黄金山外。
    货厢车中的昆帕，举着手机，眉头紧锁。
    电话内外的二人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昆帕想不明白，为什么庞狄会忽然提起这件事？还是说，他比自己更快发现了什么？
    “说说你的线索！”昆帕决定迷惑一下庞狄。
    可就这一句，庞狄已然知道了答案……
    他一定还没‘看到’！
    否则昆帕的态度一定会与奇桑索相似。
    更接近真相或是知晓答案的人，一眼就能看透那些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奇桑索说他看到了！”庞狄坦白道，提供线索，也是一种交换的筹码。“如果你看到了，你会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的，对吗？”
    昆帕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奇桑索？”
    “我有我的道理！所以，回答我，昆帕！”
    昆帕想了想，终于还是答应了：“好！”
    没有多余的交流。
    通话结束。
    昆帕手指敲击着监控的控制台，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内心愈发焦躁，对于答案真相的求知欲，正在无限扩大。
    半个小时后。
    货厢门被打开了。
    曾经被昆帕派出调查的属下，脸上显露着困惑。
    “说！结果是什么！”
    对方道：“奇桑索庄园的爆炸与其余几家没有任何区别，队内曾经参与过第二次海湾战争的爆破成员说，这样的爆炸规模，大概只有军方的黑索金能做到。”
    “至于医院那边……”
    “奇桑索的儿子姆巴德已经苏醒了，不过整个人的精神似乎出现了问题，医生说这是创伤性应激反应，嘴里一直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属下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准备告退。
    可昆帕却忽然道：“姆巴德都说了什么？”
    对方愕然：“我没能进入病房……”
    昆帕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
    “不，不……但我听医生护士说，姆巴德好像在说什么骑士，什么鬼魂，整合起来好像是有一个会发光的鬼魂骑士，前往他家庄园送去了炸弹，还说他父亲奇桑索向对方跪拜……我发誓，医生护士都是这么说的。”
    昆帕的怒容收敛，陷入沉思，随即挥了挥手让人离开。
    鬼魂骑士？
    发光？
    奇桑索跪拜！
    这的确是胡言乱语，但往往在传说故事中，总有一小部分信息是真的……
    例如，奇桑索的跪拜应该是真的。
    可单凭这一点无法触及本质。
    但如果总合所有线索呢？结合今夜的十三次爆炸……
    首先有一个问题存在。
    老鼠山的袭击在昨夜发生，而时至如今，短短二十四小时内的复仇行动，效率高的简直不可思议。
    数个小时前。
    会议室内，李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庞狄索要了地址。
    紧接着，爆炸就发生了，那么主谋必然是李。
    问题就在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或者说，是让谁去做的……
    鬼魂骑士吗？
    难道说，那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真实发生的？
    昆帕眼神发直，印第安人有迷信的传统，即便现代社会发展至今，可传统习俗与传说故事依旧成为融入骨子里、血液中的文化。
    信则有，不信则无。
    可如果一切真是这样……
    “大长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还是说，其实大长老，也不曾亲眼见过？”
    这样的秘密，一定会有所保留。
    所以延伸下去思考……
    十三位长老遭遇袭击，而只有奇桑索一人看到了‘某些诡异’，这不正是最好的解释？
    所以，重点从来不是‘诡异’为何！
    而是李有这样诡异的能力……
    去翻云覆雨！
    他为什么敢于这样肆无忌惮，轰炸十三位长老而复仇？
    因为，一切的行动，全是‘鬼魂’所为，无据可查。
    长老会袭击老鼠山，用人命去填补规则。
    而李，所有人都知道，他打破了规则……可证据呢？制度法理之下，一切以证据为先。
    反过来看，所有人也知道长老会是袭击老鼠山的主谋，但只要那些被逮捕的属下闭口不言，同样没人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而二者的区别就在于……
    长老会所做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漏洞。
    李？
    当他想杀一个人时，这个人就必须死，犹如死神在收割生命，无迹可寻。
    此时此刻，昆帕并不认为自己就猜到了真相，但他却对托亚，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大长老嘱托与我，并不是对我的完全信任！”
    “因为他知道，一旦我反叛，就必然会死在李的手上……”
    “我的选择只有两个……”
    “臣服，或是死！”
    “而他让我臣服，只是为了交割这几十年的情谊，让我别做傻事去送死？”
    昆帕嘴角下撇，扯出一抹苦笑。
    诚然，他从未想过背叛。
    其一是为恩情。
    其二，他明白自己是一块什么料，橡树公司长达二十年的经营，也依旧只是‘橡树公司’，众人眼中的安保押运企业，但如果换一个人去经营，二十年时间，足以布局一个巨大的棋盘，一点点掌握权利，成为长老会列席。
    人贵有自知之明。
    昆帕明白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而是一个能提供协助的幕后工作者。
    如果昆帕认识了马修，二人或许能有共同话题。
    苦笑过后。
    昆帕拿出了手机，拨打给庞狄，那边却处于占线当中……他也不着急，从怀里拿出小瓶的威士忌，一口饮尽。
    在之前，庞狄享受雪茄、酒水时，他滴酒未沾，需要保持思维的敏捷性。
    而现在……
    在他看来，事态已经结束。
    紧绷的神经松懈。
    靠在椅背上，伴着酒精迷离，享受片刻的安宁。
    ……
    老鼠山。
    草场西岸的工具小屋中，李钦的手机乍响。
    坐在阴暗角落的人影，身体猛地紧绷坐直，泛着红血丝的目光，凝视向壁炉旁躺椅年轻人身上。
    此时，远方夜空的暗蓝正在褪去。
    史密斯几乎一夜未眠，只为了等待一个结果。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
    躺椅上的年轻人才苏醒。
    史密斯对此一幕，只觉得无语：沃德法克？李真的睡着了？而不是强自镇定的伪装？
    李钦在史密斯的错愕目光下接通了电话——
    “庞狄先生？”
    听到姓名，史密斯走了过来，示意李钦打开外音。
    李钦照做，庞狄的声音传来——
    “李，你让我们大吃一惊，十三处爆炸，六名长老身死，我想你的计划成功了！”
    听到这话，史密斯心脏狂跳不已……
    成功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泰迪可不是杰斯，而对比起任务难度，杰斯进行的所有任务加在一起，也无法睥睨。
    夜色奔袭，袭杀十三位长老，这样的战绩就算一个swat小队都难以完成，而泰迪仅凭一个人就做到了？
    显而易见，这就是李钦能放心睡觉的底气。
    但是，泰迪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李钦对于结果，似乎并不是特别满意：“只有六位长老死了？昨晚的火拼中，单是警员伤亡就达到了两位数！”
    庞狄那边沉默了半秒，显然是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语塞，而后道：“另外，近百名长老亲属死亡，这个数字是预计，但与实际相比，不会差太多，你难道还不满意？”
    李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然后呢？”
    “两个消息。”庞狄没有卖关子：“好消息是……我们得到了一位盟友的支持加入。”
    紧随其后。
    一道略微颤抖的声音吐露：“李先生，我是奇桑索。”
    “奇桑索？”李钦微微沉吟，抬眼看了一下史密斯。
    史密斯彻底无语。
    事到如今，你不会连长老会的名单都没有搞清楚吧？
    可他并未怠慢，低声解释道：“长老会序列第二位，座次在托亚之后。”
    电话那头，奇桑索听到有人为自己介绍，苦笑中松了口气，继续道：“李先生，我支持您与瑞提亚继承托亚的股份遗产，并愿意提名瑞提亚小姐进入长老会列席，我愿意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行，只希望得到您的原谅。”
    奇桑索的态度无比诚恳，更带着谦卑。
    史密斯觉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对劲！
    就算恐惧与李钦的复仇行动。
    身为长老会二号人物的奇桑索，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下架子。
    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在他思虑之时，李钦继续道：“奇桑索长老，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老鼠山袭击事件中，你也有参与？”
    “是……准确的说，除庞狄外的十三人都是主谋，但正如我所说，李先生，我愿意承担罪责，无论事后您需要什么补偿，我都一定满足。”
    “为什么？”李钦道。
    这正是史密斯所不解的。
    事实上包括李钦自己，对于奇桑索莫名其妙的投诚，也抱有困惑。
    幸存长老中，仅有奇桑索一人投诚，同样是长老会列席，他凭什么比别人优秀？
    “我……见到了那位骑士先生！”
    咚咚！！
    史密斯的心脏强烈震动了一下。
    泰迪？奇桑索看到了泰迪？
    他的脸上流露不安，杰斯之所以令史密斯恐惧，是因为他从未暴露过自己，总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收割生灵，带去死亡。
    泰迪在老鼠山的存在感很低，可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顺藤摸瓜调查下来，老鼠山危矣！！
    可此时此刻。
    李钦的神情仅仅是愣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我明白了，那么欢迎你的加入，奇桑索长老！”
    “补偿的问题，我们事后再谈，现在我想知道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
    等会！！
    你就这么揭过了？
    奇桑索可是看到了泰迪！
    史密斯彻底傻了，他完全看不懂李钦的操作了。
    不过很快。
    史密斯的焦虑惶恐，就被坏消息所吸引——
    庞狄的声音再次吐露，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赘述了一遍，黄金山避难，投票表决时的冲突，利莱肯身死，以及最后帕希希林对众人的提醒。
    “五位幸存的长老，不会善罢甘休，李……你应该清楚，今夜发生的动荡，惊动了整个保留地，消息已经开始疯传扩散，想要掩盖是不可能了！州府和官方高层必然会介入此事，对此你有什么应对措施吗？我们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然而话落。
    李钦与史密斯相视一眼，彼此都相对平静。
    州府？
    早在行动之前，李钦就与雷纳德达成了共识。
    如果一切按照约定进行，李钦并不用担心面临州府的调查，但有一个前提是……
    雷纳德会履行约定。
    想到这里，李钦没了聊下去的欲望：“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们不用管了。”
    说罢。
    他挂断了电话。
    小屋内。
    史密斯终于忍无可忍：“李，奇桑索的倒戈不太对劲，我怀疑这里面有诈！”
    李钦听到这话时，直接笑了。
    史密斯瞪眼：“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更何况，泰迪暴露后，这也将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李钦不住点头道：“史密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担心泰迪被识破后，查到我们的身上对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泰迪会成为所谓的把柄，奇桑索为什么要投诚倒戈？他完全可以借此对我进行报复打击，而不是多此一举，求得我的原谅，选择加入我们……”
    “你要明白。”
    “只有他真正看清了局势，发现毫无胜算，才会选择加入。”
    “打不过我，就加入我，这可是难得的人间清醒啊！”
    李钦笑得有趣。
    可史密斯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泰迪即便被发现，也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我记得，他在出发前，没有任何伪装。”
    李钦当然无法给他解释关于系统设定的问题。
    泰迪离开系统土地范围内，在系统的成像方面就会出现bug，大概可以理解为……
    信号网络传输速度障碍。
    他的现象功能出现卡顿，浑身自带马赛克与光斑纹路，瞬间从3a大作变成粗糙的像素沙盒游戏。
    奇桑索看到的泰迪，可不是泰迪，而是一个笼罩在神秘迷雾中，不符合现实世界的超自然生物。
    李钦几乎能想到，他当时被吓傻的样子。
    而在此之前，第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正是史密斯，他亲眼见证过杰斯杀死那群绑匪的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史密斯……你可以理解‘泰迪’与‘杰斯’属于同类，这样的解释，足够了吗？”
    史密斯瞳孔大震，三五秒后，他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么，下一个问题……”
    “既然复仇完成了，我们该如何收场？我并不觉得雷纳德能靠得住！因为，这一定超出了他对事件的预判，眼下可是近百条人命的大案，印第安人会施压，而更可怕的是……”
    “假设长老会答应州府，愿意分润他们的股份，那你将失去雷纳德的支持，在政客眼中，谁出的价码更高，谁才是朋友。”
    李钦看着史密斯，再一次笑了——
    “真要比价码，长老会凭什么跟我比？”
    “史密斯，别忘了，长老会所能给出的价码，全部是我创造出来的……”
    “跟我比报价？”
    “呵呵，州府想要几个，我就给几个，长老会‘死绝’……我与州府平分天下。”
    “如果这就是长老会想要的？”
    “那我满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