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
    人群寂静无声。
    恐慌的情绪蔓延。
    十几名警员如史密斯一般，浑身带血。
    城区警局的警长艾萨克，左侧脸颊上带着可怕的弹痕擦伤，皮肉分开。
    当众人望向山下。
    火光依旧凶猛，并照射出漫天硝烟，犹如一处真正的战场。
    即便尚未看到现场情况，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
    “农场内是否藏着罪犯，我们无法彻底排查，不过现在已经确认了13号公路至城区方向是畅通无阻的，我们的警车会护送大家回到城区。”
    “至于农场……”
    “天亮后会进行彻底排查。”
    艾萨克话落。
    李钦点了点头，并上前与他握手：“辛苦各位了，事后受伤或是遭遇不幸的警员，我会给予补偿，并且亲自参加他们的葬礼，他们是英雄。”
    李钦言语中的诚恳作不得伪。
    艾萨克身上的凶煞气褪去了大半，他其实心里也有过愤怒与怨恨，如果李钦早点解决与保留地股份纠纷的问题，他的手下就不会遭遇这一切。
    可说到底，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且李钦是无辜的一方，他遭受了袭击。
    若非提前收到消息，老鼠山或许……不，必定会成为亡灵之城！！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没有平民伤亡。
    艾萨克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回应，随后率先带人上车。
    李钦这才转过身，对场工牛仔道：“各位，事情经过你们很快会知道，所以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去解释了。”
    “今晚事后，每人会得到三千刀的精神损失费，以及从此刻开始，各位得到长达7天的带薪休假，至于接下来假期是否会延长，农牧场经理苏女士，会联系告知你们。”
    “现在，所有人上车，早点回家吧。”
    话落。
    即便无数人投来惊疑与骇然的目光，却依旧无人发问。
    而只等车辆组成车队依次离开草场，农牧场的景象就给予了他们答案——
    “是印第安人！”
    “法克，不敢想象！”
    “但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保留地的股份？传言中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位保留地大长老，的确要将股份给瑞提亚。”
    “这是杀人灭口？”
    “不，准确说是财产纠纷的仇杀。”
    “印第安人就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他们难道不懂法律吗？”
    “我在想，我是否应该辞职，老鼠山的厄运很有可能会接连不断。”
    场工牛仔的议论，李钦一家人自然听不到。
    不过几乎可以想象，死亡与血腥的冲击，会让许多人萌生退意，他们来工作只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李钦卖命。
    而如今想来，无数人后怕。
    如果没有这次所谓的‘演习撤离’，他们早已经死翘翘了。
    不过李钦并不担心这一切。
    因为总有战争平息的一天，愿意留下的人他会委以重任，选择离开的，他同样会给一笔足够的遣散费，并有新人来顶替他们的工作。
    路过牧场别墅，木质结构的老式别墅荡然无存，木料还在燃烧。
    车辆抵达农场。
    巨石大屋如今成了一个死亡熔炉，除了房顶垮塌，大部分结构完好，石头烧的发红，显现着极致的高温。
    在这里不得不称赞尼克没有撒谎……
    当初大屋建成，他就说过这是可以传承的财富，两百年都不会倒塌。
    但他忘记说一个前提，除非没人轰炸。
    副驾的瑞提亚一路上神思不属，望着这一切惨状出神，脸上的表情当然是复杂的。
    从恐惧，到愤怒，最后变成一股冷漠的平静。
    她的蜕变还在进行中……
    现实显然又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玛蒂尔三人也没有开口，或许她们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霍利身上，无论车辆的颠簸摇晃，都保持怀抱里小公主的平稳安睡。
    离开农牧场。
    朝着13号公路南方的城市前行。
    四十分钟后。
    车队在城区入口分散。
    场工牛仔都着急回家，希望从妻子、父母或是孩子那里得到安慰，且不难想象，老鼠山今夜的恐怖将会迅速在尤金传递。
    李钦作为头车，带着后面的林雅菲等人继续前行。
    家没了，那就只能住酒店了。
    在酒店停车场下车。
    众人聚首。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李钦，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演习吗？死人了，死了好多人！这他娘的在干什么？”秦老爷子喘着粗气，憋红了脸，大声的喊道。
    秦筱拉了拉爷爷，劝慰道：“爷爷，这也不怪李钦哥哥……”
    “你别说话筱筱！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李钦很为难。
    却也不得不承担责任。
    “老爷子，假模假式的话，我说了也没意义，上次我们聊起过印第安保留地的股份问题，我和瑞提亚都打算放弃，但您老应该能明白，涉及数亿米金，几十亿华币的财富，有些人并不相信我们会放弃，所以他们选择了极端手段。”
    “我对此只能深感抱歉，您的愤怒我也能理解，如果您打算回国，我会安排专机送您回去。”
    秦老爷子正在气头上，继续大喊道：“不只是我，筱筱也得走！”
    “爷爷，我还在上学！”
    “上个屁的学啊，我的乖孙女，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林雅婷开口：“秦老爷子，您先冷静，这是有预谋的仇杀，但的确，我们都遭受了威胁，险些出现意外，然而秦筱还在上学，好不容易考过来，你让她回国算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属于特例，如果你担心，让秦筱跟李钦划清界限就是了，孩子上学怎么能耽误？”
    “就不是这么回事！”秦老爷子喝道，“上学？上学有命重要吗？”
    林雅婷无言以对，事情仿佛进入僵局。
    李钦向她投去抱歉与感激的目光，然后道：“这样吧，秦老爷子担心，就先给秦筱办休学，我让飞机送你们回国。”
    “另外，雅婷，雅菲，你们也可以走，学校这边我打招呼就是。”
    “沈薇薇……”
    不等李钦说完。
    沈薇薇平静道：“虽然有些吓人，但我不打算回国，我自己找个房子住下就是，你不用管我。”
    “丫头哟，你别胡闹了。”秦老爷子道，“现在不是你跟小张闹别扭赌气的时候，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吧。”
    沈薇薇笑了笑，没解释什么，与正在气头上的老人辩论，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不走。”这显然是林雅菲，“我还不信没王法了，我们差点死掉，难道不等着抓到真凶？姑奶奶的精神损失费谁来赔？”
    这一次，林雅婷没有阻拦。
    她认为现在的李钦和瑞提亚需要支持，哪怕她做不了什么，但心灵上的力量支撑也很重要。
    更何况，正如妹妹所言，今夜的事情闹成这样，保留地不可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李钦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这样吧。”林雅婷道，“李钦，你安排飞机，带着秦老爷子和秦筱，去洛杉矶接其他几个老人，然后送他们回国。”
    当话落时分，秦筱都急出了眼泪，却无法忤逆爷爷的意思：“我真的不想走，我要上学呢。”
    但对于她的发声，无人问津。
    此时。
    几辆警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艾萨克和史密斯走来，前者道：“警员伤亡不小，我们选出十人来保护你们的安全，二十四小时蹲守酒店，现在先由史密斯负责，我还需要去医院包扎一下。”
    苏族人目标明确，警局方面自然要给予保护。
    “再次感谢，艾萨克。”
    “职责之内。”
    并没有过多交流，他上车离开。
    剩下的警员都是没有受伤的，其中有李钦熟悉的菲利普、怀特等人。
    史密斯道：“你们先开房间上楼吧，有什么事去房间说，谁也不知道印第安人会发疯到什么程度。”
    “好！”
    对于家人、朋友的安慰，暂且放到一边。
    夜半惊魂。
    几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开好房间，并与酒店方面沟通好进出防范措施，几人进入房间。
    秦老爷子大概是冷静了一些，在楼道分别时道：“小李，你知道我没有针对谁，而是对事不对人，我肯定要带着筱筱先回国的，董安康那几个……最近也暂时停工吧，当然，如果他们也决定回国，你不能拦着。”
    “哇，这不是撂挑子嘛……”林雅菲不爽道。
    却被姐姐硬推进了她们的房间。
    秦老爷子才不在意嘲讽呢。
    如他所说，对事不对人。
    李钦依旧微笑点头：“都按您的意思办。”
    谁知秦老爷子又补充一句：“小李，老头子我说句公道话，你钱早就挣够了，想开酒厂，回国更方便，不如离开米国吧，这不是咱华人能待的地儿。”
    李钦继续笑道：“我会认真思考的，谢谢您。”
    而秦老爷子也知道，这仅仅是敷衍。
    话落。
    各自入房。
    玛蒂尔三人因为照顾霍利，同在这个总统套内，如今已经带着霍利进了房间。
    瑞提亚道：“洗漱一下再休息吧，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李钦摇了摇头：“我还要去找史密斯。”
    “不能等明天吗？”瑞提亚道，“或者我可以陪你！”
    李钦深吸一口气：“提亚，你之前说，你确定要拿下那笔股份了对吗？”
    瑞提亚沉沉点头：“是的，这不是玩笑，特别是在看到我们的家园被摧毁，我认为我应该改变着一切，因为这一切是因我而起。”
    “不，一切都是托亚做的，跟你我没有关系，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瑞提亚看着李钦忽然严肃的样子，心中顿时慌了，她自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一切，可显而易见，对现在的她而言，为时尚早。
    可她还是坚韧的颔首：“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消化的。”
    李钦上前，双手拉住瑞提亚的手，传递温暖与无形的力量：“灾难降临的同一时间，我接到州府的电话，托亚遇刺了。”
    瑞提亚眼神猛地震荡，甚至脚步虚浮，几乎向后倒去，但李钦却看到她明显咬紧牙关，狠狠的撑住了身体的摇摆。
    “而在我们抵达避难所不久，州府的人告诉我，托亚抢救无效死亡了。”
    “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杀掉托亚，那笔股份将成为遗产，而毫无意外，托亚的遗嘱上写得一定是你的名字。”
    “而如果杀掉你，遗嘱将被作废。”
    “当然，托亚肯定会防备一手，例如股份会捐赠出去，但无论如何也比落在你和我的手上更有利。”
    “保留地会逐步收回那些股份，甚至架空分散的持股人权利，保留地依旧是长老会说得算。”
    这番话结束。
    瑞提亚陷入深深的茫然，可她还是在死撑：“所以，我现在要做什么？”
    李钦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发丝：“缓释自己的心情，并且认真考虑，你是否真的想好了……”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是你愿意看到的，你确定你能承受吗？”
    “答应我，好好睡一觉，我想明天我们会很忙碌，无数人会找上门，提出问题，并让我们解决。”
    不由她反抗。
    李钦将她横抱起来，带进房间，帮她脱掉鞋袜和衣服：“脏一点就脏一点吧，好好休息。”
    瑞提亚欲言又止，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李钦知道，让瑞提亚涉足这番争斗，自己这么做过于狠心。
    但这显然是一次契机。
    瑞提亚愿意去面对这一切，总好过一味的躲藏，假设在某一天，她发现李钦的手上沾满鲜血，可能会再次迎来一波崩溃。
    倒不如，摊牌吧。
    世上的所有生物，为了生存，都不得不厮杀。
    物竞天择。
    只是普通人的世界用一种更平稳的方式在演化这一切，但事实上，职场的斗争，学校排名的比拼，这无不是厮杀的另一种方式。
    工作机会，好的学校名额，只有那么多。
    一个人的上位，必定代表一个人一无所获。
    因此，无可厚非。
    李钦离开主卧。
    玛蒂尔也从婴儿房出来了。
    “先生，你要去哪？”
    李钦笑了笑，只在走出大门时，才飘来一句话：“宣战，反击！”
    酒店大堂。
    警员严阵以待。
    史密斯则在沙发上休息，实则等待着李钦的到来。
    当李钦走来，他就坐了起来。
    李钦示意他可以随意一些，落座后道：“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史密斯：“怀特、菲利普五人起了很大的作用，你知道农牧区警局受到袭击，他们本不能前来支援……但他们五人突袭了出来，将局面打开……”
    “否则，在老鼠山的厮杀中，我们的胜算不高。”
    “每人二十万，你觉得怎么样？”李钦很平静道，仿佛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史密斯眼前发亮，忍不住看向门口的怀特几人，带着欣慰。
    “他们显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继续道：“那接下来……”
    李钦打断：“我需要炸弹，大量的炸弹！”
    史密斯眼神一凛：“会不会，动静太大？”
    李钦摸出了一张名片：“你说过，这份人情会在某些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并且，雷纳德也需要偿还我的人情！”
    正当此时。
    李钦的电话响了，二人看到来电显示，眼神同时亮了……
    “是雷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