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素来对牧尘颇有看好的吴天，突然顿住，意味难明地望了望前者，“牧尘......”
    天地间，围观的观众们似乎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投向那道颀长身影的视线愈发复杂，不乏可惜与怜悯。
    百灵七子，更是个个面露怒色，神情不忿。
    姬玄，在杨弘的搀扶下，得意地微笑不语。
    银发少女虽没言语，可与牧尘右手相扣的冰凉柔荑，所握力道悄然间增加不少，紧紧扣住。
    唯独风暴中心的牧尘，长身而立，眼睑微垂，目光平静，神态前所未有的从容，仿若未觉一般。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吴天，一眼就能看出牧尘到底是故作姿态，强装淡定，还是不为外物所得，真的从容。
    光是这份雍容气质与极佳心性，就令其忍不住于心底暗声喝彩，好一个天降麒麟儿，好一个百灵王世子。
    ——
    “牧尘，破坏灵路规则，手段残忍，利用漏洞，坑杀人族天才逾百人，当削其三级灵体，以示惩戒。”
    在雄浑的灵力包裹下，吴天的声音被送得很远很远。
    人们闻言，都沉默了。
    灵路规则，那是什么鸟玩意？
    灵路试炼举办不知多少届，反正自从五大院存在开始，它就已经存在了，可从未有过什么狗屁规则。
    用尽手段活下去，活至最后，角逐灵冠，便是唯一规则。
    大家都知晓灵路从未有过规则，这个罪名不过是借口，对牧尘坑杀大量内定天才，触怒五大院的惩罚罢了。
    还有一月，诸王就会在灵路尽头展开最终决战。
    坐拥八级灵体的巅峰王者们，都在憋着一股劲冲击九级领域，谁能抢先一步成就九级灵体，谁就有机会成为那位执掌灵冠，加冕为皇，统御诸王的无上至尊。
    这个时候，削掉牧尘三级灵体，跌落五级，无疑是在断其气运，打断上升势头，彻底无缘诸王之战，角逐灵冠。
    或许，牧尘还有机会参与灵力灌顶。
    可对于顶尖王者来说，那种程度的灌顶更像是羞辱。
    对，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人们都知道内幕，都知道这一切很荒唐，但是没人敢说。
    “可惜灵路尽头，又少了一位绝佳的对手......”
    冰清、木奎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发出相同的感慨。
    于两位出身太古族的天骄而言，所谓灵力灌顶毫无吸引力可言，族中自有海量提升修为的秘法。
    参与灵路试炼，只为与来自整个大千世界的同代天才们厮杀，磨炼自身，追求极限，以求突破。
    百灵少年们听完，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自幼正义感爆棚的唐芊儿，更是秀目圆瞪，一双纤细粉拳捏得紧紧的，就要上前与吴天理论，讨个说法。
    牧尘拦下了她，默默摇头，高挑少女黯然退下。
    ——
    在凡人的世界里，大千至强五大院，就好像高悬于九天之上的五座太古神岳，压得生灵喘不过气来，无法抵抗。
    就在人们都在以为牧尘放弃挣扎，选择认命之际，他突然开口，“先生，牧某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神情认真，语态平和。
    牧尘能够感觉到，这位五大院来人对自己表露出那有意无意的善意，虽不知原由，可口吻异常礼貌。
    吴天叹了口气，“说吧。”
    或许...或许五大院，真的做错了吧。
    “敢问，何为灵路规则？”
    牧尘心怀求知，一脸诚恳地望着前者。
    吴天闻言沉吟片刻，旋即摇头苦笑，“这个请恕在下无法回答你，换个问题吧。”
    心中已将其当做一位嫉恶如仇，善恶分明的热血小子，渴望正义，追逐真相，却只能在多次挣扎后，碰得头破血流。
    “我知道答案。”
    “五大院，便是灵路规则。”
    “对灵路生灵享有生杀予夺大权，高高在上的大千最强五座灵院，便是这座天地无处不在的规则化身，位面意志。”
    “与其说我触犯灵路规则，不如说我触怒了五大院。”
    牧尘没有理会吴天，自顾自地说道。
    少年的清朗嗓音，激昂而又清脆，抑扬顿挫地飘荡在黑魔森林上空，仿佛奏响一曲忠诚赞歌。
    不少人族天才诧异地望着那道颀长身影，神情复杂。
    “既然你都知道，既然......”
    “算了，牧尘，接令吧，不要让我难做。”
    吴天收敛起仅有的怜悯，口吻褪去温情，渐渐公式化。
    他，到底是五大院意志的贯彻者。
    “抱歉，恕难从命。”
    “此令过去的牧尘不接，现在的牧尘也不接，以后的牧尘更不可能接。无论如何，就是不接。”
    牧尘平静地开口说道。
    ——
    “你......”
    面含愠怒的吴天刚要开口，空间骤然荡漾，多尊气息恐怖的存在笼罩在光团中，一位接着一位凭空出现。
    灵光光芒散去，五道气质各异的神秘身影出现。
    “见过诸位至尊！”
    吴天神情一肃，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至尊？那是超越三天之境，纵横一座大陆的恐怖存在。
    大千有句古语：至尊之下，皆为蝼蚁。
    至尊境，方是大千强者的标志。
    无数人族天才跟着恭贺至尊降临，山呼海啸一般。
    这里相当一部分人，或许毕生都无法触摸至尊领域。
    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五大院的镇守者们。
    “牧尘，本座只问你一句。”
    “我五大院的共同裁决，你接还是不接？”
    来自圣灵院的至尊强者，排众而出，盘坐半空，神情漠然，目光冰冷，仿佛那俯瞰众生的在世神明。
    说着，一页泛着金光的纸笺出现在其指尖。
    “原来是五大院的至尊大人们，小子这厢有礼了。”
    牧尘整理一番仪表后，恭恭敬敬地将那页纸间接过，双手捧着，置于掌心间，仔细摩挲。
    这一幕，倒是令至尊强者们的脸色好看少些。
    看来，此子还是心存些许敬畏的。
    撕拉撕拉，可就在下一刻。
    那页蕴含着五大院共同意志，仿佛有千万钧之重的纸笺，便被那双修长有力的白皙大手一寸一寸地彻底撕碎。
    “大人们或许没听清，那牧某再次重申一遍好了......”
    那道颀长身影直挺挺地立着，露出一口灿烂无比的雪白牙齿，于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目光下，将手中的碎屑一撒而净。
    他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接！个！屁！”
    “牧...尘！！”
    天地间，一道饱含无尽愤怒的声音轰隆隆地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