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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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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是一种练习双手平衡感的好办法,忽然瞥见门口多了一个影子,抬头一看,来人一身儒衫,高大英挺,文雅中偏带些豪迈磊落之气,居然是江自修。师傅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
“东家!师傅。”
“丹青,”江自修语调有些沉郁,“飞白死了。”
第 8 章
飞白死了?
飞白死了!
“……王先生说你与飞白最为友善,故此要我特地把这件事和你仔细说说。飞白有些遗物,都在京里总号郭掌柜那儿收着。你若是愿意,日后进京的时候,也都交给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青的心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看到了江自修惋惜的眼神,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东家,对不住,请你少待片刻。”丹青出了屋子,走到后院水井旁,打了一桶水上来,长吸一口气,猛地把脑袋扎了下去。良久,他直起身子,摇摇头,水珠四溅,伸出两只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仰天长啸:“啊——啊——”
“飞白……真的死了?”
“唉,原来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江自修看着面前湿漉漉的脑袋,那小脸上纵横一片,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井水。
“烦请东家再给丹青仔细说一次。”
锦夏朝都城銎阳位于大夏国的西北部。鉴于前朝幽燕之乱造成的恶果,本朝一改过去历代重东南而轻西北的做法,将都城定在了西北腹地。銎阳水源不足,太祖元武帝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动用二十万民夫,历时五载,将横贯大夏国东西的练江之水自西南面引入城中,绕过皇城,在城东北聚成一个大湖,然后流往北方的玉带河。练江水进入銎阳的那段人工运河,元武帝赐名为“澄水”,以纪念自己年轻时的“澄清天下之志”;銎阳城里的大湖,则名之曰“定湖”,取“天下大定”之意。不过在民间,老百姓称运河为“天沟”,把“定湖”叫做“天勺”,因为湖的形状宛如一柄大勺子。
天沟汇入天勺的部分,河道渐渐开阔,正是勺炳。两侧商铺林立,热闹非凡,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繁华地段。勺炳北侧是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秦楼楚馆,画舫花船,高低重叠。隔着湖面望去,有如水上龙宫,云中仙境。本来名唤“北曲街”,偏有人嫌没意思,改叫做“秋波弄”。反观勺炳南侧“南曲街”,则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街道宽阔、整洁,除了茶楼酒肆,多是经营古玩字画书籍的店铺。这边挨着皇城后的白石坊,那是京城达官贵人宅院云集的地方。朝里的各位大人们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沿着澄江溜达过来,看看最新刊行的诗集,淘点中意的案头赏玩之物。慢慢的,这儿变成了京城的文化大街,也是整个西北地区的文化商品集散地。
南曲街上最气派的铺面,就是江家在京里的总号 “宝翰堂”。到这里学习柜上当差的五个记名弟子中,飞白年龄虽小,却伶俐非常,很得大掌柜欢心,半年后便留在了京城总号。开始只是在后堂跟着登记造册,整理库房,慢慢熟练之后,挪到前边学习接待客人。
字画买卖是门风雅生意,光顾“宝翰堂”的又多是名流,对店堂伙计的要求自然很高,须得知情识趣,殷勤得体,还要博古通今,应对自如。其中高手能知人所欲,投其所好,不知不觉间引人入彀。对于贵客和常客,“宝翰堂”通常都有伙计负责专门接待。像飞白这样的生手,先头只是随在老伙计身边,干点拿衣捧帽、端茶送水之类的活,注意留意客人特征喜好,学习待人接物的技巧。不到十二岁的飞白自然谈不上殷勤练达,可是他却有一种自然流露的真诚纯朴,极具亲和力,把一份实习伙计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
这一天将近黄昏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一个客人也没有。几个年长的伙计跟着二掌柜去查看库房,只有飞白在店堂里守着。一位年轻公子走进来,飞白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伞。嗯,是“晴好坊”制的三层铁骨伞。飞快的溜一眼,天蓝色缎子长衫,下摆沾了些泥浆水迹,仍然隐隐约约看得出精致的本色刺绣。
“是个大主顾。”飞白心里有点忐忑,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看文房四宝还是看字画?” “随便看看。”来人有一把清朗悦耳的嗓音,径直走到几幅中堂山水画前看起来。
“敢问公子可有相熟的伙计?待小的唤来招呼公子。”
对方转过脸,似乎这才看到飞白,打量了几眼,心里很有些惊讶于这个小伙计的清新气质:一样谦卑的笑容,在这张脸上却只觉得自然亲切。于是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就你在这好了。”
飞白这才看清对方年纪不及弱冠,那笑容温润如玉,沁人心脾。
几句对答下来,飞白觉得和这个人说话简直如沐春风,不由得放松下来,两人说说看看,转眼小半个时辰。看看天色,那人对飞白道:“就是这幅‘春雪银瓶’罢,你替我留着,过两日我着人来取。”
“怎敢劳动公子府上贵仆,请公子留下住址,飞白明日送过去。”
那人笑一笑:“也好。”飞白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好不容易才低下头,依足规矩把人送出大门。正看着那个撑着伞步入烟雨之中的颀长身影出神,平日带领飞白的松涛从后堂转出来,“咦”了一声:“刚走的不是吏部侍郎卢大人家的公子?飞白,你自己招呼的?”
“嗯,他说随便看看,不必唤人。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侍郎大人家的。”
“行啊,小家伙!”松涛揉揉飞白的脑袋,“这卢公子可是京里出了名的风流才子,长得俊俏,多才多艺,又有一个实权在握的老爹,是这銎阳城里的风云人物哩。能招呼好他,可是大功一件。”
飞白心里美滋滋,甜滋滋的。不知道是因为独立接待了一个大客户的成就感,还是因为那人临去时给自己留下的鼓励赞赏的笑容。
第二天辰时刚过,飞白便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把那幅“春雪银瓶图”包扎得妥妥当当,禀过掌柜,问清途径,往白石坊西二条甲三号吏部侍郎卢恒卢大人的府邸去了。
下人禀报“宝翰堂”伙计送画来了,卢子晗正和京兆尹张大人家、翰林院郑大人家的二位公子一起喝酒赏梅。转头看见飞白一身青衣小帽站在廊子里等着,映着院子里的白雪,竟是十分的素雅出尘,比眼前的红梅似乎还要耐看些。
尚未开口,郑与时已经笑道:“好清俊的小伙计,临之,我还道你真是醉心翰墨丹青呢,老往‘南曲街’上跑。原来此中别有真意在啊。”
“早知如此,你我何必巴巴的在秋波弄里看人脸色,人财两空,亏大了。”张季霖笑嘻嘻的接过话头。
卢子晗心头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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