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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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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缘到 作者:难尔

    第一章

    楚天歌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县一中时的情景。那天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学生头长得有些长了,扎又扎不起来,只用黑色的发卡随意别着,被同学的室友戏称为大妈。

    第二次就是高考了,七月的天儿,热得厉害。那时教室里还没有按空调,都用吊扇,每个教室四把,因怕卷起试卷,开的都是最低档,教室后面还放了两大盆冰,特别的凉爽。那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凉爽的了。

    今天是第三次,星期三,本来应该在公司里的办公室和同事聊天或者是看电影抑或是准备下午第一个学生的教案。楚天歌原本也确实坐了去公司的公交车,鬼使神差的,半路却下车换乘了去长途汽车站的车,然后就到了这里。站在这只有名字熟悉的陌生校园里,楚天歌心里茫然而又不知所措,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电话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正是顶头上司,暗叹了一声,按下接听键,憋出笑脸来,“喂,左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老家出了点事,一早上就往乡里赶,一忙,竟忘了和您说一声,实在是对不住。”

    “就是有事,你也该来个电话说一声啊,这都十点了,你也知道,公司有规定,迟到半个小时就算旷工,你说说你,早些打个电话来,我也好给你请个假。”老左抱怨了几句,又是连声叹气。

    又不是什么大公司,补假的事也不在少数,不过是要楚天歌承他一个情而已。楚天歌心里不屑,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左老师,我这不是忙昏头了么?您也是知道我的,几时迟到早退过?这不是第一次么?您多体谅体谅,请假条我回去就补给您。”

    左老师说了些场面话,最后才说:“行,我们认识也几年了,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放心,你既然开了这个口,何况又是急事,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给你打张假条,你安心把家里的事处理完。”说完,又追问了一句:“什么时侯回来?”

    “我明天才能回去,怕是后天才能上班,不耽误事儿吧?”原想着说今天回去的,又想既然担了这名,不如就放肆一回。何况,自毕业后,不是忙着找工作就是在工作,钱没挣着多少,人却从没休息过,既然回来了,便多玩一天吧,只当给自己放个假。

    “行,若是事情多,也不急着回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若有处理不了的,你也别客气,尽管说出来,大家都在一起做事,都不是外人,团结就是力量嘛,总有一个能帮得上你。”

    挂了电话,楚天歌不禁小声骂道:“什么东西。”却又苦笑,就算对方不是东西,不还是每天得对他和颜悦色?

    用楚天歌家乡的话来说——此人长得人模狗样,却不做人事。钱没两个,就因和老婆分隔两地,就学着人家玩一夜情,到处勾搭女的。这样的人,竟然还是做教育行业的,真是老天瞎了眼。

    愤愤不平了会儿,又想:“若自己长本事,怎么不敢当面骂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再看这校园,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这里终究只是小时候的一个梦想,走出了这个地方,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一时没了兴致,便回过头往回走。

    门房的大爷见楚天歌出来,就笑着问:“问着了?”

    楚天歌心绪不佳,面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点了点头,道:“找到了。”

    见楚天歌不肯多说,脸上也不好看,就以为是事儿不成,不好多问,只拿好话来劝,“离开学还早着呢,过几天金校长他们就来了,你再来问问。”

    听言,楚天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进来时编的那个理由,便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说明,“多谢大爷,就听您的,我过几天再来。”面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真心。

    那大爷也热情,见楚天歌这么说,便把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负责招生的几位老师来校的大概时间说了一遍,又压着嗓子凑近了说:“去年来问的学生多,因为教室不够用,好多都没收。赶着又修了教学楼,,你只管多来两次,还是有机会的。”

    楚天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金钱社会里,学校早已变了样。还记得小时候,大伯父说起大堂兄考上一中时那骄傲的语气,是该说那时候的人太纯洁,还是该说今天的人太灵活?

    楚天歌不耐烦听这些,谢了大爷,就出了门。

    原本寂静的校园门前,忽然就热闹起来,楚天歌一时愣住,不由地住了脚。后面的人等不及,就推了一把,“同学,别堵在门口呀。”

    楚天歌就顺着人流走动起来,还没闹明白,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天歌。”

    往声音来处望去,楚天歌蓦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迎面走来三个人,是楚天歌的父亲楚正礼、三姑父张得海和本家的一个伯父楚德睿,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情景似曾相识,不自觉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校门,已不是刚才的模样,门,却还是一中的门,不过不是刚才看见的那种电动门,而是从前的那个旧门——须得人力去推动,门上面还挂着横幅,写着“某某年高考一中试点”几个字样。

    是十年前?

    不及多想,就又有一人问话,“楚天歌考得怎么样?”

    楚天歌忙看去,也是本村的,老同学明丽姝的父亲明银德。

    这一年的高考,同村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楚天歌和明丽姝以外,另一个是个男生,与明丽姝一个队的,叫明飞,后来如何却不知。

    说起来,楚天歌和明丽姝还有点亲戚关系。楚天歌的大伯母就是明丽姝的堂姑妈。除去这一层,明银德从前也在村小学里教过几天书,正好就教过楚天歌,二人还有师生情谊。

    楚天歌不敢怠慢,忙笑着说:“不大好,”因不见明丽姝,又问:“丽姝呢?还没出来?”

    正问着,就见明银德抬了头朝校门口方向招手,一边喊丽丽一边与几人说:“丽丽出来了,我过去了啊。”

    楚正礼喊住她,提议道:“一起过去吃饭吧?”

    明银德家里在县城没有很熟的亲戚,这次陪考,也是住的旅社。

    明银德却已抬脚走了,听见,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接了丽丽就直接去车站,还能赶上回去的车。”话说完,人已经远去。

    楚天歌不由地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见了明丽姝,见她看过来,便笑着点了下头,明丽姝却似没看见楚天歌,反而转过头去。又有好些陪考的父母家人看见自家的孩子,一齐涌向校门口,转眼间,就看不见明丽姝父女了。

    楚天歌面上不在意,心里还是很难过。还记得,第一天上学时,楚正礼就拉着她指着另一个小女孩说:“这是明丽姝,以后要互相督促学习啊。”之后,两人就做了六年的同桌。楚天歌一直都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也一直以为明丽姝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谁又能料到,昔日形影不离的朋友,上了初中后就完全变了样,往日的情谊也不再

    嘴角撇了撇,回过头来,看着楚正礼说:“算了吧,他们赶时间。”

    一行人就离了一中往张得海家走,见有麻木(一种电动车,很长一段世间作为交通工具)过去,楚德睿就提议,“拦个麻木回去吧?”

    张得海一口就拒绝了,“也不远,几步路的事,坐个麻木还得两块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也叫几步路?

    听着这样的话,楚天歌便有些好笑,心里却酸涩不已。张得海老实本分,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本事。一直在建筑公司做事,几十年了,都要到退休的年龄,还是做小工,挣不到什么钱。三姑妈很会过日子,应该说是很节俭,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张家湾那个地方也不好,除了水稻,别的都不能种,连菜都没得吃的。小时候每次三姑妈回来,总要带一两麻袋的菜回去存着吃。现在桐县的这套房子,就是这样一分一分存下来的钱买的。

    楚德睿在家里不能做主,脾气极好,何况今年有个子侄辈的参加高考,也就意味着家族里能再出个大学生,他心里高兴,并不关心坐不坐车,不过是看见就随口一问,张得海说不坐车,他也不知听见没有,胡乱应着,只顾着问楚天歌:“感觉怎么样?题目难不难?”

    过了十年的事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楚天歌含糊着应付了几句。好在楚德睿不细究,又与楚正礼说起刚才未竟的话题。

    回到张得海家里,三姑妈特别高兴,亲自开的门,见着几人就笑着问:“考完了?快进来,才切的西瓜。”就往屋里让,“你大伯才打了电话来问,我说你们去接了,叫他过来吃饭,只怕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在后面还没进门的楚德睿就笑了起来,“哟呵,你怎么跟在后面不声不响的?”

    众人都往外面看去,果然是楚正德来了,三姑妈就问:“你们前后脚,都瞎着个眼睛,就没看见?”

    楚正德笑了笑,说:“我算着时间,你们早该回来了,就没注意,”一行人进了屋里,楚正德又问:“你们走回来的?”

    这房子是老式样子,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就是厕所,右边是客厅,再往右边,并排着三间房,中间的房通往外面的阳台,厨房与最里面的那间房正对着。

    在这里住了整整有三年的时间,楚天歌对这里像自己家里一样熟悉。再次站在这屋里,心里万分感概。

    桌子放在客厅中央,摆满了各色菜肴,大表嫂正在桌边摆菜碗,表姐和她侄女看着电视吃西瓜。看见一行人进来,大表嫂忙放了菜就上来打招呼,又喊她女儿,“盼女,还不喊人,就知道吃。”

    见这情形,楚德睿知这是马上要开饭,也不坐,就说要回去。楚正礼怕张得海下不来台正和楚正德说:“人也多,不好拦车,天歌也说麻木颠得头晕,就走回来了。”听见要走的话,又忙转过头留人,“这马上就要吃饭了,还回去做什么?留下来喝一杯。”

    三姑妈也留客,“做了这么多菜,天又热,我们屋里又没个冰箱,吃不完也是丢,何必再回去?要是怕嫂子担心,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

    大表嫂就和表姐进屋里搬了几把椅子出来,围着桌子摆上,也说:“饭都打好了。”楚德睿不好再推辞,连电话也没打,就和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想必是事先就说了“可能不回家吃饭”的话。

    楚天歌心里还迷糊着,没人和自己说话了,就怔怔地站在一旁想事情,被大表嫂扯了一下,才清醒过来,“站着做什么,快过去坐。”大表嫂的手滚烫,绵软,有些油腻,却很真实。

    盼女又拿了瓜过来,“早上买的,一直放在水里浸着,中午也不敢给你吃,怕闹肚子,就说晚上吃,”说到这里,大表嫂就点了盼女的额头一下,咬着牙说,“这一个就看不得,闹了一天,她拗不过,才开了。”

    楚天歌就接了瓜,还没吃,看见三姑妈端了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想起这还是在别人家里,把西瓜往桌子上一放,就往厨房去,“我去端菜。”

    大表嫂却不让,只拉着她往桌边让,“就这一碗菜。”见桌上已经摆满,料着大表嫂说的是实话,楚天歌不好再客气,就坐了,又招呼她,“琼华姐也坐下吃,”看了一圈,才还在这里吃西瓜的表姐却不见了,“绣绣姐呢?”

    大表嫂娘家姓谭,双名琼华,表姐叫张锦绣。

    张得海就一子一女,女儿是小的那个,老大就叫张锦标。

    三姑妈出来正听见这话,就说:“莫管她,她就是这个子。”菜太多,又有中午剩下的,满满放了一桌,汤碗又大,留的空隙小了点,大表嫂忙挪周边的菜碗,楚正德几个便也帮着挪。

    楚正礼就说:“那哪里行,”就扭了头朝里边的屋子喊,“绣绣,出来吃饭。”

    张锦绣在屋里应了一声,“就来。”人却不出来。

    三姑妈就叹了一口气,劝楚正礼,“兄妹两个,都是这个怪脾气。来了客,不说出来招呼,反躲在屋里不出来,标标还好点。”

    毕竟是外甥,楚正德和楚正礼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也就不勉强,楚正礼就对楚天歌说:“你去拿个碗来,看你绣绣姐喜欢吃什么,给她单搛一些出来。”

    大表嫂一手按下楚天歌,一边就站了起来,说:“我去,你坐下吃。”说着,把一瓶才扭了瓶盖的饮料递给楚天歌,“自己倒着喝。”

    楚德睿父母早逝,那个时候又是合作社时期,他与他哥哥两个年纪尚小,也没有工分,自然就没得饭吃,靠着族里的接济才活下来。原先也没有计划生育,每家的小孩都多,自己家里尚且不够吃,哪里还接济得了别人?楚天歌的爷爷却是一个会挣钱的人,手里倒也有些余粮,他也是个善心的人,就时常接济二人。

    楚正德兄弟三个和楚德睿兄弟两个也算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今天三人得以相聚,心里自然高兴,能喝不能喝的,也不在乎,只是话多,加上三姑父,四个人说得欢快。从前几年的本科线多少,二本线多少,一本的线又是多少,说到女孩子读哪个学校好,一直说到大堂兄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于今又出了一个,也算是独一份。

    楚正德和楚正礼说了几句谦虚话,面上却十分得意。

    吃完饭,楚正礼便让楚天歌去帮着洗碗,三姑妈和大表嫂也不让,“有琼华,还要她做什么。”

    谭琼华也拦着,“就这几个碗,几分钟的事,她用了一天脑子,让她歇着。”

    楚正礼就笑,“莫惯着她,在这里上了三年学,成天来打扰,几个碗还洗不得?”楚天歌夹在里面很是尴尬,又说不得身,就只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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