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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苦海生灵焱,请先生出山!(万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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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是从黑暗蟠桃树上长出,再跌落到人间,但却大多是落在了云梦泽,然后通过云梦泽再扩散到人间。”
    “而黑暗蟠桃树又是在生在那六座山庄中的一座里。”
    “如此推断,六座山庄很可能都是存在于不同的维度之中...”
    “维度,这个世界的维度似乎有些独特...”夏极思索着。
    此时,刘尘已走。
    月夜天,萤火在庭院栅栏下的茂盛长草里飞着、舞着。
    夏极闭目,想着他从“罗睺吞日炎”那诡异的宇宙黑色轮廓之中得到的一些经验,正是因为这“罗睺吞日炎”的第一任主人,以及后面的陨石蜘蛛、星云蝴蝶,他才对这个世界的维度有了些认知。
    维度,简而言之,就是另一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的特点很奇怪。
    首先,它们是在不停运动着的。
    其次,它们是能彼此重叠在一起,但却互不干涉的。
    在另一个维度存在的苹果,可以和这个世界的苹果重叠在一起。
    同一个地方会存在两个甚至三个,甚至更多的完全不同苹果。
    他自己也可以在异维度设置“坐标”,然后坐着“虚无泡泡”在异维度滑动,然后也同时在本世界的维度里滑动,从而见到本世界更多的东西。
    但是,在夏极看来,这些维度大多是“毫无意义存在的维度”,也就是荒芜的世界。
    这些维度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可还有一些维度,却遵循着奇特的秩序排列着。
    姑且假设那座拥有黑暗蟠桃树的山庄叫做蟠桃山庄。
    那么,蟠桃山庄的一棵蟠桃树上的蟠桃熟了,然后落地...
    这颗桃子是怎么落到人间的呢?
    大多这个世界的强者听到“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肯定是想象桃子从天上落下来,穿透了云层,落到地上。
    但,事实呢?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难不成桃子是从外星,坐宇宙飞船过来的?
    而且,如今已经证明了桃子的轨迹,它们是穿过云梦泽落到人间的。
    云梦泽并不在人间的天上。
    那么,问题又来了。
    云梦泽里的门是否只有一道?
    若只有一道,那么...那灰雾世界的某个“海岸线”是否就是“蟠桃山庄”的入口?
    可自己为什么两次都知飘到了同一个“海岸线”,那个下着灰色大雪的山岭地域?
    抱着诸多不解的悬疑,夏极再度动用了先天八卦镜碎片。
    这一次,他没有远行。
    因为远行会让已经很靠近他的一千人,将他瞬间吃掉。
    他还没有把握解除“进入灰雪山岭后无法动弹”这个问题,所以...即便再试,也是徒劳。
    他决定进入卦算世界里,去找金蝉子问问。
    金蝉子身为彼岸的佛,虽然如今境界低下,也忘记了不少事,但毕竟还是佛。
    一念入卦象。
    此时...
    农舍杂物间的门前,
    金蝉子正在月下,坐在一个蒲团上,看着一朵正在绽开的野花。
    野花寂寂无名,秋谢春荣,但却浓缩着完整的生死轮回,和任何生命并无本质的不同。
    所以,金蝉子看的很认真。
    他看着一朵花,就好像在读着一本书。
    文字虽然奥妙,但不过是指月之指,若执着于手指,何以见那皓月清辉?
    佛陀拈花微笑,不是为花香,而是因为有感生命轮回的奥妙,心有所得所悟,故而微笑。
    金蝉子虽然实力、境界都没有恢复佛的层次,但他的心却依然是佛心。
    浩浩荡荡,皎洁如月,一尘不染。
    但偏偏有尘埃落在了他心头,否则他何以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从彼岸落到了人间?
    彼岸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金蝉子却不着急,也不不着急,他相信那个名为夏极的男人...可能是这个时代的钥匙。
    这把钥匙,能打开真相的门。
    他和夏极在一起,终有一天,可以看到真相。
    金蝉子忽地想起很久远的时候,他似乎曾经带着徒弟,去往西天取经。
    但取完了经,才发现自己从未去过西天。
    因为西天不在西方,而在心中。
    心念的深处,度过苦海,方为彼岸。
    这一次,似乎又要再去一次彼岸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领队之人,领队的应该是夏极。
    正想着夏极,他就看到一道身影走来。
    夏极盘膝坐在金蝉子对面,和他一同看着那朵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花。
    金蝉子微笑道:“夏施主,有何事需问?”
    夏极道:“和尚可知道一扇门,一片灰雾的世界,还有与那灰雾世界接壤之处的世界?”
    他问的没头没尾。
    但金蝉子却肃然起来。
    “能让夏施主问的门应该是天门。开了门,就是开了天门。”
    “天门?天门后为何是茫茫的灰雾,还有入则必死的危险?”
    “灰雾怕不是原有之物...据夏施主之前所说,小僧作为魔蝉子时,周身不是也有着灰烟么?那会否这灰雾和彼岸发生的巨变有关?”
    金蝉子带着回忆之色道,“天门本是隔绝仙凡所在,
    欲破天门,
    或从外,以破碎虚空而神魂飞天,
    或从内,以涅槃顿悟而浸入心念。
    从外,是往三十三天,从内,是往彼岸。
    天门一扇,却隔两间。”
    “唔...”夏极思索了下,略作斟酌,继续问,“那是否有一处,你进入了...就会成为浸润在母胎羊水中的婴儿?”
    他这句话问出,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金蝉子盯着那多小野花的目光慢慢有了光彩。
    蝉鸣蛙叫,虽不绝于耳,但至这两人处,却显得清幽无比。
    夏极也不催,和金蝉子一同看着那朵小野花。
    在这样两人的注视下,小野花若有灵智,怕是压力山大。
    良久...
    金蝉子道:“夏施主,可否与小僧细细描述一番?”
    夏极点点头,道了声“好”,反正这里是卦象世界,他并不担心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于是,他从云梦泽开始讲起,再讲入门,再讲渡过灰雾世界,继而又把看到的那飘着灰色大雪的山岭,还有进入后的感觉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
    他感受到了某种更为深刻的寂静。
    抬头一看,金蝉子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
    佛也震惊。
    卧槽,你还能这么进去?
    显然夏极这艰难到每一步只要稍稍偏差一点儿就会挂的历程,连佛都无言以对。
    但金蝉子很快平复感情,嘴唇嚅动了几下,神色略显迟疑,又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两个字...
    ——“苦海。”
    “夏施主,是进入苦海了。”
    “而且,小僧隐隐觉得,这苦海可能不是从前的苦海了...
    夏施主之所以感到自己在腹胎羊水之中,又可能便是因为苦海发生了改变的缘故。
    依小僧推测,这是最初因果的苦海。
    夏施主所在的腹胎也是今世生母的腹胎。
    不过,夏施主能踏入这等苦海,还安全地走出,小僧实在是佩服无比。
    施主实在生具慧根,和我佛有缘,不如今日便皈依了吧?”
    夏极:......
    他这不是出来,而是卦算世界的时间结束了,所以才出来的。
    即便有一千人限制,先天八卦镜这种未来系神器,还是太猛。
    “和尚细说下苦海的事。”
    “阿弥陀佛...”金蝉子仰头望月,缓缓沉吟道,“彼岸不可言,但苦海却可说。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念,不同的欲望。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
    贪婪,嫉妒,傲慢,自私,暴食,嗜血,色念,各种欲求,各种阴暗...人都有。
    仿如背着熊熊炭火的旅者,沉浸在火焰的灼烧之中,四处寻找着能够灭却火焰的甘泉...
    但甘泉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只能让旅者背着的炭火火焰更盛,从而将旅者扭曲成一个又一个心灵的怪物。
    这些怪物存活的地方,就是苦海。
    这些怪物永远在寻找着能够止痛的办法,但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的痛苦并不是来自于外在,而是来自于内心。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的正是那些苦,那些欲,知易行难,便是从字面上体悟到了这是什么,如何去做,甚至下了决心去做,但却...没有人能做到。
    你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待夏极回答,金蝉子仰头看向天空,满怀慈悲之色道:“因为......会痛啊。
    自焚于心底欲望会痛,放下欲念,却又会承受他人之欲火,这又会痛。
    便是忍了这许多,也终究是忍,是躲,是看见却假装没看到,是感到却假装没感到。
    而不是拨云见日,见得那乾坤朗月。
    不曾开窍,不得入门,不渡苦海,不至彼岸。
    彼岸在心念的最深处,如是明白了,一念可达。
    但...一念,却是世界上最长的时间,最远的距离。
    夏施主,明白吗?”
    夏极木然地看着他,心道和尚果然啰嗦。
    金蝉子笑道:“施主莫急,待小僧为施主泡杯茶,我们慢慢说。”
    夏极道:“不喝茶了,你这儿也没茶,说快点儿吧。”
    金蝉子笑笑道:“所谓沉沦苦海,也就是会沉沦于这些心念怪物构建的世界,只有从这个世界走出去了,才能抵达彼岸。
    即便是普通人,只要在夜深人静闭上眼,也会进入苦海的最外围,承受着心底欲念的灼烧。
    但若要进入真正的苦海,只是这样却是不够的。
    那需要打开天门,才能入真正苦海。”
    夏极提问了:“我曾经见过一个从天门里面出来的人,那个人说她出生在天门之中,但只敢在正午左右行动。
    而她所在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在地理构造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却非常危险,似乎存在一种恐怖的诡物。
    那个世界的食物都有毒,也都很难煮熟。
    那个世界的存在所思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碰到天门,然后打开天门进入到我们的世界。
    那么...
    那个人所来的地方就是苦海么?”
    金蝉子闻言明显愣了愣,良久,他才道:“已经有太多东西改变了,小僧无法知道改变后的情况...但是,夏施主所说的那个人所来的世界并不是苦海。
    至于是哪儿,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难以说明。”
    夏极道:“说,给个假设,否则我不带你去彼岸。”
    金蝉子道:“三十三天的第一天域。”
    “为什么?”
    “度过天门,只会去到两个地方,第一就是三十三天,第二就是苦海...那个人既没有在苦海,那只会是在三十三天了。”
    这么一来,夏极彻底明白了,至少明白过去这个世界的结构了。
    人间→天门→三十三天,或者,苦海和彼岸。
    去三十三天需要破碎虚空。
    去彼岸需要念头纯粹。
    破碎虚空,破碎的是神魂,而非肉体。
    那么...道门修的是神魂。
    念头纯粹,纯粹的是念头,而非肉体,严格说来,也非神魂。
    那么...佛门修的是念头。
    躯体加神魂,构成了人,而神魂却是由无数念头组成的。
    他想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猜测又和金蝉子说了。
    金蝉子点了点头。
    这让夏极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扩展了一层。
    【焚道】可直达九境。
    一二三境没什么好说的。
    四境就是身怀异火火源,然后吞噬其他九种异火火种,从而达到五境。
    但之后的修炼方法,因为自己实力未够,所以还没有展示出来。
    如今看来,怕是和神魂与念头有关了。
    既然三十三天和彼岸没有高低,那么神魂和念头怕也是两个分叉平行的修炼途径了。
    他对未来的修炼越发感兴趣,觉得这东西比最初的逍遥自在有趣多了。
    终究还是契合了真香定律。
    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获得第三种异火,以及寻到更多的先天八卦镜碎片。
    如果他真的是在腹胎之中,那么...他至少需要待九个月左右,才能跑到外面的苦海看上一眼。
    再考虑到云梦泽和门的接近时间,以及灰雾世界和苦海的接近时间,那么他至少需要十二个月才行...
    也就是说,他至少需要六重卦景,才能做到。
    否则无论他去多少次,都是在那女人腹中一直待到卦算时间结束。
    ...
    ...
    次日。
    夏极和庄鱼谈了一会儿。
    庄鱼答应帮他寻找异火,和先天八卦镜碎片。
    但因为无法出卖魔,所以庄鱼必须到外面去寻找异火,而这需要时间。
    恰好,夏极也需要时间稳固一下自身新的境界,这不同于世上任何人的境界,是真正的神佛之路的境界。
    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极可以说是人间唯一的修行者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日流逝,转瞬就到了初冬。
    这半年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
    道乡之外,
    三王争霸的局面已经结束。
    霸王自刎而死,虞姬不知所踪。
    刘大天王和吕雉结为夫妻,吕雉被称为吕后,其权柄之大,镇压天下,甚至让人疑惑究竟刘大天王是皇帝还是吕后是皇帝。
    便是深宫之中的人,也能感到刘大天王对吕后的恐惧。
    没有人知道,三王争霸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表面是看是刘大天王,但有不少人怀疑其实是吕雉。
    而这两人结为夫妻,也是存在了不少疑点,因为便是深宫里的人也从未见两人同居过。
    春秋笔法,从来只记发生的事。
    就如写生者坐于大海之前,对于大海只以一笔蓝色勾勒而过,然可知海下暗潮汹涌,可知海底渊林耸立,可知内藏乾坤包罗万象?
    不知。
    故而,历史只记:霸王自刎,刘大天王登基,吕雉封后...
    如此而已。
    这些都暂且不谈。
    另一边,
    道乡之内,
    群雄崛起。
    同时,道乡对于龙武王的存在也可谓是遗忘了。
    事实上,人们已经开始把这个新的时代称为“神佛时代”,并给那些强大的武者冠以“神佛”之名。
    吃肉,喝肉汤虽然可能会发疯,可能会死,但大多人都默认了这是“没有资质接受神佛传承而造成的”,而想要接受神佛传承,有点儿风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吧?
    于是,死者被埋葬。
    于是,人们习惯了这种现象。
    毕竟,练功都有走火入魔而死的,接受不了神佛传承而死真的没什么了。
    在这样日新月异的时代里,每一天可能都会产生新的变化。
    每一个人都可能实力突飞猛进,名动八方。
    而很久之前的龙武王,真的是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了。
    如今,道乡之人对这位龙武王远没有最初的紧张感了。
    在那些自封“老君”、“玉皇真人”的强者眼里,龙武王不过是个时代之初的幸运儿罢了,若是那时候有他们在,哪里轮到龙武王耀武扬威?
    这龙武王隐居在武当山脚下,那便由得他去吧。
    但若是新朝的君主怀恨在心,那么道乡却也不会过分包庇他。
    当初,龙武王曾经帮助前朝斩杀了新朝那么多将士,这等仇恨,新朝皇帝登基之后,岂会不清算?
    但清算便清算吧,该是谁的因果就是谁的因果。
    龙武王欠下的债,就需要他自己去还。
    现在道乡的水,可比之前深太多了,龙武在这样的水里充其量是个大点儿的鱼罢了。
    过时了,不值一提了。
    ...
    ...
    此时。
    武当山上。
    紫霄后宫中,如今的掌教玉鹤子神色平静,他虽未曾受得任何神佛传承,但能看到师弟们还有武当弟子之中不少人获得神佛之名,也是心感欣慰。
    他盘膝坐在雄伟巍峨的真武大帝金身之下,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回忆着当年老师坐在这金身像下是何等感悟,便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心中生出一种历史流逝的沧桑感。
    也不知道老师,小师弟,还有那位小师姑怎么样了...
    便在这时,
    门外小道童稚嫩的声音传来。
    “掌教真人,太乙师叔来了。”
    玉鹤子应了声:“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
    吱嘎~~
    宽敞高大的紫霄宫门敞开。
    刘尘玄袍飒沓,边裾飞扬,大步流星似地踏步而入。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显然又沉稳了不少,踏步之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凡人的威仪,隐约之间还有灼热的气息往四周扩散而出,让人感到热风扑面,宛如烘炉。
    这半年里,刘尘的运气真的不错,九鸦神火的异景“完成度”已经很高了,可谓是达到九鸦齐飞的境界了,虽说第九鸦还是虚影,但却也差不多快凝实了。
    如今,这个世界的不少武者都知道,“异景”乃是“通天道成之后的景象”。
    一个异景的完成度越高,意味着距离第五境就越近。
    而达到第五境,那就是当之无愧的陆地神仙了。
    虽说接受同一“神佛传承”的人也会有,但是这些受了同一传承的似乎都是竞争者。
    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刘尘显然是接受了太乙传承之中的最强者。
    如今有人猜测他的境界已经达到四境八阶,甚至距离九阶也就一步之遥了,但他已经很久没出手了。
    无论如何,他无愧“太乙”之名。
    而之前和他最早一批获得“神佛传承”的两位师侄,即得了雷法的张君灵和得了“撒豆成兵”的华姑子,都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此时,刘尘踏步而至,站定,恭敬地道了声:“掌教师兄。”
    声音扩散而开,衬地整个大殿有点儿空,有点儿冷。
    玉鹤子道:“自个儿拿个蒲团坐。”
    刘尘笑笑,大师兄还是老样子,这才是真正的自然之心啊。
    他抬手凌空一抓,一个蒲团肉被无形力量拖拽,径直地飞了过来,落在了他身后。
    他一屁股坐下,然后道:“师兄啊,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你可要保重身体啊...让道童们多添几个火炉吧,暖和。”
    玉鹤子没接这一茬,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师兄...是在担心小师弟吧?”
    “还是你知道我。
    小师弟前些年是名动八方,但现在...
    欸~~~”玉鹤子又叹了口气。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毕竟人心里大多都清楚的很,把别人当傻子其实只是让自己做小丑。
    刘尘知道师兄想接小师弟回武当,然后让武当成为小师弟的庇护所。
    而武当是和整个逍遥道捆绑在一起的。
    逍遥道又是道乡的一部分。
    小师弟和前朝有矛盾,前朝新建,自也是求稳。
    如果前朝要动小师弟,那就是要动武当...
    掌教师兄是想给小师弟找一个靠山。
    小师弟从前是厉害,但现在没有人还会觉得他厉害,因为“神佛传承”已经改变了所有人的观念。
    可是,要接夏极回山,压力真的很大啊。
    师兄推不动,肯定需要他这个武当第一高手来帮忙推动。
    见刘尘犹豫,玉鹤子又道:“小师弟从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并且...他可是真真正正地守护过我们,无论是假死也好,其他什么也好,都是生怕把我们拖入一些当时我们应对不了的漩涡。
    这天啊,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新年也快到了。
    让师弟到山上来过吧。”
    玉鹤子苦口婆心地说着。
    刘尘神色变了几变,叹息道:“师兄,我也想啊。但是,一旦我们让师弟回了武当,外面逍遥道的那些人会说什么?会给多大压力...”
    玉鹤子道:“那我们就置之不理?都快过年了。”
    刘尘道:“师弟如今在山下过的也还不错,便是先这么着吧...若是新朝的皇帝来找麻烦了,到时候我们再挑明了,我便是豁出去也定然会护师弟周全。
    现在挑明的话,若是被有心人捅一下,新朝的皇帝岂不是会觉得我武当在驳他的脸面?反倒是好心办错事嘛。”
    玉鹤子闭目,良久才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就如师弟所言吧。
    只希望新朝的皇帝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龙武王的事情了。”
    他虽然这般说着,但却也忧心忡忡。
    要知道,当初龙武王的横空出世,可以硬生生地拖了三王大半年时间。
    三王哪个不恨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
    夏极已经无法承受三王的报复了。
    “师兄,我先去修炼了。”刘尘道。
    玉鹤子点点头,“去吧。”
    太乙道人起身,缓缓去远。
    ...
    ...
    芥子世界之中。
    怒潮般的黑火宛如被深海巨鲸的心脏泵动,一压一缩。
    内里隐约可见一团白色的火焰正被拉扯,消融,此时已经到了归于平复的时候。
    正在修行的虞清竹心有所感,侧头看了一眼远处,心中生出骇然的情绪。
    “他...又变强了。”
    虞清竹已经将这位神秘的黑衣男子当做了攀比的对象。
    她每天进行着地狱般的修炼,只为能看到他的背影,然后超越他。
    她进展神速,但那黑衣男子却更快。
    这让她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紧握住拳,恢复了信心。
    高崖之上,
    黑火散去,
    显出一双平静而藏蛰着毁灭之意的瞳孔。
    这瞳孔宛如世界毁灭前的那一抹光明,给人以深深的压抑和深邃之感,但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
    夏极看向远方,长舒一口气。
    这半年来,他也没闲着。
    庄鱼帮他找到了一个异火拥有着,而他直接赶去,吞噬了那一位的异火火种。
    这异火名为——生灵焱。
    这火焰并不算强大的那一种,只能算聊胜于无。
    夏极在其中挑选了一番,融合了其中一样名为“赋命”的火焰特性。
    同时,他也再度感到了这生灵焱背后的那位真正的主人。
    那是一个人面蛇身,诡谲无比,却又美艳无比的雌性,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的美貌,任何男子面对她都会忍不住动心,倾心。
    而这也是第一个没有以陨石,或者星云形象出现的存在。
    这人面蛇身的美人似乎正在宇宙深处沉睡。
    她的模样让夏极想到了炼妖炎。
    因为他虽然没看到炼妖炎的真正主人,但却见过这女子的模样。
    那么,这蛇身美人居然同时掌握了两种异火本源?
    虽说感觉特性都不是那么强大,但两种本源,却端的极为恐怖了。
    思绪一闪而过。
    他开始试验“生灵焱赋予的赋命”。
    抬手于虚空,手掌毛孔里顿时钻出一丝又一丝的黑火。
    五指拨动之间,那黑火居然开始变成一只黑色乌鸦的形状,继而...一声尖利地叫声,一只吞噬一切的黑火火鸦从他手中飞出。
    那火鸦盘旋于天空,其眼眶处忽地有了一丝神采,蓦然之间...那里出现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同时,夏极的瞳孔变得惨白,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出现在了这乌鸦身上,看着这乌鸦所看到的一切。
    下一刻,夏极周身浮出腾腾的黑火。
    继而,一只又一只的乌鸦,麻雀,老鹰,各种生灵从黑火里飞出,扑闪着翅膀往四周而去。
    它们的眼眶处也瞬间出现了那一双平静的眼睛。
    无数的画面,重叠的画面映入夏极眼前。
    此谓...千眼。
    嘭。
    他随意捏了捏拳头,所有天空的黑火飞禽都如被骤然压缩般毁灭,而归聚一点,继而消失。
    夏极瞳孔恢复正常,视线也恢复正常。
    “还不错,比傀儡方便,但是不如傀儡一般能够长期保存...可是在某些地方却是作用很大了。
    比如,我再到云梦泽的那扇门前,可以不用自己入门,而是造出黑火生物,让它们进门查看...即便毁灭了也没什么。
    而且...这黑火乃是源自于罗睺吞日炎的火源,赋命也是源自于异火。
    以这两种异火构建起来的生命,未必会被针对,也未必会被杀死...”
    “然后...”
    “似乎还有第二种运用方式。”
    夏极静屹于高处,往前踏出一步。
    哧哧~~~
    他周身黑火瞬间汹涌而出,澎湃于周边,继而化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黑鸟。
    黑鸟振翅,飞了起来...
    而黑鸟中央,却是包裹着夏极。
    虞清竹仰头看着天空的那只黑鸟,或者说...那无光无声好似天空虚空窟窿般的轮廓,再度陷入了沉默。
    夏极飞了一会儿,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上,他细细感悟了一会儿,觉得还需要些日子来稳固境界。
    “稳固完就回去过年吧...”他露出期盼。
    ...
    ...
    夏极在芥子世界里修炼的时候,外面却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还未至,却已传的沸沸扬扬。
    新朝皇都派遣了三万铁骑直往山南道而来。
    铁骑的统帅正是新朝镇国大将之一的樊大将军。
    此时,山南道的大将军唐半城早就消失无踪了,整个道上只有新朝刚刚走马上任的一位新的将军。
    这位新的将军自然无法和樊大将军相提并论。
    皇家行军,道乡之人自然不知其目的。
    很快,三万大军入了道乡。
    一路官道,尘土飞扬。
    铁甲寒光,人人可见。
    黑马飒沓,行如惊雷。
    而这些士兵眸中闪烁着一种过往普通士兵所没有的悍气,让一些即便得了神佛传承的武者也看的心寒...
    显然,这些士兵都不是普通士兵。
    沿途之上,武者纷纷避散,不少得了传承的人虽是自傲,但却隐隐生出一种“世界还会如过去一样”的感觉...
    武者固然强大了,但朝廷却也强大了。
    那么,新朝刚刚建立,樊大将军领着这三万大军来遥远的山南道做什么?
    但很快,众人发现了这大军行进的方向...正是山南道道乡的武当山。
    很快,这信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各大势力。
    “去武当,那定然是秋后算账了...”
    “龙武王杀孽太重,这是他该还的因果。”
    “武当会不会庇护他?”
    “不管会不会,这已经不是武当能够承受的了...太乙道人再强,也不可能抵挡这么多军队...而且,我今日在远处看过那樊大将军,只觉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武当乃是我道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理当援手。”
    “那便各自派人,先去武当,然后伺机而动吧。”
    顿时间,
    随着大军的前进,不少势力也纷纷出动,往武当汇聚。
    而此时...
    武当自也得到了这些信息。
    玉鹤子和刘尘再度汇聚在紫霄后宫。
    师兄师弟相对无言。
    玉鹤子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
    但他还没说出口,刘尘却已经霍然起身,他左手手掌压着剑柄道:“我带人去山下...我...我必定保住师弟。”
    他没说怎么保。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玉鹤子握紧拳头,也跟着起身,“我和师弟一起去...这些年来,我这武当掌教总归还该有几分面子。”
    他这么说着,但却连自己也没有信心。
    因为他只是想给别人信心。
    事到如今,却不得不做了。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新朝真的来算账了。
    看来他们比想象之中的更加痛恨龙武王,否则何以派出樊大将军领着三万大军前来?
    玉鹤子一挥太极霞光衣,转身往外走去,他走了几步,终究叹了口气,回头道:“师弟啊,要不,就我们俩个去吧...你把张君灵叫来,我和他说些话。”
    刘尘道:“说啥子话?”
    玉鹤子道:“就说万一我和你不成了,他要翻脸不认人,然后我再给他留几封密信,让他安定门中弟子,同时让他成为下一任掌教。”
    刘尘愣了愣,然后苦笑道:“师兄啊,怕是不成了。”
    玉鹤子奇道:“为啥?”
    刘尘道:“师兄,你先甭说了,开门看看。”
    玉鹤子再回过头,往前踏步走去,然后双手握在门扉上,略作停顿,往里拉开。
    刺骨的冬日冷风伴随着温暖的阳光一涌而入。
    映入玉鹤子眼中的,是门外清一色的负剑道士。
    “愿随掌教下山!!!”
    “愿随掌教下山!!!”
    武当弟子异口同声。
    玉鹤子愣了下,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眶湿润了,他抬袖擦了擦眼睛,然后红着眼,大声道:“不许!!!”
    最终,还是玉鹤子和刘尘两人下了山,其他道士都被玉鹤子用掌教令死死地按在武当,不许下山。
    ......
    哒哒哒...
    马蹄声如雷鸣。
    大地被震地石子尘埃乱跳。
    三万军队飞速地往武当山而去。
    樊大将军一袭黑甲,手执大戈,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这些年他在战场上磨砺了许多技巧,实力也提升了不少,但他心底始终还有个遗憾,那就是想和那个男人再度交锋。
    事实上,他没觉得自己会赢,只是想看看差距。
    那被吕后称为先生的男人实在太恐怖了。
    只是,
    樊大将军虽然兴奋,却不敢肆意,而是以一种很拘谨局促的策马而行。
    只因为,
    他身侧跟着一个戴着盔甲“亲兵”。
    这位“亲兵”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敬畏。
    因为...
    这是吕后。
    吕后扮作亲兵,只为来武当山下,见一眼那个男人,然后请出那个男人。
    如今新朝虽然刚立,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空前恐怖的危机,吕后执意要请这个男人出山,否则便是不稳。
    而吕后如今在皇都的地位,别人不知道,但樊大将军却是知道的...那是幕后皇帝。
    刘大天王不过是人前的帝皇。
    而这幕后的九五之尊,竟然亲自来请先生。
    半日后...
    三万大军抵达了武当山下的小镇上。
    吕雉看着这安宁而平和的小镇,露出一丝缅怀而柔和的神色。
    这神色落在樊大将军眼里,简直让樊大将军心底狂震。
    吕后多毒多狠,心机多深,他是知道的。
    这样无情深不可测的女人居然还能表现出这种模样...他简直是不敢置信。
    “樊将军,你我领一百人入镇。”吕雉道。
    樊大将军急忙应了声:“属下遵命。”
    然后,他一挥大戈喊道:“出来一百个儿郎,随我入镇,其他人在原地待命。”
    “是!!将军!!!”
    喊声如雷,气势惊人。
    镇中之人仿感天威将至,惶惶不安,惊恐不已。
    各大势力也第一次见到帝皇之家军队的可怕,俱是各藏心思。
    玉鹤子和刘尘对视一眼,纷纷露出苦笑之色。
    哒哒哒...
    一百铁骑入了镇。
    樊大将军走在前方。
    吕雉则是左看右瞧,如是一个好奇心洋溢的少女。
    这里的环境和皇都没办法比,但是这里住着先生,而先生是唯一住在她心里的人。
    所以,先生生活的小镇就比世上最奢华的地方都更加迷人。
    没多久,一个被竹篱笆围着的农舍出现在面前。
    樊将军远远地就勒住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跃下,吕雉也下了马。
    一行人牵着马来到农舍外。
    樊大将军往前一步,扬声道:“请先生出山!!!”
    “请先生出山!!”
    他身后的士兵纷纷喊道。
    “请先生出山!!”
    镇外驻扎的三万铁骑也随之高喊。
    一时间,呼声如雷,覆掩八方,只震的道乡诸人目瞪口呆,一时弄不清楚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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