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一碗面吃吗？”
    门口传来NPC小姑娘毫无波澜的声音。
    何小满吓一跳，她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吗？
    “可以啊。”何小满露出个友善的笑容问小姑娘：“你想吃什么面？”
    “跟你们吃的一样就好。”
    何小满小声喃喃自语一句，一碗热气腾腾的龙虾面就出现在茶几上。
    小姑娘饶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在大碗面忽然出现的一刻两道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眉毛拉得太高导致嘴巴同时无法并拢，样子像极了一只受到刺激断片的胖橘。
    倒是看起来很可爱。
    她不断用鼻子嗅着那碗面，样子近乎贪婪。
    何小满却在风澈脸上看见一抹疼惜。
    三个人就这样一起吃着同样的面，品味着不同的心情。
    吃到一半的时候何小满看见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再不复之前的呆滞。
    “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月没吃过这么好的面了，这是什么面啊？”
    她声音其实很好听，跟她清秀的外貌十分吻合，但是说出的话和脸上的神情却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龙虾面，1888一碗。”何小满习惯性带上了价格。
    “我没有钱，但是我也不会白吃一碗这么好的面。”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明知道整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小姑娘声音依旧小的几乎听不见。
    风澈双手结印，十指翻飞，凌空打出一道符箓。
    小姑娘也不在意他们在做什么，慢慢的说道：“八家子里面，每个屋子都有一口棺材，你们晚上可以躲进去，但是一定记得，天黑可以躲进去，早上六点之前必须要离开。”
    “里面，不开花。”
    她眼睛定定望着何小满，这句话是特意告诉她的。
    何小满回视她的眼睛，目露感激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看见的是一双有些因为刚刚哭过有些湿润的很古怪的眼睛。
    之所以古怪，是因为这双眼睛很年轻，眼角没有皱纹，瞳孔透彻，眼白清亮。
    同时这双眼睛又很苍老，那种古井无波的眼神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偏偏她长得又这么年轻。
    “我想留下他是不想他死，可是在这里，活着，好像，还不如死了。”
    她叹息着，少女轻灵的嗓音表达的意思却是一片荒寂孤凉。
    何小满看了一眼风澈，感觉这位少女看起来比他还老，可是明明她看起来比自己跟风澈都要小很多，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谢谢你，面很好吃。”
    她站起来慢慢走出去，很快出现在烈日下的花海中，继续像个小花农一样辛苦劳作。
    “这个NPC有些地方，有点像我妹妹，但是我总怀疑她岁数是不是比我还老。”
    何小满这才知道，原来风澈还有个妹妹。
    “你多大？”何小满问风澈。
    “25。”
    何小满表情有些龟裂：“那你25多少年了？”
    风澈：……
    “不记得了，大概有个几千上万年了吧，我死于25岁生日。”一同死去的，还有他的宝贝妹妹。
    那股熟悉的上万年的痛又开始慢慢侵袭他，从心脏一点点向外蔓延，疼痛也一点点加剧。
    风澈甚至是享受这个过程。
    起码证明他还活着，他还知道疼，还没有忘记妹妹，还没有绝望。
    想必有一天妹妹醒过来，他也会高兴的像仇老鬼一样冲过来把自己给揍得鼻青脸肿吧？
    个王八犊子，仇老鬼找到小丫头时兴奋得捶断了他三根肋骨，这个场子他特么必须找回来，他要捶断仇老鬼六根……不，十六根肋骨！
    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后人他都高兴的捶断自己三根肋骨，那风家的大小姐，怎么还不值十六根肋骨？
    两个人吃饱喝足，一个床上一个沙发上又各自休息了一会，一直等到天黑就开始向八家子进发。
    闯进去的办法何小满已经理论上找到，至于能否奏效那就只能打着看了。
    何小满也问过风澈，为什么不可以在民宿里住，看小姑娘的样子，明显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风澈却诡异一笑，说道：“NPC跟NPC是不一样的。你觉不觉得，其实民宿里那个小姑娘更像是一个正常的活人，而不是按照既定程序刻板教条执行命令的数据？”
    何小满听得有些糊涂。
    “村民们，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和NPC这种唯命是从的机器不同的是，这些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却没办法摆脱这种身份和生活，一如我们进入到这个世界就必须要遵守那些游戏方制定的规则一样，明明知道有些行为很傻逼，但是却又不得不去做一样。”
    “但是这些人又偏偏不是玩家，他们知道一切规则一切秘密，可是没办法说出来。”
    何小满宛若醍醐灌顶。
    “也就是说小姑娘在摘花的时候被刺得鲜血淋漓根本不是劳动，而是犯了错误之后要承受的责罚？”
    “对。”风澈往地上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个鬼副本爷记住它了，有机会澈爷要不把这里给它拆了，老子就不姓风。”
    副本……还可以拆？
    何小满目瞪狗呆。
    “你知道这世界为什么这么臭？肮脏腐朽，藏污纳垢，这片用玫瑰覆盖的土地滋生的只有丑陋，那是罪恶的味道。”
    “她让我杀了她，杀了她的魂魄就可以消失了，可是我下不了手！”
    风澈拳头攥得何小满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的响声。
    “对着一张像我妹妹的脸，我他妈下不了手啊！”
    风澈的眸子里有两簇危险的火焰在烧。
    何小满想着，如果不是风澈必须要保护自己，大概他这次就可以直接把这个副本给拆了吧？
    毕竟风澈这个人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接到勾搭何小满的任务，就一定会努力勾搭。
    接到保护何小满的任务，也必定全力以赴保护何小满。
    她忽然笑了。
    前一个任务有多敷衍她知道，后一个任务有多尽心，她也知道。
    “我没那么高尚。”见何小满沉默良久，风澈又说道：“拆这种茅坑一样的副本算是清理多维空间的毒瘤，我会赚一大笔的。”
    风澈望向民宿方向，木楼里已经有昏黄的灯光，其中有一盏是来自她的，那个一心求死却不能的人。
    “我会救你，用比魂飞魄散更好的办法。”风澈默默在心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