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恬也没想到，她这阵子没来学校，倒衍生出了一堆知心贴己的同学。对于她这段时间的去向，这些平时和她没什么交集的人却倍加关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扭捏造作。能回答的就回答，懒得回答的她就一笑置之。
    学校就是半个小社会圈，什么样子的人都有。见你好就和你走得近些，你落魄了就当你是瘟神离你逺些。
    来到这唯一的好处就是学业任务没那么的让人有压力，她落下的专业课进程，努努劲也能补上个滴水不漏。
    上课的间隙，季清恬扫了眼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她甚至能看得见课桌上那层淡淡又细密的灰尘，座位的主人应该很久没来光顾了。
    商思祺那件事也严重挫败了纪凯言的脸面，这种后果也算是一种连锁反应。
    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的那些人，没准背地里不免得叫上他一句绿毛龟。想到这，季清恬轻笑摇头。
    乱七八糟的事儿她也算处理的尘埃落定，接下来时间也够。她也该想想，如何恰到好处的利用每一颗棋子，下活这盘死棋。
    下课的时候，季清恬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她都差点忘了，她还是个课代表。
    “季清恬，老师问你…你最近这段时间去哪了？学校这边你是好久都没来了。”
    她也算被器重，老师对她的关心当然真切。
    这样的一幕勾起了季清恬的回忆，她没有沉陷其中，很快便答道。
    “老师…前段时间我身体出了点问题，一直都在住院调理。”
    老师轻点了点头，略有僵硬的面色也缓和了些。“好些了吗？”
    “好多了老师，落下的课程我会追上来的，您放心。”
    老师满意的对她笑了笑。“学校最近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老师希望你不要受到干扰。你很有天赋又很聪明，老师同时也希望你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千万不要跑歪了去。”
    季清恬哪里不懂得这些话的弦外之音，估计她和贺舟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乌七八糟了。
    “嗯…我明白的老师。”
    第二节课上了一半，贺舟的电话就一波又一波的传了过来。还好季清恬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又拒接了贺舟的拨来电话。
    贺舟见季清恬拒接了他的来电，赶忙又发消息追问。季清恬只得拿起手机，在课桌下面回复了贺舟的消息。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一大早起来你人就没影了，吓得我一激灵的。】
    【我在学校。】
    【你去学校了？那你怎么不叫我陪你一起？算了，我收拾一下也过去。】
    季清恬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的舞动着。
    【你早晨睡得那么熟，想着让你多睡会才没吵你。你在家好好休息，别过来了。下午的课不紧要，我回去陪你。】
    【我还是去接你吧？】
    【哎呀真的不用啦…你能不能乖乖听话啊？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聊了，这节课是专业课。你这个大懒猪…还是睡个回笼觉去吧。】
    贺舟发来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季清恬随便找了张大锤敲头的图片回了过去。也不等贺舟再发来什么，她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了一上午，她竟然连打了几个哈欠。收拾好书本课件，季清恬就打算回去了。
    习惯了大懒虫的生活模式，季清恬现在只想钻进被窝里睡个好觉。
    季清恬慢悠悠的走出了教学楼，出了校门后她觉得有些口渴，打算多走些路去买一杯暖呼呼的奶茶。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突然碰到一个不速之客。说到底，她和尤佳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瓜葛。
    尤佳似乎就是在等她的出现，她朝季清恬抛去了一个还算友善的浅笑。
    可季清恬实在没有心力去分析她这笑的含义，是友善还是诡计。只是仔细看来，比起那次不太凑巧的碰面，现在的尤佳倒是变了不少。
    她踩着银灰色的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向季清恬走了过去。靠近端详，季清恬才发觉她这张脸有些奇怪。
    不出意外，尤佳应该是对自己这张脸动了刀子。虽有精致妆容的覆盖，但也很难掩盖住刀割的痕迹。
    “季清恬…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尤佳轻淡出声，语气里并无任何敌意。与她一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季清恬嗅到了，倒半点不觉得不适。但她和尤佳实在没有什么可谈的，刚要开口拒绝。
    但尤佳似乎读出了她的想法，忙抢了话头。“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尤佳笑容得体，诚挚邀请。季清恬想了一下，索性也就答应了。尤佳引得她来到了一家茶楼，她应该是这家茶楼的常客。
    她带着季清恬刚进门，茶楼的工作人员便认出了她。殷切客套了一番后，带着尤佳来到了她常坐的包间。
    茶品已经上好，尤佳像是算到了季清恬一定会跟她来。对此季清恬生起了戒备之心，并没有立即入座。
    尤佳见她僵在那里，自己则先坐下，大方说道。“来坐啊…我请你来只是单纯的想和你聊聊，没有别的意思。”
    彼时季清恬才开了口，她轻轻拧了拧眉，却还是站在原地。“你到底想说什么？”
    尤佳闻言，依旧没什么状态上的起伏。她平静的替季清恬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可以不用这样剑拔弩张，来品一品这茶。好茶…不能被浪费。”
    季清恬不耐的走了过去，入座后也没有正眼去瞟那杯茶。她视线落在了尤佳的脸上，顿觉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仔细瞧瞧她这眉眼，鼻子，嘴巴，甚至于脸型，都渐渐变得有些眼熟起来。
    尤佳见季清恬半点都没有动那杯茶的意思，她倒也无所谓。轻手轻脚替自己斟了一杯后，她便品了这茶。
    “其实…今天会来找你，我是想来向你学习学习的。”
    尤佳的声音打断了季清恬的思绪，如她所言，季清恬更加疑惑，她反问道。“向我学习？学习什么。”
    尤佳抬手，将一缕小碎发别在了耳根后。她漠视着季清恬，口吻也变得有些冰冷。
    “学习你的手段，学习你的伎俩，学习你到底如何能将一个人的心套的这么牢。”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抚摸着自己半边脸的脸颊，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张脸…也像了个十之八九。那到底…还有哪里不够像？当然要学习…要很像…最好一模一样。”
    尤佳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泛起丝丝凉意。空洞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光亮，就像是一个机械的木偶，喃喃的重复着她想要重复的。
    季清恬早就猜到了尤佳的来意，她们之间唯一算得上是联系的联系…那便只有唐嘉宇了。
    尤佳虽没有挑明来意，但最终目的也肯定是绕着唐嘉宇转。这点季清恬有了心理准备，尤佳的反应她并不吃惊。
    季清恬没有接话的打算，而尤佳也没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垂下视线，盯着茶杯内的茶叶，旁若无人状，缓缓地说道。
    “前段时间…嘉宇他出了车祸。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我刚好经过了嘉宇出车祸的那个岔路口…
    也不算狗血，当时我没有犹豫，立刻就叫了救护车，将他送到了医院。我在医院待了很久，直到他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叫出的名字是你，但他看到的人…却是我。”
    季清恬静静的聆听着尤佳的叙述，在听到车祸二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心脏的地方紧揪了一下。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顷刻间的。虽然很快就一闪而过，但我还是捕捉到了…我和他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医院，也报了警。
    警察到现在也没找到那辆肇事的车，好在嘉宇伤的不算很重，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后便出院了。那段日子我空下来就会去照顾照顾他，我和他一点点熟悉起来，也意外得知我们竟然是同一所学校的…缘分天注定，但我知道，通过那段时间的相处，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说到这，尤佳突然抬起了头，她定定的看着季清恬，重复着说道。“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她想要从季清恬的眼睛里读取出一丝异样，可她却发现，季清恬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一览无遗，清澈见底。尤佳阴沉沉的勾了勾嘴角，随即又低下了头。
    “所以我开始调查你，从不同人的口中打听你…起初，我和嘉宇相处的很好。他开玩笑的，把我当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我请他帮忙复习功课他也一口答应。那之后我们就经常联系，但大多…都是我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去缠着他。说来也可笑吧…我做尽了我所有能做的。可季清恬这叁个字，却是他甩不掉也不想甩的禁忌。”
    “你的名字，甚至是连碰一下都不可以的。”说到这，尤佳已经半红了眼眶。
    “可我那么喜欢他，我当然想要争取他。所以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对他表达情意，嘉宇那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心思。
    可我等来的却不是回应，而是他的冷落和距离。我们甚至连谈笑风生也回不去了。我们开始吵架开始歇斯底里，结果都是因为你。
    我想休战，可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我们连朋友关系都保不住了。”
    季清恬还在听着，却没有发现垂下头的尤佳，面色变得渐渐狰狞。她咬牙切齿，连脊背都僵直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我宁愿不留余地的付出我的全部，他却连看一眼都不想…可你呢？你糟践他的感情…那样伤他的心，他却还当你是易碎品，那么的宝贝…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
    突然…尤佳站起身，那副得体的笑意早就湮灭在了不知名的角落。她怒视着季清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失声大叫，将面前的茶具全部推翻在地。噼里啪啦的碎响声接连而来，瓷器的碎片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面上。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你却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你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你连拒绝都觉得麻烦…我却连一秒钟得到的梦都不敢做…你说为什么？季清恬！你教教我啊！你到底有什么好？我连这张脸都一刀一刀割成了你的样子，我还差什么，差什么？！”
    对于尤佳的癫狂，季清恬一时也无话可说。她只是看向了掉落在地面的碎片，那么尖利的边缘…
    兴许只要将其中一块碎片抵在脖颈处，用力一划，便可以血流如注。
    她回了回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么血腥的画面。
    尤佳用力的敲击着桌子，也不顾因用力撞击桌面导致手部泛起的淤血。
    “季清恬…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我心疼他…即便他那样对我…我只觉得他好傻…傻到看不清你下贱的本性…我心疼他心疼的要了命…
    我真希望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去死！去死！我真的希望你下十八层地狱！”
    季清恬依旧无动于衷，她坐在位子上甚至连挪动的反应都没有。
    她像是看了一场独属于尤佳的独角戏，她还想颁个奖杯给她，至少哭的真实。
    季清恬挑了挑眉，略有讽刺的口吻。“所以你把我请到这里，是想聊聊我的死法？”
    她的无动于衷再度刺伤了尤佳，她消了大半的思考能力，狼狈的擦了擦眼泪，笑着说。
    “你的死法？呵呵…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季清恬！你会有报应的！我不需要知道你的死法，因为你一定死的很难看！
    我就想看看，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冷血！要不是因为你，嘉宇他也不会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遭遇那场车祸前，他已经喝了两天两夜，醒了喝喝了醒…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那么多酒…他怎么会被车撞！你没有害死他，所以你不会罢休。他只是流了血，你觉得不够过瘾是吗？直到你真的把他害死了，你才善罢甘休吧！”
    “如果他死在你面前了，你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这样的无动于衷！”尤佳嘶吼着质问她，眼底的猩红像是烧起的烈火，大有燎原的趋势。
    季清恬明显不想再和尤佳耗下去，她站起身，假意思索了一下后，轻飘飘的说道。
    “我和唐嘉宇早就没有关系了，我也阻止不了别人的单相思，你说的这些我也完全不感兴趣。
    还有…谢谢你的茶，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她轻淡的，像是从来不曾动心过。
    季清恬作势拿起包，正要离开。尤佳精美的妆容早就被不停滴落的眼泪破坏，变得面目全非。
    “季清恬你站住！”
    季清恬已经走到了门口，刚要推开门。身后尤佳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来。
    “好…真好啊…既然你这么决绝，我倒也省的担心了。反正…嘉宇他已经上了我的床，那天他喝醉了…醉的厉害…不过不重要…他会对我负责的。喜不喜欢的事…可以慢慢来，早晚会好的。”
    闻言，季清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如果没有发疯的尤佳，这间茶楼确实能够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可现在她却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了，包括此时此刻被她握住的门把手。
    季清恬松了手，转过身时落落大方，全无失态。“哦…是吗？那恭喜你，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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