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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歌的胳膊在宽大的衣袖中平日里显不出什么,韩城这一握发觉到她的伶仃。即便在江南,这样的伶仃也算少见了。
韩城想起他受伤昏迷那些时日,睁开眼时看到引歌正在为他擦手臂,见到韩城睁眼忙站到一旁解释:“有一日来您府上送东西,被土堆校尉留下了。土堆说您府上没有女子,找了一个哑姑粗手粗脚...”她急于解释,生怕韩城误会。
韩城哪里有精神误会,只对她说:“给你添麻烦了。”
引歌又摆手:“不麻烦,只是煎药喂药,不是粗重的活。”哪里不麻烦,韩城昏迷之时不喝药,一只手死命抓着她手腕,要将她手腕捏断了。引歌用尽各种法子他都不张口,后来还是让土堆掰开他嘴。每一次都如此。
韩城听她说了那几句又沉沉睡去,再睁眼之时她端着一碗热粥。就这么一粥一饭的照料他,他熟睡之时她便跑去学堂,两头奔忙,没叫过一声苦。
韩城偏过头看她,见雪将她头发、睫毛都打湿,整个人更显伶仃。便忍不住多说了一嘴:“陇原风沙大,你平日里还是要多吃些。不然到了开春,一阵疾风能将你刮跑。”
引歌忙应道:“是,待会儿回去便多多吃,吃一碗面。”
“多大碗?”韩城问她。
引歌将双手比在一起,比出一个小小的碗口:“这么大一碗。”她平日只用半碗便会撑,今天说要吃一碗已然是用了十成力气了。
那么小一碗,不够韩城塞牙缝的。韩城腹诽,却不多说,沉默着将她送到家门口,便速速回了府。
第二日清早,韩城刚起,便听到外面敲门声,他站在门口见引歌带着一群娃娃,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见到韩城齐声问早:“韩将军早。”
韩城点点头:“好好读书,长大考取功名。”他自己少时不读书,还是这几年被荀良逼着拿起书本。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此言甚是,韩城认。是以真心希望这些小娃娃读有用书,做有用人。
“是。”娃娃们又齐齐应了,而后速速进了那间屋子,不出片刻,韩城听到引歌的声音传来:“今日咱们学《道德经》...”
韩城站在那听了会儿,这才打马去营地。傍晚当他回来之时,见到桌上放着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冒着热气。看门大爷说是引歌先生做的,以示感谢。
韩城点点头。这下算是略微懂了引歌这个人,是你予她滴水之恩,她当涌泉相报这样的人。虽瘦弱,却有风骨,值得钦佩。韩城夹起一口菜送进口中,菜中有江南也有陇原,风格自成一派,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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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澹在宫中也醉了茶。
起因在舒月请宋清风进宫,二人拉着他吃茶,与他讲些民间的风花雪月。起初云澹云里雾里,不知她们讲的是什么。直至讲到姑苏城外有个才子刘德,与妻子和离后发觉世上美人无数,心上人却在蓦然回首处,于是又巴巴追上去。三天一封情/信,两天一个信物,不仅如此,将那女子家中的诸事大包大揽,不出半载,二人又开开心心成了亲。讲到这云澹便懂了,开口问道:“真叫刘德?”
?舒月一愣。
“刘德可不像才子的名字,倒像闹市中屠夫的名字。”
…舒月心道你真是个棒槌,你娘亲纵横天下数十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澹却笑出声,转头问宋清风:“宋先生,当年您与丞相和离,最终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宋清风微微红了脸:“这…说来话长了。”
“倒是无碍,从前只听过囫囵大概。学生洗耳恭听了。”
宋清风见他这般,便轻声说道:“那仅止于今日,可不许对旁人说。若是旁人知晓了,他要挂不住面子的。”而后轻咳一声,立直身子,姿态便起了:“那会儿和离,我本不打算再理他。无奈他一直纠缠,写江湖话本叫人送给我,寻个辙子便来寻我,还拉拢三哥。不仅如此,我想去游历江南,他巴巴的追了过来…”
舒月打断她:“讲一讲你与荀锦的事。”朝宋清风使了个眼色。
宋清风自然明白,于是说道:“那会儿呢,我也风华正茂,家父与荀家有私交,便有意撮合我和荀锦大人。荀锦…当时我是动了心的,若是澜沧不追到江南,恐怕我要守不住心了。所以呢,这女子诶,在大好时光下,是不会缺男人爱慕的,不定对哪一个动了心,一头扎进去,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澜沧胜在赶过去的时机…”
“可不是?”舒月接过话茬:“那会儿欧阳澜沧巴巴追到江南,还被朝中大臣笑。再看眼下,哪一个有他过的舒心?这人呐,该低头时就低头,不丢人。”言罢又与宋清风聊起其他,都是寻常人家的琐碎之事,云澹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插言,生生喝了一下午茶。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醉了茶,心思烦乱。想起宋先生那句“这女子诶,在大好时光下,是不会缺男人爱慕的,不定对哪一个动了心,一头扎进去,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呼吸一滞。不免坐直身子,想起荀肆和韩城,心中痛意弥散。听了一下午风月故事,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不战自溃,还不如那刘德呢!
患得患失,喜忧无常,胡思乱想,不知所措,少年不如。
直折腾一整夜,眼底乌黑,外头雪后初霁,云澹才彻底搞懂荀肆要的真正是什么,心中奢望他懂的还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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