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走进科学》小组集体去附近一家知名饭店开了个大包厢，几十号人都像疯了似的兴奋呼喊着组里大功臣的名字。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创下科教片业界神话，拿下几十份赞助，一个月从地方频道打进卫视，以上任何一件事原不该属于一部科教片。
    但事实就是这么魔幻，他们不但赢了，还赢得漂亮。
    “敬路老师。”
    陈其静主动端起酒杯，向路遥致谢。
    甚至不用静姐刻意强调，大家都这次能拿下卫视的名额，路遥功劳无人能及。
    他不仅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直播，赢下了这次漂亮的战争。甚至还打进敌营，破坏了对方意图，让他们节目反超一头，难以置信。
    原来《走进科学》团队中对路遥多少有些欺生。
    毕竟他们这群人是最开始就跟着陈其静混，她人要走，大家伙也都放弃了原来的职位，跟着静姐一块闯荡。
    哪怕栏目组里有好几个小团体，但都不碍事。
    但是路遥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他一个地方的小主持，居然有权利随时上下班，而且静姐还开出超出市场三倍的价格付他工资。
    本就叫一些元老寒心，只是随着节目的大热，这个问题才把暂时搁浅，到了现在，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这个节目没了他路遥，还真就播不下去，换做任何人来都不行。
    一个单靠个人魅力就能撑起节目的主持，谁敢不服？
    “没错，这回都是路哥的功劳。”
    “路哥干杯。”
    “以前我还不服路老师，现在我服了，咱节目没了他还真就办不下去。”
    几位年龄稍大的前辈主动碰杯。
    路遥面带笑容，也都一一回敬。
    比起大伙，他的心情倒是实在一般，下一期的《走进科学》直接登录卫视，还需要更多时间筹备。
    陈其静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把之前欠大伙的假给补回来，带薪休假。
    没了节目资源，这也就意味着他猎取恐惧值的想法要暂时告一段落。
    心里居然空落落的。
    他想工作啊！
    真的好想工作。
    求求你了让我工作吧。
    整场庆功宴就跟往常一般，公式化的敬酒，说着一堆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话。
    路遥一向都不喜欢这样的活动，只是毕竟一起工作了这么久，这种时候要是缺席，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在大伙都喝得差不多时，静姐悄悄用胳膊肘不小心碰了一下旁边的路遥。
    “以后不管外出调查，最好多几个心眼。”陈其静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静姐的意思是？”
    “这次咱们节目组能进卫视，也不全靠成绩。之前我就接到一个消息，就算《我恋》没有延期，我们赞助商再少，但这次名额也有很大概率会是我们。”陈其静慢悠悠倒了一杯茶，玩味的转了下杯子。
    这话倒是让路遥没想到，合着他上下捣鼓了半天，这事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呗。
    “台长那边好像提前接到了更上面的通知，就是不知道是高官电视厅还是广电部的要求，但大概率是后者。”
    “因为《走进科学》？”
    “不，不止，大致方针应该是扶持科教这一大类型的片子。只要跟着沾边，都会大力度扶持，我们只是碰巧赶上时候了。不出意外，以后各省卫视频道会出一批精品科教片，甚至是央视都会出类似的节目，我们的对手不会少。”
    陈其静小口把饭菜送到嘴里，慢悠悠道：“这两年对影视行业的调整这事你能感觉到吧。”
    “嗯。”路遥点头。
    近两年来，影视行业因为经济不景气，再加上一些天灾人祸，总体受损较惨。
    尤其对实体行业打击那才叫一个惨，全国光是电影院就关了三分之一。
    但要数最大的内容导向改革，就是在灵异一刀切这一块。
    这个题材在前两年可谓相当火爆，盗墓流改编成影视剧那会，各种题材百花齐放，那才是各种小众题材的狂欢。
    但现在无论是影视、游戏、网络小说，都遭到了大规模整改。
    其规模之大堪称恐怖，凡是涉及关键词跟内容的，管你正能量、负能量，全部被一刀切。
    单说他自己出版的那几本小说，就已经删改成了筛子。
    也是因为这样，路遥这才被迫转行到了科教频道。
    “这是一种大势，这点你要记住，大势背后必然是发生了某些事，才导致风向发生变化。每一次政策的变化，不可能平白无故，必有所图。”陈其静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有些事越是想隐瞒越是隐瞒不住，行业里的精英人士哪个没有这种敏锐的嗅觉。
    路遥一边听着，一边还不忘动筷子。
    “总之，以后外出调查的时候多小心一点吧。没必要为了一个节目把自己给搭进去。”憋了半天，她才把真正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大概是这次五柳村的经历让这个女强人感到后怕。
    毕竟《走进科学》的当家主持不像一般的主持，拿着话筒发挥即可。
    几乎每一次取材路遥都必定亲至，亲力亲为，她不免有些担心。
    路遥举杯笑道：“好，谢谢静姐。”
    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的风向，几次出生入死，路遥要是一点都没看出端倪，也就甭混了。
    这种灵异事件的爆发早就不局限于一个区区的阳城，而是已经普遍存在的事实，普遍到整个世界范围，一高层甚至不惜用这种隐瞒，打压，极为暴力的方式来抹除鬼的存在。
    或许陈其静听到一些风声，的确有猜到了点什么，但这又有什么用。
    亲身经历过好几起诡异事件后，路遥发现这些有实体的鬼根本无法抹灭。
    根本无法抹灭。
    无法清除。
    以他自身经历为例。
    那座凶宅仍然在亚太国际，只不过控制权却在系统赋予的那片空间，永远陷入当机。
    包括桃花源同样如此，它本身的存在就相当飘渺，被凶宅或者说系统吃掉以后，现在五柳村尽管仍在原处，村民也同样如此。
    现在的桃花源只是一个投影，介于那边空间的投影。
    你可以说它们在，也可以说不在。当你不进去时，村子便不在，可一旦踏入那片领域，村子跟村民将再度出现。
    这种既存在又不的确消失的村子本身就很奇妙，处于两种模式的叠加状态。
    他将之称为“路遥的五柳村”。
    哪怕节目播出后，有心人刻意去探索，甚至在村里待了一阵子，跟村民们相聊甚欢，可搞不好连村子都进不去。
    不过好在至少那里现在没有危险。
    至少这两处地方，只要他还活着就暂时不会失控。
    而在最早的牛头山坟场那里，路遥也回去过一次。
    跟有依附的鬼不同，那边山上的孤魂野鬼经过那次节目播出后，竟然全都消失了。
    这是否意味着人们只要相信鬼不存在，不畏惧，甚至开始遗忘，它们就会被逐渐淡化，渐渐消失。
    路遥有点拿不准，他经历的灵异事件目前也就两三件，对它们的认知极为有限。
    “唉。”
    听完静姐的话，路遥更是感到心累。
    他最初的目标只是想找回恐惧感而已，然后再在这个世界留下几部经典作品，证明他活过，这就足够了。
    但现在按这个大环境，他擅长写的那些东西能留下来才怪。
    再说，几次任务下来，除了帮系统收集到一堆恐惧值，他的这个毛病一点都没好。
    除了偶尔找些刺激，依旧过着无趣的生活。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