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宇明明白白地把话挑开，憋了不少天了，他要是还继续让谭菲给糊弄下去，那真分不清谁当谁是傻子了。
    江哲宇说出这些话时，一直注意着谭菲的脸色。他还期望从谭菲脸上看到一点什么，惊慌失措？大吃一惊？还是谎言被揭穿的尴尬？
    然而，什么都没有。
    谭菲居然笑了，一种不同于她平日里温柔恬静的笑，她笑得活泼泼，眼神也丝毫不躲，带着赞赏的目光看向江哲宇：“啊，哲宇，你总算是知道了啊。我还在琢磨你得什么时候才跟我摊牌呢。”
    “……”江哲宇一瞬间无语。
    这女人，什么心理素质？这是什么逻辑？
    仿佛他江哲宇不知深浅地在横冲直撞，而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心想帮他进步给他指引似的。
    可是事实上，如果他今天不摊牌，谭菲真会主动告诉他？未必吧。
    “六姐，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啊。”江哲宇也不拐弯抹角了，自己是不是给人当枪使都算了，他能拿谭菲怎么样？谭菲恐怕也是仗着这一点，一点不担心江哲宇反咬一口。
    陷阱没困住猎物，布局者和狩猎者都没讨着好处，狩猎者还能明晃晃地找布局者讨要损失吗？可他实质上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因为他及时悬崖勒马。
    “哈哈，哲宇，别生气，你的情报有点滞后，我也是啊。关于他们俩的情况，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都来不及告诉你，谁让他们是隐婚呢。”谭菲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笑着，她轻轻松松地给自己推脱，不知真假地略解释了几句。
    江哲宇把杯中酒一口喝光，既然谭菲没翻脸，还想着跟他解释，证明她还有后招。虽然谭菲算不上什么同盟，但至少不是生死的对立面。
    “唉，难道上次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别人英雄救美了啊？”谭菲还笑盈盈地问起了当晚的经过。
    江哲宇握着空了的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谭菲，他非常怀疑谭菲的动机，他有满心的忧虑，此刻不好直说。
    其实当初谭菲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江哲宇也早早防了她一手，谭菲在给他提供机会，他却不会照单全收——大家都是成年人，在各自的领域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总该有个自己的判断吧，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那还混什么混？
    所以，江哲宇从未停止对局面的调查和掌控。隐婚这种事，虽然能瞒得过大众，可有些地方怎么也不可能瞒得过，比如登记处……
    上周五，当谭小七冲出宴会现场时，江哲宇也打算迂回地跟过去，可是前后共得到了三个消息——江彦丞和谭小七已经领证，谭小七的摄影工作室窝里反，还有江彦丞的保镖一直都在。
    三个消息，无论都是谁提供给他的，这局面对江哲宇来说都非常不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恐怕是被谭菲给坑了——差点被坑了。
    江哲宇索性没去追，无论谭小七陷入什么危险境地，他当做不知道，压根儿没动，等着江彦丞的人先动，然后他留下来和程实一起收拾慈善拍卖现场和宴会的残局。
    随后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他没动，所以没什么风险。
    现在呢，挺有意思，谭菲似乎还没放弃，还在调侃他难道没有一点机会？
    什么机会？趁机侵犯谭小七的机会？让谭小七这个有夫之妇身陷出轨绯闻的机会？这是简简单单地不喜欢江彦丞吗？这明明是想整死自己的堂妹吧？
    “呵呵，六姐，我之前那句话好像问得不全面。我不该只问六姐跟我多大仇，这是跟小七多大仇啊？要是让小七知道自己的亲姐姐把她往火坑里推，恐怕已经够她绝望的了吧？”江哲宇恢复了谈笑风生，说的话却一点颜面也不给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就不是，那就索性说开了，不用拐弯抹角。面对一个高深莫测的女人，绕着有什么意思啊，杀招该来还是要来。
    江哲宇问得很直接，谭菲脸上的笑意难得闪过一丝凝滞，但是很快就释然了，她叹了口气，把果汁握在手心里，仰头看着江哲宇道：“哲宇，你是个聪明人，这时候我要是还说什么‘为了小七好’这种话，你恐怕不会相信吧？”
    “嗯哼。”江哲宇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谭菲笑着摇了摇头，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地捶了捶，温柔恬静的眉眼低下去，她笑：“哲宇，你应该看到了吧，最近的新闻，关于小七的摄影师履历？”
    见她不答反问，江哲宇也很有耐心，点头道：“当然，小七这两天风头很劲，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小七挺厉害，那么小就拿下了国际摄影大赛的奖项。可惜，之后就没什么水花了，十年间也没见她曝光。”
    “十五岁。”
    谭菲忽然道。
    “什么？”江哲宇没听清她的意思。
    “小七十五岁拿下SN世界摄影大赛青年组的奖项，那是那年的四月份。六月一日，高考前几天，我的腿断了，永远也没有办法再站起来。”谭菲平静地诉说，“那一年，我十七岁。这个理由够不够？”
    “……”江哲宇一时没弄明白谭菲的逻辑在哪里，十五岁的谭小七得奖、十七岁的谭菲断了腿，发生在同一年两个月内的两件大事，难道……
    “你是说……你的腿……跟小七有关？”江哲宇几乎是立马恍然大悟了，他点出得毫不留情。
    如果是这个理由，够不够？
    一个被剥夺了双腿的花季少女，面对着自己的妹妹，她的恨意能不疯涨吗？偏偏无法正大光明地报复，因为身在同一个家族，还有姐妹的牵绊。
    十年了，轮椅上等了十年，谭菲终于出手了，冷枪暗箭地放着，她开始了蛰伏十年的复仇。
    面对江哲宇，谭菲笑着扬起下巴，不答反问：“换做是你，你能容忍有人夺走你的一切吗？那个人，可不是莫须有的啊。他已经回来了，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跨不过去。怎么样，哲宇，你和我，是不是有联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