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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六章 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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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九六章 权臣
    那画中的园林占地甚广,仿佛一座行宫,奢靡华丽,贵气十足,又不失秀雅清静。
    晨光看向画卷的右上角,那里写了一行娟秀的小字——光曦园。
    她蓦地想起郑本良向她告状的时候说过,嫦曦私自在蕲州梦城斥巨资修建了一座光曦园,似暗示对方有谋反之心。
    晨光抬头望他,她和嫦曦相处了近二十年,看到送上来的卷轴以及右上角的字,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是什么?”她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有些低沉。
    嫦曦察觉不到她的高兴,便知她不是喜悦的,尽管她也算不上生气。他装作看不见她的严肃,含着笑道:
    “我在蕲州的梦城为陛下修建了一座园林,梦城依山傍水,气候湿润,四季如春,风景秀美,最适宜将养身体。梦城民风淳朴,百姓富足,人口少,很安静,住在那里不会有太多恼人的事,若是喜欢热闹,距离梦城不远的铜州便很繁华,陛下若是烦了,亦可以去铜州住上几天。”
    他虽笑着,说的却很认真,晨光哭笑不得: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去住?”
    嫦曦依然唇含浅笑:“自是当陛下心满意足以后。”
    晨光勾着嘴唇看着他,郑本良上告时她还不知道他修建光曦园是为了什么,虽然有点不高兴,觉得他把钱花在修建园子上太浪费,还不如花在她的军费上,可那是他自己的家底,她也不好说什么,原来是为她修建的,光听名字就知道了。气候湿润,四季如春,世人心中最适合养病的地方大抵如此,即使是他亦不能免俗。
    他怕她死掉,可是他劝不动她放下一切去静养,只好寄希望于她在完全满足了以后再放下一切去修养身体。这想法不像是他这样的人会想出来的,太单纯了,他又不单纯。不过,他大概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单纯了,单纯地希望她活着,单纯地害怕她死掉。
    许多人在害怕她会死掉,老实说,这让她感受到了压力,让她很想苦笑。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人总有一死,今天不死明天不死,早晚有一天会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争分夺秒达成愿望。
    害怕她死去的人都想劝她放弃一切,静下心来修养身体,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真的放下一切,静心去休养,她除了一副病怏怏奔死的躯壳,还有什么。况且无法根除病态的身体只会日渐衰亡,休养又不会让时间停滞,她不认为会有作用。
    可是她不能这样对嫦曦说,她知道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他唯独对这件事希望如火。
    “光曦园业已竣工,陛下看看可还喜欢,有不喜之处陛下指出来,我派人再修改。”嫦曦微笑着说,烛火映入他茶色的眼眸,灿若繁星。
    晨光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光曦园的茬,而是问:“你知道郑家告你什么吧?”
    嫦曦温和的眉眼一闪即逝了冷厉,他微笑着道:“陛下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
    这是上告,他是被告,不需要他去处理,晨光无语了片刻,低声说:
    “此事我会处理,郑家突然钻出来,虽出乎我的意料,但拿他顶下汪家也不错,你警醒两句就算了。”
    “依我看来,他们可不是突然钻出来的。”嫦曦冷笑了一声,“那兄妹俩莫名出现在蓉城,接着郑本良又赶过来,而后连商会成员的名单都备齐了,与陛下谈起条件来无半点犹豫,郑家在箬安的朝中有关系,陛下可知晓?”
    晨光淡淡一笑:“无妨,反正也需要有人替换掉汪家。”
    嫦曦冷声道:“郑家心思险恶,又贪得无厌,那郑本良居然还打起了把儿子送给陛下的算盘,不自量力!”
    “这不是很好么,有点聪明,有点胆量,但不完全聪明,不会唬一下就跪,但也不是视死若生之辈,这样的家族,给点甜头就能掌控。今时不同往日,拿下苍丘国后,朝堂中的分布将会更复杂,更混乱,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往后你也该收敛些,凡事多用些人,不必亲力亲为。”
    嫦曦明白她的意思,凤冥国的朝堂尽管在她的掌控中,尽管大部分人都畏惧着她,可恐怖的密云下,逐利是人的本性,哪怕是在陛下的高压统治下,仍旧有结党分派,蝇营狗苟之事发生,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这个陛下的心腹、爪牙,有视他为佞臣一心想将他铲除的,也有想除掉他取而代之的,无论是他还是司浅,在凤冥国日益强大朝中人员日益复杂中,都成为了靶子,朝中人各怀目的,都想替换掉他们。
    也不是他们大胆,只是谁不想做帝王身边的红人,谁不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有规定帝王的身边不可以换人,位置空了自然有能人顶上,而能够入朝的,又有几个会甘于只做庸人,即使是那最清廉的,亦是有野心的。
    嫦曦纵横官场与商场,虽然手段直接又残忍,可也不是只会手狠没有脑子,这些他都懂。陛下之所以这样说,不是不想保他,而是上书弹劾他的人太多,她一味地压下也会很烦,她之所以说出来这番话,看来不仅是郑家,最近弹劾他的人应该有不少。
    他垂眸,烛光映在他的眼睑上,卷长的睫毛柔软,在眼眶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笑了一下,轻声道:
    “陛下倒是信我。”
    晨光微怔,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看着他,没有做声。
    她对他没有信不信这一说,因为从离开圣子山后,她在他身上就没有过怀疑这种情绪,她下命令,他去做,她不会干涉他怎么做,只会回收他给她的结果,而这结果往往都是她满意的。
    嫦曦与她不同,他是带着外界的记忆来到圣子山的,与自幼生长在圣子山里如兽的孩童不一样,他拥有在外面的世界获得的知识、眼界、教养,以及血海深仇。可以这样说,他们这些拥有记忆的人在圣子山中虽然扭曲,可依旧是人,而他们这些不带记忆的,在圣子山里就是兽。
    至于她,也就是一个天生稍微聪明一点的兽。
    走出圣子山那一年是她第一次来到人间,她虽然不慌,可总归做了十几年的兽,并非从一开始就那般从容,让旁人看一眼就会惊叹这是未来的天下之主,相反重回湘瀛时连她都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嫦曦是独自走出大漠的,尽管背负着晨光交给他的使命,可晨光自己当时都觉得他不会回来。
    雁云国那时还很富庶,中原各国虽蠢蠢欲动,却没有亮名牌表示要打,外面是繁华的世界,湘瀛却仿佛人间炼狱,傻子才会回来。
    嫦曦凭靠自己拿回了欧阳家,又搭上了端木冽,以欧阳家的权势将端木冽送上了雁云帝的宝座,那时的他是雁云国的权臣,假如他和端木冽一条心,也许雁云国不会像后来那样还没战就被灭了,这也是为什么端木冽会恨晨光恨得牙根痒痒,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不做,却去给一个蛮荒小国的蛮女当奴才,欧阳继绝对是有病。
    在当时,听说真相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有病。
    尽管如此,他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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