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平铺在地上，边缘处微微翘起。
    左手拿着墨瓶，右手拿着长剑。
    剑舞翩跹，有黑与白光交错浮现，宛若一只双色蝴蝶在风中轻舞。
    每一次剑尖隐约触及到宣纸，又好像没有碰到。
    越来越多的线条出现在眼中。
    众人目光变化，轻视之意渐渐退去。
    长剑染墨，宣纸不破！
    这一手剑术，神乎奇迹！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仔细观看，线条如凿如刻，流水一般具备线性美感，同时，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锋锐之气直逼双眼，多看几秒，双目便轻微刺痛。
    剑意，剑芒，剑气？
    如此手段，闻所未闻。
    众人不断猜测。
    苍蓝剑者，生前追求剑道，死后进入一片启灵独有空间，他一身武艺向着超凡阶段转变。
    直到被廖晓逸启灵。
    苍蓝剑法，能够使廖晓逸与剑培养极高默契，还能赋予他近乎于“剑意”的能力。
    然而这终究是启灵赋予他的能力，不算是纯剑修，所以廖晓逸也从未以剑修自称。
    启灵十余年，自己学的，究其本质，其实也无法单独说成“剑道”。
    于是廖晓逸走上了和当初苍蓝剑者的同样道路：寻剑。
    踏遍大玄河山，感悟天地间那缕契机。
    年代不同，又有苍蓝剑者辅助，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时至今日，他人已有三十出头，还在为这个目标不断努力，只是心里热血，凉了大半。
    剑与人，无比契合，却还是差些。那临门一脚的背后，仿若有一片广阔天地，也仿若是万丈深渊。
    廖晓逸确实有天赋，三十岁便达到苍蓝剑者花甲之年的境界。
    就此止步不前，还是成功突破，谁也没办法确定。
    廖晓逸面容冷峻，眼中只剩下面前的宣纸。
    意念与长剑契合，分寸保持的恰到好处。
    线条越来越多，廖晓逸表情也越发严肃。
    墨汁在他控制下仿佛有了生命，跃然纸上，勾勒成型。
    “画中好像……一名剑客？”
    衣角飘荡，右手提着长剑，画中人物只有一个背影，黑白两色，明暗映衬得当，构成十分深邃的空间感。
    “真是一名剑客！”
    众人惊呼。
    随着画作完成度加高，一股难以形容的锐利气势扑面而来。
    剑客，一名孤独的剑客。
    他手持长剑，走南闯北，孤身一人，剑，就是他的伙伴。
    仅仅看着这个背影，人们自动脑补出一个长篇故事。
    最后一滴墨汁甩出，画像成。
    孤傲，寂寥气息扑面而来，一些承受能力差的顾客面色发白，后退几步。
    “普通的宣纸，普通的长剑，普通的墨汁。”
    廖晓逸平静道。
    “馆主，这个人有点东西，您有把握吗？”王冉低声问道，转过头，看到了神情严肃的周宸。
    以剑作画，成品带有剑者的精神意志，还要保持宣纸不破……
    难，太难了！
    退一万步，就算能够把自身的意念“画”出来，你多少也得有点画技吧？
    别人画剑客，你上去画蘑菇，丢不丢人。
    正是因为练剑，王冉才看出廖晓逸这一手难度有多大。
    第一次看到周馆主露出这种表情，大概他也感到棘手吧……
    “馆主，这个规则对咱们不好，换种比法吧。”王冉提醒道，“他们有备而来，不能落入圈套。”
    “对咱们不好？”周宸反倒一愣，“不，相反，这才是真正的炫技，炫耀剑道修为，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啊？”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周宸狐疑问道。
    我看出来啥啊。
    王冉懵了。
    “话说……宣纸铺在地上，墨会把地板染黑，结束之后你拖地。”周宸做出决定。
    馆主，现在重点不是这里好不好。
    王冉哭笑不得。
    “这是我的作品：剑客。”
    待众人欣赏一阵，廖晓逸再次挥动手臂，借着剑尖最后一点墨水，留下“剑客”二字。
    “周馆主，您认为如何？”
    “要听实话吗？”
    “嗯？”廖晓逸眉头微皱，“周馆主但讲无妨。”
    “算了，不说了，接下来换我试试吧。”
    “请。”
    廖晓逸点头。
    “来了来了，宣纸来了，大家麻烦让一下。”
    这时，楚瑶沈梦二人一前一后，抱着卷成团的宣纸靠近。
    直径有碗口大小，看宽度，足足有五六米之长。
    这么大宣纸？
    “交给我就好。”
    买这么一大坨宣纸，您是要画清明上河图？
    众人表情逐渐怪异。
    “来几个人，这些桌子，挪一下，对，放到那边。”
    来到正中间墙壁前，周宸指挥学员把桌椅抬开，掂量掂量宣纸，然后看看墙壁。
    他要……在墙上作画？
    下一刻，周宸出手。
    屈指一弹，宣纸摊开，然后用力抛至空中。
    嗖嗖嗖！
    几根筷子应声飞出，插豆腐一样，插着宣纸四角，钉入墙壁当中。
    画卷高五六米，长七八米，周宸摸摸下巴。
    两边是墙壁，中间是宣纸……
    还是画一副类似“清明上河图”那种的横板长图效果会比较好。
    剑馆内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看着思考中的周宸。
    “有主意了。”
    十几秒后，他嘴角上挑，右臂挥动，袖袍发出一声炸响，“毛笔。”
    铁剑都已拿在手里，楚瑶略作迟疑换成了毛笔。
    从难度上来看，毛笔作画显然比剑刃简单太多。
    没事，简单就简单吧。
    “毛笔来了，墨汁在这里。”
    她把毛笔递过去。
    “墨汁倒桶里，涮墩布那个塑料桶就行。”
    “……”
    拿到毛笔，简单比划两下，周晨看向宣纸。
    有了第一步动作：隔空斜着画出一笔。
    “周馆主在干嘛，我有点看不懂。”
    “这……好歹靠近一些啊，人离宣纸两三米远，而且，笔也还没沾墨水呢。”
    “我知道了，周馆主是在找感觉，就像运动员比赛前要热身，画师也需要‘热手’，活动手腕来保证自己接下来不会出错。”
    不对……
    周宸的动作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认真到让人感觉他真在画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周馆主脑子不正常啊？
    所有人傻眼。
    “看来，又是这个年代所谓的‘大师’。”
    苍蓝剑者在启灵空间内叹息一声。
    “没有意义的对决。”
    廖晓逸同样叹息，等了足有十几分钟，周宸还在那“作法”。
    他心底彻底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