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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区长严肃道:“早就送医院看伤去了,腿都快让水给泡烂了!这号人要是真想跑,他也跑不掉,还不得跑废一条腿?”
    邵钧蓦地松一口气,啪一个立正,标准的敬礼:“谢谢领导体恤!”
    邵钧扭头跟指导员开小会儿:“罗强跟你们,咋交待的?”
    指导员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交待?跟你讲的情况一模一样!”
    双方虽然事先没有编排有利证据、对好证词,罗强也不傻,或者说,俩人心有灵犀。
    那天邵钧前脚刚走,搜山救援的武警战士就上来了,数条枪口,齐刷刷对准坐在山坡上的罗强。
    罗强那会儿正回味着三馒头窈窕销魂的背影,埋头把手伸进裤裆,拨弄自己的大鸟。
    一抬头,武警的冲锋枪口抵住他的脑门。
    罗强低头瞅瞅自己鼓囊饱满的裤裆,抬眼对小班长说:“嗳,悠着点儿,别走火打着我的鸟。”
    小班长是个纯洁的山里娃,年纪尚轻,没娶媳妇呢,皱眉扫了他一眼,脸红红地说:“你,不许耍流氓!”
    罗强歪着头冷笑:“我又没冲你耍流氓,老子可真不是冲你。”
    小班长怒道:“快穿上裤子,手抱头站起来!”
    罗强抖肩笑道:“没看见老子就没裤子吗,不然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借我穿?”
    自从上回吃过一次亏,或许也是因为心里惦记三馒头的好,罗强这回坚决没跟武警战士炸刺儿,乖乖地举起双手,向面红耳赤的小班长投降。他一路上穿着小裤头,让两个武警架回来。
    领导审问他逃跑的事,罗强说:“我在医院里听说邵警官遇上山洪暴发,落难了,让水淹了。”
    “当时雨下得特别大,老子半辈子都没见过北京下这么大的雨,这雨肯定能淹死人。老子当时就一个念头,邵警官帮过我,救过我,这个人有恩于我,是他改造了我,没有他就没我在三监区的好日子。”
    “邵警官要是出事儿了,我能帮就帮一把。如果因为这事儿你们追究我乱跑的责任,那我也认了,我救了人,没白跑一趟。”
    罗强这番供词说得,当时就让领导心软动容,不忍心再追究这个犯人。
    而且,这其实也是罗强的心里话,只是隐瞒了某些最关键的内容……
    事后当地政府统计善后事宜,附近几个村子确实有几人遇难,而监区无人因洪水伤亡,受到上级领导一通电话表扬。监区长也不傻,罗老二既然没逃跑,这人总之回来了,内部怎么处理咱再另说,别往上边儿瞎捅,别把检察院调查组的人招来。
    又过了一天,镇中心小学一位老师带了俩家长,送来一面锦旗,感谢正直热心的年轻警官同志。小警官没有留下姓名,但是警车上有“清河监狱三监区”字样。
    就因为这么一系列的事儿,两位当事人“因祸得福”。
    那段时间监狱长开内部工作总结会议,还特意把邵三爷作为先进典型,给拎出来,严重嘉奖赞美一番,你们瞧瞧,小邵同志对犯人这思想道德反思教育搞得,这生活照料人文关怀工作做得,这得是多么出色优秀的一位警官同志,才能让他手下的犯人一听说他出事儿了,撒鸭子不要命似的跑出去也要救他,大洪水这是闹着玩儿的吗!
    罗强的腿伤和腰伤,定性为“工伤”,送到清河医院疗养,等养好了再回监区。
    监区领导替犯人讨要人权,给赖红兵和罗强争取到一笔事故赔款,数额不算大,这一整年零食加餐的钱总之有着落了。
    邵钧得了表彰,还不甘心,追着领导问:“那,罗强冒险救人这事,能不能给他算工分?”
    邵钧问:“能给罗强递材料办减刑吗?”
    领导到了私底下,把邵小钧同志拎过来,耳提面命说:“我说你还没完了?这事儿罗老二没挨处分没关禁闭,就是照顾他,工地也赔钱了,你还想给他减刑?”
    邵钧特认真地说:“罗强这算是在突发事故中救人一命吧?他救了赖红兵,其实也救了我,依照民政局官方条例,够格申请北京市见义勇为好市民吗?”
    “他都见义勇为好市民了,怎么就不能酌情减刑?”
    领导被邵钧胡搅蛮缠绕进去了。
    差点儿越狱逃跑的犯人,怎么一转眼让这人掰成见义勇为好市民了呢?
    领导摇摇头,严肃地驳回:“不成,罗强不够减刑条件。”
    “而且司法部有这方面规定,涉黑的刑事犯,除非某些极特殊、极重大的立功情况,一般不给予减刑的机会,罗老二基本上,肯定要在清河蹲满这十五年。”
    “……”
    邵钧眼中希望的小火苗黯淡下去……
    罗强在清河医院养伤,仰在床上,一条腿裹成个冬瓜,吊在床尾。
    他日子过得可悠闲,每天除了吃喝,就是跟几个病友看电视,打牌。
    隔壁屋的老癞子身体也养好些了,坐在轮椅上,手摇着轮子慢悠悠摇进罗强的病房,不请自来。
    老癞子怀里偷偷揣了一瓶度数相当不低的白酒,袋装的那种,托熟人塞进来的。这是附近县城副食小店卖的散装酒,专门倒卖给监狱犯人解馋的。平时卖二十五元一袋,逢年过节炒到八十元;大年三十在监狱里你想从别人手上买,两百块有价无市。
    赖红兵把酒掏出来,也不来废话,横了罗强一眼:“陪老哥哥我喝一口。”
    罗强从枕头底下哗啦啦摸出一大堆零食,鸭脖子,辣牛肉丝。
    俩人吃的都是违禁品,身上有伤的人哪能吃辣,哪让喝酒?
    背着管教,关着屋门,拿喝水杯子兑着酒,咝咝地嘬着辣鸭脖,俩爷们儿碰了碰杯,杯酒泯恩仇。
    老鼠(老虎?)住在医院里,铁定能把小花猫招来,猫贼惦记着这人呢。
    邵钧歇假日来回往清河医院跑了好几趟。他是一大队的管教,手底下犯人受伤住院,他探望照顾是份内之事,天经地义。
    邵钧不是空手来的,斜眼瞄着躺在床上伪装虚弱的某人,从背后变出一兜子一兜子好吃的……
    罗强扫了一眼袋装的开心果和大榛子,乐了,哼道:“这个好吃,手伤了,老子没法自己包壳儿。”
    邵钧冷眼道:“拿牙咬不成?”
    罗强:“岁数大了,牙崩了。”
    邵钧盘腿坐床沿上,给罗强包榛子仁,包完一个,罗强张开嘴,邵钧后仰着隔开两米远,瞄准了,定点投掷,罗强张着嘴接,简直跟俩小孩似的欢乐……
    邵钧给罗强唠叨最近牢号里发生的事儿。
    也幸亏罗强住院没回监区,这回清河县和邻近地界遭遇暴雨,洪水倒灌进院墙,厂房监区食堂都给淹了。住在监舍楼一层的犯人可倒霉,临时背着行李,扛着被褥,被迫在二层监道里打地铺。
    “那咱们一队呢?”罗强赶紧问。
    “你们班住二楼啊,屁事儿没有!”邵钧笑说。
    牢号进水把一层的铺位给泡了,洗脸盆饭盆都在屋里漂着,有犯人搞笑,拿塑料澡盆当小船,蹲在盆里拿个饭铲子划小船……
    邵钧从眼睫毛下边寻思了一会儿,淡淡的威胁的口气:“嗳,等你养好了,打算去哪?还回采石场炸山挖石头吗?”
    罗强斜眯缝俩眼,用仅剩的那只10的眼睛瞄着人:“等老子养好了,你打算去哪?还调宣传委吗?”
    邵钧半笑不笑,骂道:“你妈的……你等着的!”
    罗强嘴角扯出阴险的表情,眼角浮出笑纹,毫不示弱:“成,老子就等着呢……”
    房门打开,给病人换药的小护士进来了,一看屋里的人,脸上瞬间就跟开出一朵花儿似的,绽放甜腻腻的笑容。
    罗强也发现了,只要三馒头在医院里一出现,住院部那一群小娘们儿,突然就热情起来,满楼道地乱窜!
    邵三公子是啥人?那是监狱系统方圆十几公里之内出了名儿年轻英俊又金贵娇嫩的一棵帅草,正值青春,家境优越,且单身未婚,目测连亲近的女友都没有,身旁花花草草的,早就有人盯上了。
    机关里单身大龄姑娘特别多,尤其清河县这狗不拉屎鸟不过境的鬼地方。小护士给罗强换着药,俩眼一直瞟着小邵警官,闲扯聊天。
    “邵警官,您怎么又来了呢?特喜欢我们这儿的环境吧?”
    “邵警官,工作辛苦吧,累吧,以后调我们医院当保安呗!我们正缺保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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