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
    “华北空战大捷！”
    9月16日的清晨，斜挎着大袋子的报童在江城的街头高亢的呼喊着。
    位于华中保卫战中心的江城街头原本有些清冷，纵算有人走过，脸上也是忧心忡忡！
    战争的阴云，早在五月份底的时候就笼罩着这个华中六省最大的城市。
    现在的江城，早已没有数月前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场面。
    从江南逃难过来的数不清的难民只要有点行动能力的，都向更南边或者西南方向逃离，军政主要部门也早在两个月前迁往西南重镇山城。
    留下的，基本还是以不愿舍弃家园的原住民。
    但在报童卖力的叫喊下，还是有不少人围拢过来，掏出身上已然不多的铜子儿，买一份新鲜出炉的报纸，看看所谓的空战大捷！
    人虽然要吃饭，但也需要来自心灵上的抚慰！否则，那里来的希望？
    “华北空战，48比17！，我中国空军以五个航空大队60架战机出击，以我方战损17架为代价，击落击伤日机48架，大败日寇！哈哈，打得好啊！咱们中国空军，好样的。”拿上报纸的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以近乎失态的声音站在街头嘶声怒吼。
    清冷的街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高声叫好，逐渐沸腾起来！
    华北空战之胜，看似和中日双方聚集了近百万大军厮杀的华中战局没有太大联系，但这对于此时战事不断失利的中国，尤其是深陷战火的华中重镇里的人们来说，却犹如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那意味着，中国并没有完全失去制空权，地面上的数十万大军或许不能从空中获得多少帮助，至少不用每日担心来自空中的威胁，而日军也不能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时不时就来江城丢炸弹，让生活于其中的人们感觉朝不保夕！
    这就是胜利消息带来的作用！
    “好啊！兄弟，拉我去大东门，今天车费我出双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将报纸折好揣进兜里，很兴奋的坐上一个黄包车。
    “哎！老爷，你说这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上面弄的假消息糊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
    或许是因为胜利的消息，又或是拉一趟抵两趟，黄包车夫亦是满心兴奋的拉起黄包车小跑起来，不过忍了又忍之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实在是这个胜利的消息有些太过于惊人了，啥时候中国有这么多战机就不说了，关键是一家伙干掉小日本48架，这恐怕是过去半年的量了吧！
    就算黄包车夫没多少见识，也总觉得这有些太吓人了。
    “嘿嘿，兄弟，这上面那些人呢！是喜欢报喜不报忧也喜欢搞些虚假战绩骗人，但你听说过谁敢报这么大的假战绩了没有？前两日薛将军率大军于日寇在万家岭血战，重创日寇106师团，报纸上可也没敢说全歼该师团，只是说歼敌一万余！”心情极佳的中年人笑着解释道。
    “老爷您这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这一家老小八九口都在江城，跑也没处跑，只能希望国军打赢这一仗。”黄包车夫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脚步也感觉轻快了许多。
    “放心，我们中国一定能打赢！”将目光投向天空的中年人很肯定的点点头。
    他的侄子，就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此刻应该和他的战友们一起胜利凯旋归来吧！
    做为一名日不落帝国银行的雇员，此时他连班都不去上，就是赶着去给自己哥哥嫂子报喜，直觉告诉他，那其中一定有消失两个月的侄子的功劳。
    直觉敏锐的中年男人或许没想到，到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条更加令人振奋的喜讯冲击着处于会战中心的江城，令整个江城彻底沸腾。
    胜利属于中国，但悲伤却留给他的家族！
    华北晋东之战，第二战区击退18师团和20师团及第5师团一部，击溃21师团并全歼20师团所属第39步兵旅团！
    是的，唐刀没有食言，没有让包围圈中的第39步兵旅团将近7000人看到16日的太阳！
    四行团两大步兵营6个步兵连2个火力支援连全部上阵不说，负责防御娘子关的三营亦连夜调来李九斤的七连参战，四行团团部直属特务营的警卫连和工兵连以及辎重营两个连也在晚上10点左右进入战场！
    炮兵营除山炮连和重迫连继续以重火力对前线之军进行火力支援，防空连则全部撤出防空阵地伴随步兵前进，20毫米机关炮和12.7毫米重机枪平射对日军防御工事进行火力覆盖。
    20毫米机关炮平射，500米距离内可穿17毫米装甲钢板，日军短短一天时间内，纵算土木工事再如何出色，又如何能构筑出可防这种火炮的人工掩体？
    而且，这样的机关炮，四行团一出动就是接近30门，更别说还有近60挺12.7毫米重机枪了，2挺组成一个交叉火力组，别说日军步兵了，就是89坦克都得被打哭！
    这是四行团在面对21师团咄咄逼人的攻势时都没有拿出的全部实力，竟然在这个晚上全部用上了。
    雷雄则亲率赵大强的一连深入第39步兵旅团阵地近1000米后建立前指阵地，为方便呼叫炮兵营火炮支援，携带了那台最先进的米国无线通信器，直接和坐镇炮兵营的庞大海进行单线联系！
    那应该也是亚洲战场第一次步兵连级直接呼叫炮火支援的典型战例，被彻底分割包围的日军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指挥体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块又一块阵地被山炮和大口径重迫点名炮击，而后大批中国士兵蜂拥而上，将战壕里已经被炸懵的步兵用弹雨打成一地的血葫芦！
    而17师那边的战法和右翼的四行团略微有些不同，他们总共派出3个步兵团近5000人对日寇进行反攻，每个团负责三个日军防御的高地。
    那也是第39步兵旅团的重点防御方向，总计有9个步兵中队将近1400余兵力，从兵力上来说处于绝对的劣势。
    不，应该说从火力上也是！
    17师集中了自己所有火炮对三个步兵团进行炮火支援，四行团那边也分出4个博福斯山炮班以及4个150重迫班对其进行火力支援，而39步兵旅团在一下午的炮战中就损失了自己炮兵联队中的百分之七十火炮！
    17师三个步兵团收到的军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从黄昏到深夜11时，三个步兵团发动的步兵攻击超过6轮，将日军接近两个步兵大队的主力牢牢锁死在左翼战场不说，鲤登行一明知这是饮鸩止渴，但依然在麾下的拼命呼叫下调遣辎重兵、工兵、医护兵等二线兵种近1000人支援左翼。
    这也导致其手中预备队减少到不足1500人，根本无法应付四行团以排级为单位对战场进行穿插的小型灵活机动部队的堵截，整个右翼防线到晚9时许就已经彻底支离破碎！
    最终也只能绝望的看着四行团再度派出近千人的三个步兵连、在炮火支援下一口一口的将被分割的小山头和山谷中的守军吞了个干净。
    而亲临一线的唐团座在干啥呢？
    自从率领一个警卫排冲入缺口，连续伏击了三支在山间行军对己方阵地进行增援的日军小队后，唐刀没有再孤军深入，而是委派一直跟着自己的杨小山率领警卫排去接应寻找己方空军遗骨的顾西水小队，自己则带着夏大雨和五名警卫员返回主阵地。
    拉着有些懵的邓桂海，两人钻进一直停在那里的那辆89式坦克！
    “今夜，老子给你当车手，你只管开炮，让老子看看精英炮手的实力！”唐刀粗犷的拍着陆军中士的肩膀。
    “我来当观察手！”满脸兴奋的夏大雨也钻进坦克里。
    “我当弹药手和机枪手！”侦察连连长老黑脸色黑黑的，满心无奈。
    原本是警卫连负责唐团座的安全，结果杨小山被唐团座一声令下派到战场执行任务去了，保卫团座长官安全的活儿自然只能交到他这个侦察连连长手中，这是团部有过规定的，若侦察连也没人在，就该轮到骑兵营！
    但说老实话，面对着自家这位一言不合就上一线的团座长官，这活儿谁接谁脑壳疼，这不，团座好不容易回归主阵地，结果又出幺蛾子，要玩什么坦克！
    这玩意儿看着有钢板防护挺结实，啥子弹都不好使，但这玩意儿太过笨重，外面又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清，被步兵瞄上了，一不小心可就是铁棺材！
    侦察连中的不少老兵可都有对阵这种铁乌龟的经验，躲战壕阴暗角落里悄悄摸摸塞上一个炸药包，就算炸不穿坦克，也能彻底让坦克丧失机动，光靠两挺重机枪和一门短管炮，可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哈哈，老黑别担心，外面不还有两个侦察班随行嘛！今天就让小鬼子尝尝他们坦克炮的厉害！”唐刀大笑着发动89坦克。
    这辆被缴获自21师团的89坦克因为时间紧并没有新的涂装，只是在炮塔上用白色染料在原本红色太阳的外围画了颗白色五角星，并通传全团。
    这也是避免被己方官兵误伤，倒不是怕有步兵过来丢炸药包丢燃烧瓶，如今四行团各步兵营可都配备有20毫米机关炮，万一几百米距离外来上那么一发，饶是唐团座钢筋铁骨也得跪！
    四行团官兵们知道那辆炮塔上涂着内心是红太阳，外围是白星星图案的89坦克是自己的，但不代表日本人知道。
    21师团连自己跑路都不跟39步兵旅团说，那会还专门发个电报说坦克都被缴获了？
    所以，当89坦克第一次出现在一个山口的日军阵地前，轰隆隆往阵地前开的时候，日本步兵们都是懵的。
    战车中队的傻缺们是被中国人打懵了？咋还轰隆隆往自己阵地方向开呢？还有，你把炮口放低放平是个啥意思？
    直到57毫米短管炮一炮将一个正在拼命开火的重机枪掩体给炸成碎片，日军步兵们才反应过来这丫的是中国人的坦克！
    怪把子机枪和三八大盖拼命的朝已经近在咫尺不过百米左右的89坦克招呼，但很显然，那毫无作用。
    日本军工的水平一般，但绝不至于造个坦克都能被机步枪子弹打穿！
    若是换成全盛之时，39步兵旅团还装备有37毫米速射炮来对付这种钢铁巨兽，但现在，那真没有！
    在中国人疯狂的炮击下，就连92步兵炮都没剩下几门了！就算有，眼前这个步兵中队级阵地也没有装备。仅有的一点重火力，几乎都被鲤登行一调去左翼战场对付17师三个步兵团凶猛的冲击了。
    所以，战场上只有轻武器的日军也只能徒劳的使用机枪步枪来对付眼前这个喷吐着炮火和弹雨的钢铁巨兽，并绝望的看着它越来越近，而后其后尾随的步兵开始投掷手榴弹，落入战壕的手榴弹弹雨造成的伤害甚至比150重迫还可怕！
    150重迫那种可以用气浪荡平近千平方米的大号炮弹虽然无解，但毕竟落入战壕的几率极低，只要尽量伏低身子运气也足够不错，还是能保住小命的。
    可手榴弹落入战壕的几率可高达百分之二三十，那是你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的存在！
    要说日军也足够顽强，有的日军靠着手疾眼快将丢到自己脚边的手榴弹捡起迅速向外丢，还有的日军一看连续落下两三颗，自己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干脆心一横牙一咬，整个人往手榴弹上一扑，以自己为肉盾，保护下同僚。
    你别说，还挺感人的，眼看着同僚被手榴弹炸的千疮百孔，整个人都腾飞起一米，日军步兵们纷纷叽里哇啦狂吼，将枪口的刺刀打开，跳出战壕打算进行最后英勇的搏杀！
    但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可不是同样雪亮的刺刀！
    而是，几近20吨的钢铁巨兽！
    “跟老子拼刺刀？好啊！”唐刀眉梢眼角皆是狰狞！
    狠狠一踩油门，89坦克发动机爆出巨大轰鸣，坦克在山地上被加速到40码，无比凶猛的朝着欲拼死一搏的日军步兵们撞去。
    于是，战场上最凶残的一幕诞生了。
    哪怕侦察连的精锐们大多经历过绞肉机式的淞沪战场，血肉模糊的场景见得多了，甚至战斗中还感受过飞来的断肢残体砸到身上的恐惧，但超过15名士兵在战后还是连续两天吃不下饭，尤其是见不得荤腥。
    用一名侦察连下士的原话：“别说老子不够强，那是你们没看到当时那个场景，大伙儿都是庄稼人，稻场那个石碾子大家都见过吧！你们就想想，石碾子再大上十倍，然后一个人被碾上，那最后是个啥模样？”
    “那不得成张纸了？”有人仔细想想，很确定的说。
    “纸？”下士不屑的撇撇嘴。
    “所以说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这么跟你说吧！人是成了一张皮，就像是纸了，但人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会因为挤压，喷出来的，喷的得有七八米远吧！”下士虚眯着眼睛回忆道。“我那会儿才知道原来人的腰子原来是那个模样，跟个大黄豆子似的，还有那个肝儿！跟猪肝不太一样。”
    “关键是，还有人被压爆的声音，彭！就跟过年时咱们放的那个炮差不多！还是连珠炮！真的，小鬼子还挺不怕死，但想死也别跟团座的坦克玩拼刺刀啊！
    三班的老明知道吧！就是那个提着大砍刀剁过三个小鬼子脑壳、腰上挂着一颗日寇大尉脑袋冲锋的明跃烨，凶不凶？
    他当时离坦克最近，那家伙，头上脸上全是血，身上还挂着好几团肉坨坨，当场就吐了，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那浑身臭的，老子大半晚上硬是没敢近他的身！连庆祝胜利的时候，老子都没敢抱他，老明现在见老子都还不搭理老子。”
    “为啥会那么臭？”还有士兵呆呆发问。
    “你觉得人的屎会装在哪儿？”下士斜着眼发问。“对了，想不想知道团座的坦克洗了多久才没味儿？那玩意儿，更臭，还有那些缝缝里，全是大肥肉！”
    “呕~~~大哥，你别说了，我特么也要吐了！”周围一片干呕声。
    “小样儿，敢嘲笑老子吃不下饭，老子咋说也要拖你们下水！呕~~~”下士嘲弄道，喉头却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
    做为亲身经历者，这一重新提起，他很难不回到那夜堪称血肉磨坊的战场。
    唐团座亲自驾驶的钢铁巨兽，冰冷无情的从冲过来的日军步兵们身上碾压过去，碾压出一条血路！
    紧跟在其后的步兵们则用自动火器收割着企图用刺刀行最后一搏的残存日军步兵，将之全部射杀于山野。
    一个由将近150多名日军驻守的小山包阵地，仅用时5分钟就被攻克，所有守军被全歼，而己方步兵伤亡却是为个位数！
    而这，只是化身为坦克车手的唐团座在山地攻击战中的小试牛刀！
    真正让唐团座和战后被晋升为四行团第一任坦克排排长的邓桂海少尉一战成名的，还得是和日军5辆94式坦克、3辆89坦克的那场属于钢铁巨兽战斗的遭遇战。
    那也是太行山战场上的第一次坦克对战！
    战后被命名为001太行的89坦克，以1对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