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沅不得不把主意打在了叶萋萋、俞诗蓝和江飞舟身上。
    由于《白蛇传》尚未上映，叶萋萋目前还算是没出道的状态，所以她也没得挑，就算知道会被俞诗蓝压番，还是接下了夏梦这个角色。俞诗蓝的经纪人觉得，和新晋影后和成名已久的季岩演戏，俞诗蓝不亏，加上俞诗蓝自己也乐意，便也给俞诗蓝接下了陆莎这个角色，并且和片方签订了长期合约。
    也就是说，如果这部电影要出续集，俞诗蓝必须腾出档期给《完美实验品》。
    其他演员的合同和俞诗蓝的差不多。
    杜沅经手的工作，也就是选角和剧本这方面。虽说她并不喜欢叶萋萋，但由于电影需要，她再不喜欢，也只能把自己对叶萋萋的成见放在一边，客观地看待她的演技，并且在见面时维持友好的关系。
    选角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关于剧组的筹建工作，都是兼任制片人的季岩和许佑请的一个颇有资历和经历的老制片人操心，她则专心写下一个剧本。
    原本季岩在B市，他和杜沅又常常被狗仔跟。杜沅打定了注意在电影开拍前就闭关写剧本，就不出门了，可也架不住每天拉着窗帘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季岩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本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杜沅就有了回凌波园的意思，只是她觉得大家都在B市，她留在这边多少要方便些。
    可是，从那天晚上季岩回来被她误当成贼开始，她的住址就暴露了。没有狗仔跟过来，但她每天都能收到一封表白信和三枝蓝色妖姬。信里备述写信人对她的喜欢。
    比如，她某一天收到的信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杜沅：
    今天我看到你穿了一条素净的碎花裙，外搭一件浅绿色的风衣。虽然我并不喜欢绿色，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颜色衬得你皮肤越加白皙。你如此美丽，又如此受到上天的眷顾，让我想靠近又不敢。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在人群之中，这么多人，你独独看到了我。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只是你现在已短暂地迷失了自己，希望你能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并不是你的真爱。你不要因为男人一时的谎言迷失了自己。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爱着你，希望你能自珍自重。
    最爱你的人
    X年11月7日
    而三枝蓝色妖姬代表的意思是：你是我最深的爱恋，希望永远铭记我们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杜沅知道，但凡是明星，都会有一些疯狂的粉丝。她收到的这封信还算是好的，圈内，别说是周璇，就是季岩，也曾经收到过疯狂粉丝的恐吓信，以及包裹。信里的内容大约是一些威胁的话，威胁的同时还会表达爱意。包裹么，一般都会是恐怖点儿的东西，比如死掉的老鼠之类的。
    杜沅看到这样的信，觉得应该是某个疯狂的粉丝所为，许佑和季岩最近又忙得很，她便没把这事儿说出来。只是这事儿直接促成了她离开B市。凌波园毕竟偏僻，又有安保人员守着，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是以，杜沅便回了凌波园。
    经过一个月日以继夜地工作，到12月份时，剧本已基本完工，《完美实验品》的剧组也筹建完毕。
    由于新电影是现代戏，所以剧组不用去外地，直接在B市的影视基地拍摄即可。就是需要自己搭场景，造价略高。
    “我可以暂时不要片酬，片酬就当我投资，我再追加五百万。”杜沅思考了一番，这么说。毕竟现在公司才起步，投资的压力过大也确实不好。
    作为杜沅的经纪人，同时又是杜沅的东家，还是电影的投资人，许佑做事儿确实是凭着良心的。杜沅的要求他不可能不答应，一来这会缓解公司的现金流面临的压力，二来杜沅把她的身家都投进了新电影，这意味着她办事儿会更尽心尽力。是以，杜沅以一千五百万的投资加上她前期的工作，直接拿到了全线分成百分之十五的合约。
    季岩也是片酬折算成投资的方式，他演商业片更贵一点，片酬高达两千万。这次他又是制片人，所以他拿到了百分之二十。
    而这部电影加上季岩和杜沅的片酬所折算的总投资，高达1.5亿。一般来讲，这种小IP的投资顶多几千万，随便演演，凭借演员的名气多圈点儿票房才是业内主流，但许佑、季岩、杜沅三人真的是卯足了劲儿要做好这部电影，不管是大局还是细节，都要求做到精益求精，才有这么贵的投资。
    在商讨过细节、又在律师的见证下签过合约律师离开后，许佑突然就对杜沅说：“杜沅，我们谈一谈。”
    杜沅有些诧异，点头道：“好。”
    季岩看了他们一眼：“需要我回避吗？”
    许佑微笑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说：“不用。”
    在公司的会客室里，许佑给三人一人倒了杯红酒。
    这时，他脸上已经褪去了在谈判桌上的商务性的笑容，显得特别诚挚。
    他直视着杜沅：“你还记得我们签约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那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但杜沅的记性很好。她点了点头：“我还记得。”
    许佑欣慰地笑了笑，说：“我也记得。我记得你说国人对自己的电影很不自信，因为这种不自信，我们需要国外各种电影奖项的肯定，甚至为了追求国外的奖项，迎合西方的审美，以至于电影成片不伦不类。”
    杜沅突然觉得，说这话的自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自己了。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那时候我讲话考虑得还是太过片面了。国外的电影奖项受到欢迎，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电影不自信，还因为我们的电影本身就不够好。相信我们都知道，这几年出的烂片有很多。到现在，我不认为追逐国外的电影奖项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作为电影人，当然会想自己获得更多的奖项更多的肯定。但是过分追逐，以至于改变我们的文化审美去迎合各大电影节甚至于各大电影奖评委的审美，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季岩安静地做一块儿背景板，并不说话。
    许佑点了点头，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人心：“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梦想。”
    杜沅一愣，她看向许佑，只觉心神都在颤动。
    这时候，许佑复述着杜沅曾经的话。
    “好莱坞是世界电影工厂，我们确实落后于他们，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让东方式的审美去征求西方审美群的认可呢？这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派系。我认为，我们的文化输出和文化输入严重不对等。东西方文化、历史、审美本就不一样，但我们通过各类影片已经逐渐接受了西方的文化和审美，所以他们的大片引进国内后，揽走了国内票房的半壁江山。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电影会取得高票房，也有片子的节奏特效等各方面确实做得出色的原因。”
    “我们输出的电影在欧美都很少有佳绩，既有片子本身质量的原因，也有他们不了解我们的历史文化审美以至于对主角的思想观念和行为都不理解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的电影为了攻占国外的市场，开始迎合他们的审美和思想，我认为是很可怕的，这意味着，我们开始抛弃我们的文化沦为别人的附庸。”
    许佑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连杜沅自己，都被曾经自己说过的这段话弄得热血沸腾。
    “为什么我们不能传承发扬自己的文化，抛弃糟粕，存其精华，做符合我们自己的文化背景历史审美的电影呢？我们也可以博采众长，学习别人优秀的地方，做出高质量的影片，向世界输出我们的文化。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国人不会再觉得我们的演员或者电影需要到国外去得个奖才算是有逼格，我们也可以像好莱坞那样，只在意自己的‘奥斯卡’，别的奖项，没有不会觉得失落，有只是锦上添花。”
    杜沅脸上有些烧得厉害。她的大脑开始迅速地倒带，回到她大三的时候，回到她还没有和季岩复合的时候。
    她当初能抛弃自己的学业转投电影，未必就没有对国内的电影恨铁不成钢想要自己创造历史的意思。随着电影市场的发展，随着票房的增加，大家开始追逐票房，真正做电影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先去演电影，然后获得一定的名气，然后可以转投制作，可以拍自己想拍的电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在获得成功后宣扬自己的东方电影观，可以用自己的作品去影响别人的看法，让大家都知道，哦，原来我们自己的东西其实挺好的。
    在拍《鸳鸯锦》和《红玫瑰与白玫瑰》时，她是很珍惜这两个得来不易的机会的。在拍摄《白蛇传》，她也一样敬业。可因为她的走红，她那时候，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因为网友们人云亦云唾骂她而心灰意冷，她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许佑推她一步。
    就比如《完美实验品》和被她改名为《生途》的《命运》，都是许佑主动提起，要求她承包一定的工作，她才去做的。
    特别是在获奖之后，她觉得她的演艺事业才刚开始就已经到达了巅峰，她已经没有了可以征服的高山，剩下的，就只是工作而已。她每天想的，都是快点工作结束这季岩相聚。
    这让杜沅觉得很羞愧，为曾经的自己，也为曾经的梦想。更因为季岩的喜欢而羞愧。
    (正文有两三段对话是曾经的章节里写过的，所以作者有话说里的字数补给大家，么么哒。关于剧情的进展，我也知道有点儿慢了，但这里有点儿关键，所以我还是想写完，我承诺的十章内公开恋情，相信我，肯定会做到的，这是第四章了。再么么大家)
    ☆、第137章 沅沅有点儿心伤（下）
    这让杜沅觉得很羞愧，为曾经的自己，也为曾经的梦想。更因为季岩的喜欢而羞愧。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端起红酒抿了一口，她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生涩：“我记得，这都是我说过的话。”
    许佑也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想让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审美用视听语言广泛传播，你想做一个有文化影响力的人，想让我们的文化、审美用观众能接收到的方式糅进电影，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大家，从而达到广而远播并让人接受的目的。”
    杜沅简直无地自容，脸色越发不自然：“这的确是我说过的话。”
    “很好。”许佑赞许道，“我很高兴你还记得。”
    他客观而冷静地说：“很多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有梦想的。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们和现实接触得越来越多，大部分人都遗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就只是活着，为了工作、为了吃饭穿衣而活着，为了别人艳羡的目光而活着。”
    让杜沅越发羞愧的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她获得了名气，她曾经被人吹捧，她被狗仔跟踪，她做什么都能成为新闻点，她在镁光灯的聚焦下活着，所有人都称赞她的演技和容貌，这让她骄傲。然后她被抹黑，成为人人唾骂的对象，很多曾经的粉丝开始黑她，这让她愤怒。
    然后，娱乐圈、电影圈、网络……各种交集、各种经历，她看到的东西和她得到的东西，的确已经让她开始遗忘初衷，让她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入这一行，就只是赚钱、工作。在然后么，和季岩一起，做点儿很清闲的事情，比如采花酿酒，比如上一上网，看一看自己想看的书……
    这时，许佑又开启了一针见血的模式：“自打你从戛纳回来，也就是那一次的舆论风波后，我发现你开始变得很消极。诚然，需要你做的事，你依然会尽力做到最好，可是你很被动，已经开始缺乏创造性。就连‘八卦天堂’，也是因为你早有设想，会做出来只是为了不让汪乐意的辛苦白费。”
    杜沅心里泛着苦，她苦笑了一声，说：“当时我只是觉得，大部分人都很愚昧，人性如此，我觉得很失望。可我如果和网上那些因为一些证据不足的言论就开始唾骂我的路人计较，会显得我和他们一样。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审美，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做到自己知道就可以，又为什么要去强求别人？”
    这话颇有些众人独醉我独醒的味道。
    可杜沅心里的愤懑确是实打实的：“我知道，会在网上喷艺人的网友，本性并不坏，只是因为网络的匿名制才会畅所欲言。他们心里不舒服，也要让别人不舒服。他们需要主持公道的权威，好像自己很有权利，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评判对错并且寻求认同，他们只是在现实生活中不那么有权利而又需要这种权利，甚至于只是在借着网络的渠道寻找生活中得不到的认同、发泄生活中的不满。以前我可以理解，然而我当我成为被发泄的对象时，我才知道，我不能理解。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网络是虚拟的，哪怕看不到骂我的人，但他们是客观存在的，被唾骂的时候，我很难受。所以，我觉得，他们想什么，他们接受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