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排队进馆，她望着手机里的电子版票据，再看着已经坐得满满的席位，压根看不出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无数人说话的吵杂声和响彻云霄的音乐声在耳边围绕，影绰虚实的昏暗光影把整个体育馆内部打得恍惚而不真实，大环境的喧吵勾出如同蚂蚁大小的人儿的焦虑。
    中野五月蹙起眉头，艰难地迈开脚步，尝试找位置。
    手机响。
    “你在哪？”
    巨大的杂声中，中野五月把手机紧紧贴到耳朵前，听到高杉原的声音。
    “我在，我在b层c出口右区。”
    中野五月连忙望向四周，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到贴在座位侧的标志。
    “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电话那头，高杉原语气严肃地命令道。
    “哦，嗯。”
    中野五月弱弱地点点头，听到高杉原的话，心里才感到一丝心安。
    “还有三分钟！”
    舞台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来到最后一百八十秒，周围的人群更加沸腾，中野五月正站在一个山顶位置，纵使如此，这儿的热情也丝毫不退减，两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举起粉色荧光棒，大声地叫周杰伦我爱你。
    中野五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场景。
    无数的荧光棒汇聚成星星点点的辰光大海，在恰到好处的晴朗夜晚中，自成一片摇曳的花海，成千上万的人的脸半隐在能看得见五官的黑暗中，舞台灯光零散地落到他们燥热的脸上，他们大声撕喊着，脸红耳赤，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中野五月似乎能感受到四万个激动的心跳，以及他们脉搏泵张的兴奋。
    有那么一瞬间，中野五月感觉自己不在体育馆内，而是飘在夜空三千米的高度，孤身俯瞰这个体育馆，从那个高度，她看到体育馆在黑夜中的轮廓，就像一只体内有无数光斑的椭圆形昆虫。
    “最后二十秒了！”
    观众席上，她看到无数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激动地凝视彼此，大声倒数，眼眸中的光与影的涟动凝固下来后，最后只剩下对方的脸。
    中野五月呆在原地。
    “我总算找到你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刚才所有浩然超然的感觉也在这一声中消失不见，她再次变回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高君？”
    中野五月眼瞳激动地望向高杉原。
    “你跑哪儿去了？”
    “我只是去买个东西而已。”中野五月解释道。
    “你不是刚吃过饭吗？”
    高杉原望着中野五月一怀抱的零食，忍不住问。
    “可…演唱会有两个小时，难道不准备一下吗？”中野五月的樱唇明明软绵绵的，却还在嘴硬。
    “你以为是电影么？服了你了。”
    高杉原责备的眼睛实则柔情十足，眼睛从中野五月的脸蛋挪到舞台大屏幕上，“还有十秒。走吧，演唱会要开始了。”
    “嗯。”
    中野五月点点头，余光望见最后十秒的倒计时。
    “十！”
    “九！”
    四万人同时齐喊，声音响彻云霄。
    高杉原从中野五月手中拿过大半零食，“跟着我，别再走丢了。”
    “不会的。”
    中野五月认真地说。
    高杉原空着的手拉过中野五月的小手，牢牢地攥在手心。
    中野五月才从大屏幕上回过神，手心传来温润如玉的体温，美丽的眸子望向那双连接两人的手。
    “三！”
    “二！”
    “一！”
    涩谷体育馆内传出第一首歌的前奏，钢琴爵士鼓和吉他的声音一响，人的尖叫声隔了十条街道依旧震耳欲聋。
    “他们还没来吗？”
    中野二乃和中野三玖担心地望了望四周，仍不见高杉原的身影，很快被舞台所吸引。
    光与影的舞台上，响起温润磁性的男声。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谟拉比法典”
    “刻在黑色的玄武岩”
    “距今已经三千七八多年”
    在昏暗渐明的霓虹灯聚焦灯中，演唱会的主角出现，周杰伦一身粉红，拿着同样粉红的话筒。
    “我在橱窗前，凝视碑文的字眼”
    一首熟悉的歌直接让全场沸腾起来。
    高杉原总算赶回前排，中野五月一路上被听众的尖叫弄得耳朵都要聋了，整个人像怯生的小熊一样，被高杉原拐着走。
    两人落位后，高杉原把零食递给身边的中野三玖，中野三玖依序递给旁边的中野二乃，中野一花，中野四叶。
    高杉原看见中野五月的脸很红，在舞台的霓虹灯映射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胭脂色的薄纱。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中野五月连连摇头，收回的双手插在并拢起来的双腿之间。
    第一首歌结束。
    站在舞台中央的吸引万千注目的男人望了一周体育馆，轻松朝观众席来了句。
    “哎呦，今天还蛮多人的，不错哦。”
    台下再次疯癫。
    “距离上一次开演唱会好像过了蛮久的。这次全球巡演演出会蛮吊的，希望大家喜欢。”
    “菊花台”
    “兰亭序”
    “龙泉”
    “忍者”
    “白色风车”
    “明明就”
    “床边故事”
    “爷爷泡的茶”
    一首一首歌下来，全场的欢呼声始终没有断过，粉色的应援灯海洋随着舞台的歌词摇动轻舞。
    坐在最前排，这种能让人血气蓬发、想要歇斯底里大喊的兴奋感更上一层次。
    “接下来，送大家一首晴天。”
    周杰伦在镶满钻石的钢琴前坐下，熟悉的旋律从钢琴键泌出的一刻，高杉原整个人滞在原地。
    “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在周杰伦的嗓音中，高杉原慢慢望着慢慢摇动自己手中荧光棒、用蹩脚中文慢慢跟唱的五姐妹的脸蛋，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心头。
    中野五月也在望着高杉原，她的目光本来是望着台上的，但情不自禁地飘到了身边的高杉原脸上。
    在舞台灯光中，高杉原的侧脸沾上各色的光粒子，那双眼睛并不算大，睫毛也略有瑕疵，但她却没有一点挑剔的念头。
    高杉原也望向她，在阴影中的嘴巴轻轻上扬。
    遇到他凝视她的温柔的黑眼睛，她想起刚才在山顶席时那些情侣对视的目光，也是那样的温热，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