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来。
    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默契的同时撤军修整。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开始搬运各自的伤员和死者，因为双方的体量都十分庞大，想要什么闪电战、突袭战都显得过于苍白，只有正面硬碰硬才是最实在的方式。
    回到营地，柴安平终究是没能够冲进德莱厄斯的营帐直接斩下他的首级，好歹要给他的亲卫以及两个虎视眈眈的法师军团一点面子。
    拉克丝被缇亚娜和盖伦逮了过去，追问哪来的实力。
    柴安平倒是有点无所事事，用炼金之焰清洁了一下身体就回自己的营帐补觉去了。
    钢铁之翼人数稀少，而且也没有伤亡，更何况还有杰拉德在管理，他直接进入甩手掌柜状态。
    “【克烈的暴怒之心】使用！”
    “轰——！”
    柴安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让他进入幻境的物品，而从克烈身上获得的东西很有可能对标的是盖伦的无畏之心，是第一等的被动技能。
    尽管有负面影响，但如果柴安平刚获得这东西的时候连形意还没有领悟，或许还能影响到他。
    但现在，他可是连愤怒本源都硬生生扛下来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玩意给扭转了性格。
    混沌的视野重归清明，柴安平发现自己身处荒原。
    “克烈所有！”
    他的身前有着一个木牌子，不过已经被拔掉随手丢在地上，而且上面还留着个马蹄印子。
    “按照我现在的视线……我应该是变成了克烈？”柴安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破旧的皮手套外面露着四根毛茸茸的手指头。
    手指很粗糙，而且还有着各式各样的伤疤。
    一股怒意凭空涌现，柴安平没有抗拒这种愤怒。
    “狗杂种，我打赌一定是那些人类！他们总是很快就忘记克烈是谁！”
    “咕哩呜噜噜噜……”
    在他旁边的龙蜴斯嘎尔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噜声，它只听得懂“人类”两个字，这可以让它有限度的燃起来。
    “跟我来，你这只胆小鬼！有人闯进了咱们的地盘，这块土地的和平就要被破坏了！”
    克烈攀上斯嘎尔身上的缰绳和脚踏，振臂驱策。
    “嘎！”
    龙蜴表情认真，要准备燃起来了！
    “等等，你这蠢货，看不到地上的脚印吗？”
    克烈用力敲了敲斯嘎尔刀枪不入的脑袋：“是这边！”
    “咕哩咕哩！”
    于是柴安平跟着克烈的视角经历了一场领土保卫战，可笑的是，这伙人竟然才是这片土地的“名义拥有者”，声称这是最高统帅部分封的领土。
    克烈桀骜狂笑，连说想要这片土地得从他手里抢过去才算。
    对方的势力很强大，甚至还有埋伏，克烈把几个人砍成碎块之后，斯嘎尔挨了一根弩炮。
    一人一兽全都飞了出去，胆小的斯嘎尔夺路而逃，直接把克烈给丢在了重重包围里面。
    “狗娘养的！”
    “忘恩负义的畜生！”
    一个个铁武士朝他聚拢过来，钩刃和长刀闪烁着寒光。
    或许一个冲锋，他就会被砍成肉酱。
    克烈奋勇冲杀，但这伙人显然训练有素，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就在这时，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的斯嘎尔突然又冲了回来，它像是疯了一样，身后抛起了高高的一串烟尘。
    它高高跳起，越过那些铁罐子来到克烈身前，嘴里还叼着他的宝贝帽子。
    “嘎！”
    克烈哈哈狂笑，他跳上坐鞍，跃出了包围圈，直接朝着那台弩炮冲去。
    只要没有了这玩意，剩下的人他可以慢慢杀！
    斯嘎尔开心的嘎嘎乱叫，克烈用长柄斧的侧面拍着它的屁股：“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干掉一整只军团了！”
    幻境在克烈尽情的杀戮中逐渐落下帷幕，柴安平心里的迷惑却空前强烈——这是什么狂怒之心？
    未免也太怪了！
    他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永远暴怒的灵魂，但这段幻境明显不是如此……甚至他都能感觉到克烈跟斯嘎尔的那种感情，那是超越了本能的生死与共啊！
    这玩意难道不叫【克烈和他宝贝坐骑的人兽之情】？
    但提示的声音却很明显的提醒他通过了幻境的考验，获得了狂怒之心。
    毕竟他可是十分认真感受了一遍克烈的心态变化！
    他感觉自己对于愤怒本源的承受极限又大幅提高了！
    没等他再仔细感悟狂怒之心给自己的增益，他忽然感觉有人入侵了自己的梦境。
    而且还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想要跟你取得联系还真是不容易啊！”费德提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你？！”柴安平惊讶道。
    在他虚无的意识空间中，出现了一只眼睛猩红的乌鸦。
    “为什么突破你的防御突然变得简单了？”费德提克问道。
    “……”
    柴安平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搭腔，直接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当然！”
    费德提克笑道：“我可是靠近战场之后才发现原来战争星的复苏跟你有关，这才明白正义星灵为什么要发起这场席卷世界的战争。”
    祂看了几眼柴安平，接着说道：“看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去触星灵的霉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昨天晚上似乎感觉到了星象的变化。”柴安平闻言好奇道。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哈哈哈！”
    费德提克声音沙哑的大笑起来：“昨天夜里‘永恒’和‘慈悲’星灵全都被不知道哪个暗裔杀死了，就连星辰都磨灭了！
    拉姆那家伙，还真是连我都骗过了，没想到祂竟然还藏着这样的计划和胆量！”
    柴安平虎躯顿时一震，虽然是两个没听说过的星灵，但那可是星灵啊！
    潘森被杀死都能引起轩然大波，那就更不用说两尊星灵同时陨落了。
    “拉姆是谁？到底咋回事啊？”他急问道。
    “呵呵，你连拉姆是谁都不知道？”费德提克化成的乌鸦十分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祂就是你们德玛西亚讨伐的恶魔啊，嫉妒恶魔！
    祂在不朽堡垒底下和暗裔勾结，阴了星灵一把，我说祂怎么还死守着那座骸骨圣殿不愿意离开，原来是在钓鱼。
    昨夜的时候，诺克萨斯的整个帝都几乎都被大战摧毁了。
    后来，正义星灵真身降临，但是拉姆只留下了一道假身，那个不知身份的暗裔也已经遁逃，就连骸骨圣殿的封印都松动了。”
    嫉妒恶魔离开之后特地去跟费德提克见了一面，以免时机到来，费德提克却忘了通知自己。
    当然自己也被坑了这件事……祂就不会说了。
    “后来杀了拉姆假身的那个凡人勇者告诉凯尔莫德凯撒在暗影岛复苏，这件事可能是他策划，已经丢了所有线索的星灵立刻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包围了暗影岛。”
    “嚯——”柴安平几乎都能想象到那副场景了。
    “暗影岛的诅咒很独特，就连我们这种存在都不愿意长久停留在里面，更不用说星灵了。”
    费德提克昨夜就藏在暗影岛不远处，亲眼和拉姆看着这场大戏，此时跟柴安平绘声绘色说起见闻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鸟嘴都快笑裂了。
    “昨晚到场的星灵足有十一个，十一颗璀璨的星辰环绕着暗影岛，几乎将黑雾压进岛屿沿岸，那些黑雾里的亡灵到处躲藏，没躲过的就会被星灵屠杀。
    结果……
    哈哈哈！
    那个‘破败诅咒’的创造者、黑雾的主宰，破败之王被祂们吵醒了！”
    柴安平：……
    我他妈直呼好家伙！
    “那个破败王真是走上了一条十分独特的道路，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独特的亡灵了！”费德提克赞叹道：“只要根治在整片岛屿上的黑雾不消，他就永远不死不灭。
    星灵足足杀了他四十七次，结果每次他不用半分钟就能从黑雾中复苏，在他的干扰下星灵根本探索不了暗影岛，最后就连星灵也不得不铩羽而归……哈哈，太好笑了！”
    柴安平闻言真是思绪万千。
    那个痴情种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醒来了……
    曾经蛊惑他把王后放进福光岛圣泉的锤石，嗯……应该还好吧？
    锤石无疑已经是黑雾中顶级的亡灵，但佛耶戈就位格上而言可是黑雾的拥有者，是完全碾压任何依靠黑雾生存的亡灵的。
    所以，锤锤应该没问题的吧？
    而且，佛耶戈一旦复苏，也就意味着整座大陆都有可能沦为亡灵的战场，因为这个痴情种为了一切可能复苏自己王后的手段会不择手段！
    星灵这可是唤醒了一头真正的怪物！
    现在暗影岛上肯定很热闹，不但有韬光养晦的莫德凯撒、复苏的佛耶戈，还有诸如卡尔萨斯、茂凯这样的生物，柴安平记得好像蜘蛛和象征着情欲的恶魔伊芙琳也常住在这座岛屿上……
    嚯，这战力。
    也难怪星灵拿这座暗影岛没什么办法。
    “因此，我建议你最好顺利让战争星灵复苏。”费德提克说回正题：“现在时机未到，还不是彻底激怒星灵的时候。”
    “时机？”柴安平敏锐把握到了费德提克话里的重点。
    “对啊——”
    乌鸦猩红的双眼盯得柴安平心里有些发虚：“或许你正在变得越来越特别呢？”
    “你只要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即可。”祂转而说道：“再者，让潘森复苏对星灵来说并非是好事，因为这一代的战神位格已经被一个凡人继承，就连战神的矛与盾都承认了他的身份，到时候潘森复苏究竟还能不能被称为‘战争之神’还在两说。
    巨神峰的星灵有两种，一种会彻底夺取凡人的身体，让自己的意识完全掌控力量。而另一种则会承认凡人的品质符合自己的要求，让凡人保留自己的意识，代替祂们行使星灵的权利和职责。
    这两种星灵之间本就存在着意识上的鸿沟，潘森的回归很有可能激化双方的矛盾。”
    柴安平立刻明白了费德提克的意思，潘森和阿特瑞斯恰巧站在了两种意识形态最核心的两端，一旦产生冲突，就有可能立刻引爆这个火药桶。
    如果潘森要杀死阿特瑞斯，那些还保留着凡人意识的星灵会同意吗？
    “我知道了！”
    柴安平点头应下，这年头，谁不想多看点星灵笑话？
    费德提克传完讯息离去，柴安平开始细细盘算这些变故会造成的影响，尽管整个世界因为他这个不稳定因素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但有些事件仍然有迹可循。
    “而且我没想过费德提克竟然会这么积极……祂原本不还是在沉睡吗？”
    “祂口中的‘时机’，应该与我有关，但是我还没有头绪。”
    一丝紧迫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尽管他的实力已经超脱了凡人，但在这些古来存在的面前，仍然不得自由。
    而且星灵罕见的遭遇挫折，恐怕也会在面对自己和拉克丝时越发强硬起来。
    “幸好这次偷到了克烈的东西，对我吸收更多的愤怒本源有很大的帮助。”
    柴安平现在的前路还有强欲恶魔走过的路，他可以跟着进行一定程度的探索，而且连番大战下来，他的形意更是变强许多，战争之意既是复苏战争星的钥匙，同样也是他“乘兴形意”变强的契机。
    多重因素共同影响，柴安平感觉自己又可以尝试开启吸收愤怒本源的大门了。
    ……
    佛耶戈手持着湛青色的王者之刃，时而浑噩、时而清醒的穿行在暗影岛的废墟中。
    黑雾顺从的匍匐在他的周身，为他指引着道路。
    “这……是我的悲伤。”
    他喃喃自语，黑雾自他手中划过，这无尽的黑雾，不是所谓的诅咒，而是上千年来对妻子逝去的悲伤！
    他的眼角滑落黑色的泪水，过去的记忆大多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对王后伊苏尔德的印象也发生了某种变化，他来到一座残破的宫殿，宫殿里的过道上堆叠这几套腐朽而古老的铠甲。
    这是他熟悉的模样。
    他快步走入其中，在宫殿的中央放置着一张古老的王座，黑曜石簇拥王座四周。
    佛耶戈环顾四周，王后伊苏尔德的画像就在侧旁，黑雾保护着这张栩栩如生的画像，画像上美丽的王后正漫步在花园中，巧笑顾盼。
    “伊苏尔德……”
    他飞快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但心中那份悲伤和愤怒却难以抑制，这正是支撑他仍然以亡灵的姿态继续存活的动力。
    “我该如何才能将你复活？”
    破旧的宫殿中，黑雾与他一同悲伤，整座岛屿的天气也随之剧变。
    青色的闪电接连闪过天空。
    茂凯看着天空，逐渐陷入沉默，强壮而庞大的枝干逐渐枯萎。
    这个岛屿真正的主人苏醒了，像他这样的生物即将迎来最艰难的时期。
    塞拉斯躺在河面上，表情闲适之余又有些好奇。
    他今天也去围观了那位苏醒的破败之王，这让他知道自己无法忤逆的对象又多了一个，但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当狗的只要不介意，恶心的也就是主人而已。
    “你说他就是这份诅咒的源头？”
    “没错。”阿刻戎慎重道：“通过自身缔造的奇迹，甚至比成神还要伟大，这样的人即使在远古也是顶层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也会悲伤吗？”
    塞拉斯脸上多了一丝嘲讽：“看看，整座暗影岛都在为他哭泣。”
    “确实。”
    阿刻戎深以为然：“拥有了这份力量还在自艾自怜，未免有点恶心。”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一致。
    “你的巫术学得怎么样了？”
    “卓有成效！”塞拉斯愉悦道：“任何的魔法在我面前都毫无难度，或许我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妖。”
    除此之外，他也在努力掌握阿刻戎传授的痛苦权柄，两人现在成了相依相生的共生体，每多增强一份实力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危急关头，阿刻戎现在也可以短暂的接管身体，使用一部分的权柄力量。
    “真是期待破败之王跟‘主人’的碰撞啊，哈哈！”
    在塞拉斯看来，恐怕也只有像佛耶戈这样的强者才有可能跟莫德凯撒相比较了。
    而在破败之王佛耶戈停留的宫殿中，悲恸的哭泣已经停下，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像上伊苏尔德王后的形象裁剪下来，只在画像上留下一圈轮廓。
    在这座宫殿里，伊苏尔德的形象还不仅仅只有这一幅，他轻轻伸手一挥，无尽的黑雾涌入宫殿之中将这些画尽数遮盖起来。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复活你……”
    他正要起身拿起王者之刃，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宫殿大门。
    佛耶戈的眸光一寒：“滚出去！”
    黑雾中瞬间传出隆隆震响。
    披着黑袍的巫妖顿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难道您不想要复活伊苏尔德王后了吗？”
    感觉到形体正在被黑雾侵蚀，这头巫妖连忙急声说道。
    “嗯？！”
    佛耶戈手中长剑一挥，巫妖与黑雾同时在半空中凝滞。
    “吾王，执掌死亡与轮回的冥界，邀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