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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粉嘟嘟的。”
“你瞧那小尾巴,嘻嘻……”
“猪不是特脏吗?”
“谁说的?”徐春风不乐意听了,“最干净的动物就是猪了,我天天给它洗澡的,是吧宝贝儿?”
郎泽宁和许山岚对视一眼,无声轻叹,许山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头。郎泽宁清清嗓子,说:“那啥,咱把小猪拴起来吧,一会老师来了。”
“哦。”徐春风掏出绳子正要比量,上课铃刚好响起,那只猪像受了惊似的,突然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这一下猝不及防快如闪电,还没等徐春风反应过来,猪落地了。
“我靠!”徐春风大叫一声,赶紧弯腰去抓。没想到猪这种动物瞧着挺笨,其实灵巧着呢,更何况它还只是猪仔,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嗷嗷直叫。
这下可乱了套,女生们大声尖叫,拼命躲闪,郎泽宁、徐春风拱着腰满教室逮猪。桌椅板凳撞歪的撞歪,撞翻的撞翻,噼里啪啦一顿乱响,其中还夹杂着封玉树的笑不可遏。
最后还是许山岚眼疾手快,纵身跃上课桌,飞身扑下,眼疾手快正按住要钻进桌子之间缝隙的小猪崽。教室里陡然安静下来,紧接着许山岚头顶上响起辅导员愤怒的训斥:“这是怎么回事?!”
许山岚抬起头,牢牢按住怀里兀自挣扎不休的小猪,有点腼腆地一笑,说:“对不起老师,猪跑了。”
结果,三人一猪都被辅导员给叫到了办公室。
徐春风也就在郎泽宁面前得瑟得厉害,实际上胆子小得像针鼻,一见老师就麻爪。郎泽宁把他往身后拉了拉,说:“导员,这猪是我养的,刚买来,还没养熟。”
辅导员不愿意教训郎泽宁,同样,她也不愿意教训许山岚,可该说的话还得说,苦口婆心磨叽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总结一句:“教室里不准带宠物,寝室也不准,赶紧把猪处理掉。”
徐春风一张脸拧成了苦瓜,郎泽宁本来就不喜欢这玩意,老师的话正中他下怀,故意没给徐春风出谋划策。可好好的一只猪崽,能怎么处理?徐春风唉声叹气一个下午,最后只能来敲许山岚的房门:“岚子我求你一件事,你肯定能答应吧。”
许山岚一猜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你是想在我这里养猪吧。”
“嘿!”徐春风一拍许山岚的肩头,“要不怎么就说你聪明呢。你瞧你这地方大,宽敞,我那边住俩人,太小……”他还绞尽脑汁找理由,许山岚无所谓地一耸肩:“行。”
“真的?”徐春风乐得见牙不见眼,“还得是你啊岚子,真够意思。来吧宝贝,住你哥这儿啦。”
其实这猪挺好养,无非喂点食,洗个澡,时不时拉出去遛一遛。刚开始几天许山岚没遛,毕竟辅导员刚警告完,老师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大约过了半个月,许山岚闲极无聊,弄根绳栓猪脖子上,另一端拉在手里,绕着操场跑圈。他从小天天习武惯了,偶尔偷懒还成,时间一长不锻炼浑身都觉得难受。
于是s市师范学院又多了一道风景线,许山岚一身浅色的运动服,清透挺拔得像棵小树似的,沐浴在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中——后面跟着一头猪。
丛展轶听蔡荣说,许山岚养了只宠物,但蔡荣没说是什么,面部表情还有点奇怪,只说:“丛先生亲自去瞧瞧就知道了。”
丛展轶没有立刻去,特地多等半个月。许山岚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小师弟还在生气,丛展轶也不着急,生气也生不了多久,许山岚不是记仇的人,他没那份精力。
丛展轶知道许山岚的课程表,挑了一天下午没有课的日子过去。校园总让人觉得既宁静祥和,又朝气蓬勃,学子们还没有步入社会,相比之下仍是单纯许多。丛展轶先跟辅导员打个招呼,然后去寝室找许山岚。
许山岚正在睡午觉,腰上随意搭着毛巾被。厚重的窗帘把午后的阳光遮挡在窗外,屋子里略有些昏暗。许山岚从不锁门,在家不锁,在学校也不锁。以前跟徐春风他们住在一个寝室里,这些都不是他管的事情,他只负责回去睡觉。如今自己单独一屋,仍是如此,因此丛展轶轻轻巧巧地就走了进去。
许山岚一下子醒了,练武的人警觉性都很高,更何况他也没睡熟。许山岚没有听到脚步声,甚至连开门的声音也只是隐约听到,但他就下意识地觉得进来的人是大师兄,毫无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许山岚没有动,没睁开眼睛。他继续躺着装睡觉,仿佛一无所觉。
丛展轶悄悄走到床边,借着透过窗帘的余光静静地瞧着床上的小师弟。许山岚一手搭在枕上,骨骼秀美匀亭。精致的下颌略显瘦削,和挺秀的鼻子一起,呈现出近乎完美的线条。他赤裸着上半身,微微俯趴着,被子半掩在腰畔,露出光滑优美的背脊。丛展轶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里曾满是青紫的吻痕,一直延伸到翘起的臀间。
丛展轶有些心热,忍不住伸出手指,蜻蜓点水一般抚弄到小师弟的肩头。许山岚一颤,肌肉骤然紧张起来。丛展轶低低轻笑一声,身子前倾,想要在许山岚唇边落下一吻,点破小师弟装睡的小伎俩。
正当他快要接近许山岚的一刹那,被子里突然钻出个小猪脑袋,睁着两只豆眼无辜地和丛展轶对视。把丛展轶吓了一跳,猛地后缩,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宠物。”许山岚这才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拎起小猪的两只前蹄,冲着丛展轶一比划:“乖,叫师兄。”
丛展轶无可奈何,啼笑皆非:“这就是你养的宠物?”叫他什么?师兄?
“守护神。”许山岚眨巴眨巴眼睛,耐心地解释,“防止有人偷袭。”
“嗯。”丛展轶点点头,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一番寝室的格局,“是比四个人一个屋好一些。”
“大师兄哪舍得让我吃苦。”许山岚语含讽刺,散散漫漫地拎起床头柜上的衣服,套在身上。丛展轶双手抱胸看着他:“如果不喜欢,可以回家来住。”
“谢了。”许山岚咧咧嘴,低声嘟囔,“我还想多活两天。”
丛展轶似乎没听到他的抱怨,转而问道:“快要实习了,你想去哪里?”
“这事用不着我操心吧。”许山岚垂着眼睑,指尖摆弄着小猪蹄子,“大师兄不是都给安排好了么?”
“我问问你喜欢做什么,如果没有,就给你安排了。”丛展轶对小师弟一向有耐性,更何况是心里正闹别扭的小师弟。
许山岚抬起眼:“我想当导游,四处去玩玩。”
丛展轶一笑,没说话。两人心知肚明,许山岚这个提议太违心,先不用说丛展轶绝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走那么远,就许山岚那个懒洋洋的性格,最讨厌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接触不熟悉的人,喜欢当什么导游才怪。
小猪崽被许山岚摆弄得不耐烦,嗷嗷叫了两声。许山岚眼珠转了转,说:“过两天我们系有演出,我要表演节目,你来不来看?”他的目光从眼角投过来,透着几分挑衅。
小豹子要亮爪子了,丛展轶笑笑,说:“有空就会来。”转身往门口走。
许山岚把小猪崽扔到床上,故意划清界限似的向丛展轶规规矩矩鞠躬:“大师兄再见。”他直起腰,眼前忽然一暗,心中一惊正待后退,手腕已被人叨住。许山岚反应极快,右拳挥上,同时提腿侧踢,却正中对方下怀。一闪身一错步之间将许山岚双臂双腿扣得死紧,砰地一声紧紧推到墙上。许山岚撞得七荤八素,刚要开口,丛展轶欺身上前,狠狠吻了下去。
许山岚发出“呜呜”的声音,尽力挣扎,但他哪是丛展轶的对手。两人口舌纠缠,丛展轶肆意舔吮,直吻得许山岚气短心跳,呼吸急促,胸膛不住起伏,这才放开。许山岚靠在墙上,瞧见丛展轶眼底奔腾的欲望,吓得心慌,不由自主露出哀求的神色。丛展轶一笑,低声道:“挺像。”
“什……什么……”许山岚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
“喜欢睡觉这一点,挺像。”丛展轶往床上扫一眼,拉开房门走出去。
许山岚迷迷糊糊,冷不防瞧见床上趴着的小猪崽,猛地明白了大师兄话里的意思。他气得狠狠踹了房门一脚,“咣”地一声巨响,吓得小猪脑袋拱到枕头底下,只露出小屁股和两条小短腿。
65、淡然
许山岚那里安排妥帖,丛展轶也就放心了。他知道小师弟心里别扭着,那天果然有点太狠了,别看这小子表面上不哼不哈迷迷糊糊,其实骨子里倔着呢,你可以适当逼迫,然后还得哄回来。
丛展轶决定暂时先不去打扰许山岚的清净,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天,以后日子长着呢,他倒想猜猜许山岚会在联欢会上表演什么节目。以前无非武术表演之类,尽管对于许子来说实在单调,但对观众来说可不是,毕竟学校里会这玩意的太少,歌舞早就看腻了,许山岚长得又帅气又精神,一出场下面小姑娘尖叫声一片一片的。不过似乎这次不太一样,看许山岚的表情比较深奥,意有所指。丛展轶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想起当年上高中时,许山岚表演的劲舞,如果是那样可也不错。
尽管过了这许多年,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丛展轶闭着眼睛靠在车里舒适的皮制椅背上,听着轻悠飘扬的音乐,想起数年前花一般鲜亮俊美的少年,品味般地微笑了一回。
这就是从小到大养在身边的好处,他的每时每刻、每次惊喜、每次意外、每次伤心、每次幸福,都有自己陪伴到底,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夜里梦回时、工作闲余时,可以随意唤回曾有的记忆,独自咂摸、独自回味,其中妙处,旁人哪能领会?
这个世上,除了许山岚,再无他人,能让丛展轶感受到这样温暖的缠绵的长久的情意。许山岚不只是许山岚,他更是丛展轶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对于丛展轶来说,没有许山岚,这个人生就不够完整,甚至可以不必存在。
丛展轶缓缓睁开眼,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在车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流水无声无息地滑过。他想起刚才那个吻,唇边噙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蔡荣适时地开口了,他一直关注着丛展轶的表情,老板想事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该打扰的,丛展轶一睁眼,就表明可以说话了。他说:“丛先生,行程已经安排下来,明天下午的飞机。礼物想备点什么么?”
丛展轶摇摇头:“师叔极有品味,一般东西看不上眼。”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把前些日子有人送来的鸡血石印章给他带着,让他瞧瞧。”
“是,丛先生。”
自从丛林过世之后,殷逸把他的骨灰同丛母安葬在一处,就在附近村子里,也就是丛母丛父结识的村子里买了一处农房居住。过年过节,丛展轶和许山岚常过来看看他。顾海平也会时不时地问候。丛展轶的这个二师弟正当红当紫,已是顶级功夫巨星,只是没有斩获过小金人,未免抱憾。他天天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在空中飞来飞去,能回来一趟实属不易。只打电话来,殷逸也不和他计较。
殷逸的住宅在村子边上,十分与众不同,二层小楼,独门独院。门前两大株木棉,枝叶繁茂、郁郁葱葱,一左一右,仿佛看门护院的卫士一般。院子里当中一条笔直的白石子路,东南角是株移植过来的海棠,正结着累累果实,坠得枝头低垂。许山岚最爱吃酸酸甜甜的海棠果,每次来都要摘一些解馋。
石子路左侧植着一片草坪,绿意融融——每天早上和傍晚,殷逸都会在这里,对着海棠树练一趟杨氏太极,风雨无阻。另一侧是一小块菜地,种着一畦韭菜、一陇小葱、白菜香菜菠菜等时令小菜。菜地边的架子上爬满绿莹莹的黄瓜和金红色的小南瓜,都用纱袋系着;墙上爬山虎心形的叶片之中若隐若现十几多或紫或粉的牵牛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蔡荣感叹一声:“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殷先生太会享福。”
丛展轶淡淡地道:“遭了一辈子罪了,老了享点清福也是应该的。”
蔡荣对殷逸和丛林的事不太了解,不敢接口,只跟着丛展轶进到院子里。
“师叔。”丛展轶唤了一声。房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殷逸,而是个年近四十的外国男子。标准的金发碧眼,一看便知有日耳曼的血统。穿着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衣扣却系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颇有几分丛林刻板近乎僵硬的气质,碧蓝色的眼睛在丛展轶身上转了两转,说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