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彩鳞的目光落向了马背上的老人。
    “如果每次分别都能够重逢，那么道别时的珍重就毫无意义。
    如果时间、空间不再是阻隔彼此相见的障碍，那么我们也就不再需要纪念。”
    “所以我们需要情义……”
    龙彩鳞的目光转而看向白季，眼神认真。
    “所以人类的文明是一个错误……
    因为对于死后的未知感到恐惧，所以人们便祭拜先祖，希望死后还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再活一次。
    因为对于现状的无力，所以祈求先祖、神灵的庇佑，希望世界上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因为害怕生活的无序使得生命遭受威胁，所以强行绑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家庭、孩子成为责任。
    因为害怕，从而形成习惯。
    因为习惯，从而产生习俗、惯例甚至是信念、信仰。
    有正就有反，于是禁令、律法、道德自然而然地产生。
    人们通过错误的表象，却导出文明的结果。
    因为需要活下去，所以人的身体上有无数对于疼痛的敏锐感知，来帮助人们趋利避害。
    可惜的是，生命并未能平等地对待人的一切感知。
    我们现如今需要准备如此多的水食，并非是因为我们因此感受到快乐，而是因为没有它们我们便会死亡。
    饥渴的难耐、窒息的苦闷，要比我们进食、喝水、呼吸带来的快感强烈无数倍。
    这种体验上的落差，会让由文明创造出来的工具抚平人们的内心。
    可见的是，在人类的未来，将会大幅度地改变每个人的生存环境。
    粮食会大规模丰收。
    水源会可循环利用。
    空气将会无比地纯净。
    它们都会是文明赐予人类的礼物。
    文明是人类用来适应环境的工具，它帮助人们化不足为满足，化负为正，化缺陷为优点。
    它时而诉诸感情，时而诉诸理智。
    它化身千万，就是为了帮助人类适应这个世界。
    可是……文明限制了人类的可能性。
    这所有的限制，究其原因，就在于人类之躯苦弱。”
    白季无意于反驳个人意志的选择，他只是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轻声问道。
    “那么，龙去哪了？”
    “龙？”
    龙彩鳞晒然一笑，自信的笑容让她在此刻显得魅力十足。
    “往昔已矣，我辈自当上下而求索。”
    白季一愣。
    看着女子坚定的面容，不由得肃然起敬。
    “祝君好运……”
    听到白季的回答，龙彩鳞原本骄傲的面容一瘫。
    “所以你还是没听进去是不是……”
    白季看着女子，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你追寻你的路，我追寻我的路。事物就该有许多条发展方向，即便是走错了，好歹也可以证明这是一条绝路。将来的某一天，没准我们可以相互印证比对，抉择出一条真正正确的道路出来。”
    龙彩鳞闻言，眼神闪了闪。
    看着白季的目光有些复杂。
    不过只是一瞬间后，她便再度展颜一笑。
    学着白季的模样，一抱拳道。
    “祝君好运……”
    短暂的交流后，气氛一时陷入了微微的安静。
    两个龙式哥哥看着妹妹的眼神，也有了少许的变化。
    这是妹妹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说过的话。
    在他们的心中，即便对于这些事情有些模糊的想法，可是却从没有像今天一般，以拥有逻辑的语言，切实地理清、表达出来。
    同样的，白季的回答，又是另一种不同意义上的追求。
    对于他们来说，两者同样伟大……
    而在这一片每个人都各有心思的时候，白季只是暗自皱着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某个界限以后，他的心头总是萦绕着某种淡淡的不祥感觉。
    无声的赤红大地，仿佛也在他的脚下酝酿着什么。
    在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似乎无时无刻地不在发出一些无声的微弱震动。
    白季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切实捕捉到了那份震动。
    然而这来自于战斗直感的淡淡危机感，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这龙牙山最近一定发生了……或者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
    白季不得而知。
    因为眼前，有着近在咫尺的危险。
    坐在马背上的老人家忽然指着某个方向，脸上如同孩子般地笑了起来。
    “大蜥蜴……”
    是大蜥蜴……
    很大的蜥蜴……
    跑动起来的时候，地动山摇。
    白季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心头萦绕的那种淡淡危机感，说不准就是这家伙跑过来所发出的动静。
    眼前，那如同小山般的身影猛然冲袭过来的威势，显然让白衣三人都严肃以待。
    一身赤红仿佛石头一般的外骨甲展示出这形似蜥蜴的大怪物防御力非同一般。
    随着这大蜥蜴怪物的步伐落下，地面上甚至也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焰脚印，更是彰显出了这怪物那恐怖的温度。
    “不能让它靠近。”
    不然他们没事，老人家可受不了。
    四人瞬间达成共识。
    这就是白季之前所担心在这龙牙山附近，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我们去。”
    龙金鳞瞬间做出决定。
    即便是应付敌人，也需要注意老人家的安全，自然不能全员出击。
    而他们是跟着白季身后上山的，有求于人，自然需要表现。
    此刻便自告奋勇地主动上前。
    这么说着，白季的耳边便密密麻麻地响起了一阵“咔嚓”之声。
    三个白衣身影一同冲向了那仿佛身披熔岩一般的大蜥蜴怪物。
    三只看起来不大的拳头，一同砸向大蜥蜴怪物的下一刻。
    这恐怖的蜥蜴怪物便一瞬间被止住了冲势。
    力道对冲的瞬间，连带着白季脚下的地面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小幅度震动。
    正面挡下这等冲击，三人也不好受，脚下往后滑了寸许。
    至于怪物，更是因为被瞬间止住了去势，从而显得有些头昏脑涨地在原地摆着脑袋试图恢复状态。
    显然……
    这力道看起来无比猛烈的一击，无论是对三个修炼了化龙诀的龙氏子弟，还是对于大蜥蜴怪物，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战斗才刚刚开始。
    眼前，看着三人与怪物交手的场景，白季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中像是一瞬间觉醒了什么特殊的冲动。
    自己的右手，仿佛不由自主地想要握住自己的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