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厮这才直起身来，卑微的气质索然无踪，平凡面孔上有着一股经历过磨砺才有的沉着。
    “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久闻散花夫人大名，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元晋取出一叠银票掷在桌上，“这是定金，我要你们打听清楚这个人的每日行踪，是否还有同伴，以及他来昌顺城的目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小厮看都不看桌上厚厚的银票，听元晋将任务目标的外貌、住处描述清楚，不由眉头微皱。
    “公子的要求有点多，阁下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查得越多，越清楚，价钱相应的也越高。”
    “钱不是问题，若你们能将青花级的情报打听出金花级的价钱，我也照付不误！”
    花色是散花夫人规定的情报等级，一般的气脉级目标是青花茶，本州风云榜俊才和寻常元真高手为银花茶，而金花茶，则是对应大辰七十二州人榜天才，或者元真巅峰、成名日久的强者。
    至于玄黄境，还不是区区一个散花夫人能够承受得起，即使得到消息，也不敢随意散播。
    忽然，那小厮低沉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诡诈。
    “阁下似乎是有恃无恐，孤身一人，又是外州来客，莫非就不怕被留在这里，人财两失？”
    元晋神情自若，悠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莫非散花夫人店大欺客？”
    “是不是客人还另说呢，先接我一招！”
    小厮翻脸无情，说动手就动手，自怀中抽出刻着血槽的匕首，自茶桌一侧，飞快扑向元晋。
    此人动作轻灵，却是暗含毒辣，匕首表面附着一层青蒙蒙真气，就如同灵蛇吐信一般，眨眼便至。
    茶楼中这不起眼的小厮，竟也是一名气脉大成的武者！
    “此人绝不仅仅是一名小厮！”
    脑海中电光石火地一闪，匕首尖端已经到了面前。
    对面小厮十指修长，温润如玉，指甲清洁明亮，若是用剑，定然是个好手！
    刹那间，元晋左手探出，那是比起小厮更为漂亮的一只手，修长精致，白玉无暇。
    “砰！”
    元晋手掌若幻影般掠过，避开匕首，斜切在小厮腕上，速度之快令小厮难以反映，他只觉得手腕一痛，匕首上更似多了一股大力传来。
    一触即分，小厮捂着手腕，停在元晋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目光沮丧地望着少年手中把玩的匕首。
    他倒是个爽快人，落败之后，强忍着手腕上的痛楚，一拱手道：“好掌法！昆城佩服！即是输了，我认打认罚。”
    元晋轻抛着匕首，忽然手腕一甩，几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响动，匕首就插在了银票旁边，尺长的锋刃齐柄没入。
    “我不打不罚，只要你认认真真完成我的要求即可。记住，三天之内，将消息送到大顺客栈！”
    说完，元晋长身而起，大袖飘飘，扬长而去。
    “好！三日内昆城定当上门拜访！”
    元晋离开后不久，茶楼掌柜噔噔噔地跑上楼来，一看桌上插着的匕首就知道昆城又与人动手了，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小子三天两头给我惹事，那位公子呢，没伤着人家吧？”
    昆城苦着脸道：“叔，我那点本事儿，哪能伤的着人家呀，这不，他一招就把我给收拾了。”
    他举起被元晋手刀切成青紫之色的手腕，“你看。”
    掌柜一听就来了好奇，昆城资质不凡，嗜武成痴，又得散花夫人看重，将他收为记名弟子，一身武功，在昌顺城年轻一辈也算上是个人物。
    “这是从哪儿来的少年？”
    皱皱眉，掌柜情报工作做多了，不由就犯了职业病，想着弄清楚元晋的来历。
    他往走廊里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就关上雅间门，先是给昆城看了看青紫的手腕，揉捏了几下，道：“不碍事，人家下手有分寸，回去拿化瘀膏敷上几天就好。”
    “你仔细给我说说，那位公子虽然看着挺拔，但面相稚嫩，最多不过十三四岁，怎能把你伤了？”
    昆城好武，回想着刚才电光火石间的交手，面上时而欢喜，时而皱眉，连手上的伤痛都忘了，连说带比划的。
    “我用一招‘毒龙出洞’刺他胸口，他端坐不动，待我攻入他周身三尺的范围才骇然出手。”
    “他只用了一只左手，先是这么一划，然后往我手腕上斜斜一切，然后，恩……再然后不知怎的，我的匕首就被他夺走了……”
    说到最后，昆城也有些疑惑，元晋出手速度如风一般，只是短短一瞬，他便败了。
    “空手入白刃，好一套精妙的擒拿手法！”
    掌柜右手握拳，锤着手掌，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康州附近还有这等人物？莫非是……”
    “叔，你别多想了，人家是从外州来的，当然名声不显。”昆城不耐烦地打断了掌柜的沉思。
    “昆城，你也该长点教训了，你说说，这段时间以来，你打了多少前来茶楼打探情报的江湖豪客，若非你年纪尚小，他们看在夫人面上不与你计较，你还能站在这儿？”
    “这次是那位公子人善，否则手上再用点力，你这只手就废了！”
    “之前那些银样镴枪头的东西，名头吹的震天响，手上有几个是真功夫的？”
    昆城摆摆手，“好了好了，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听你的就是，反正接下来还得帮那位公子做事，正好借机与他打上几场。”
    “嘿嘿，与这种高手过招，才能提升我的实力！”
    “做事？做什么事？”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关键，惊道：“那位公子是来买情报的？”
    “对呀，青花级的任务，要我们打听一个人的情报，桌子上就是定金。”昆城无所谓地说道。
    掌柜人老成精，阅历十足，“看样子是来寻仇的，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年轻少年来？这事儿得跟夫人那说一声，六扇门那边……”
    “哎！”
    掌柜猛一锤掌，“人家手下留情，我们也不能以怨报德，六扇门那边暂且帮他瞒下，你去找他的时候，记得提醒那位公子一声，让他避开六扇门的眼线。”
    元晋初出江湖，还是经验不足。
    他能想到找地头蛇打探情报，却不知地头蛇与六扇门往往是阳光与阴影的关系。光明总是驱散黑暗，却会在角落里留下一抹阴影。
    大辰朝廷武力昌盛，八百年来以一己之力镇压武林，作风强势无比，六扇门就是其压制武林，维护统治的急先锋。
    世宗时，朝廷与江湖立下约定，城外不论，武者一旦入城，小打小闹不管，比武切磋请去擂台，一旦有扰民生，甚至致无辜百姓伤亡，必会受到朝廷通缉，六扇门追剿。
    这个时候，当地的地头蛇往往是左右逢源，在六扇门和江湖同道之间两不相帮，又两不得罪，任谁与他们打交道，都得提上十分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