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过人么？”沉吟半晌，江小望抬头。
    “也不算吧。”老郭说着，摸摸脖子一龇牙，“早些时候，咱们屯儿有个大户，姓陆，民国以前，是地主，建国以后，就在家里种地。他们家比较特殊，家里头都是练把式的，男女老少，都有那么两下子。我小的时候，就听奶奶讲，说陆家老嫂子还年轻那会儿，就住在黄泥岗那边的村子里，家里就她一个闺女，没旁人。后来有一年，她妈生病了，挺严重的，家里这边又有小孩儿要照料，陆家嫂子挺着急，早晚的时候，就在两边来回跑。当时离得也不算近，走大路，一个多小时，可要走黄泥岗抄近路，很快就能到，就是那条路很少有人走，一开始的时候，陆家嫂子走大路，时间久了，就觉得累，加上她也有两手功夫，不怕出事儿，所以，就走了小路。说来奇怪，都说那路上很少见人，可第二天走的时候，她就看见有个骑白驴的老太太从她对面走过来。”
    “白驴？”微微一怔，江小望转头。
    “对，白驴。”对方说着，猛一点头，“那驴子的颜色，比较怪，有白毛，有黑毛，有灰毛，但总的来说，更像是白的，陆家嫂子没见过这种驴子，就多看了两眼，结果，那老太太摇头晃脑地过去，都没搭理她。陆家嫂子觉得，这事儿也没啥，却不想，走着走着那迎面走过去的老太太又溜溜达达地回来了，骑着驴把她超过去，不快不慢。陆家嫂子就说，大娘，你这干啥去啊？怎么又回来了？结果，那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面露轻蔑之色。陆家嫂子那是个火爆脾气，见她如此，就有些不高兴，可寻思寻思，天下人多了，什么样的没有？算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又碰见那老太太了，那老太太骑着驴在她旁边，驴子走得不快，正好超过自己，然后，她又回头瞥了她一眼，面露轻蔑之色。这下子，陆家嫂子生气了，脚下加紧，就把她超过去了，却不想，那老太太催促白驴快点走，立即追上，两边就这么你追我赶，陆家嫂子终究没跑过。”
    老郭说着，咳嗽两声，“等她回了家，就生气，说两条腿就是整不过这四条腿的，第二天，借了个驴子要跟老太太一较高下。说来也有意思，第二天一早，她骑着小毛驴过来，就看那老太太正骑着小白驴等她呢。她走过去，老太太跟着，然后，超车，反超，再超车，再反超，来来回回比划老半天，陆家嫂子又没跑过。这下子真生气了，陆家嫂子就跟他丈夫说，老爷子那战马呢，借我一天！陆家大哥一听，说咋了？借战马干啥？要打仗去啊？嫂子也没隐瞒，就把实情说了。陆家大哥，是个好脾气，听了这事儿，也就遂了她，后来做完买卖，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那边，他想想自家媳妇的话，也想看看那白驴长啥样儿，就找了一片林子，把车拴了，然后躲在石头后面等着他们过来，结果等来等去，人来了，自家媳妇骑着战马跑过去了，后面，有个东西。”
    “你没听错，是有个东西。”老郭说着，诡秘一笑：“可那不是什么骑白驴的老太太，而是一只黄澄澄的老皮子。那皮子揪着兔耳朵，正骑着一大白兔子嗷嗷地往前跑，看那架势，不追上前面这事儿不算完！陆家大哥，也搞不清咋回事，当时就以为，那黄皮子要害自家媳妇。他急眼了，从车上把草叉拽下来，嗖地一下，就扔了出去！要说，练过的就是有水平，那么老远，咔就墩兔前面了，那兔子给吓了一跳，一撅屁股就把老皮子扔在地上了，那老皮子也没反应过来，在地上咕噜几下，直懵逼！再回头一看，陆家大哥已经冲了过来，它嗷地一嗓子，跳起来就跑。从此以后，就不见了，后来过了好一阵子，又有人看见那老太太，不过，她不跟人赛跑了，就骑着白驴到处遛，一边遛还一边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唱：那一****沙滩遛马，忽然飞来五股钢叉，可叹素来无仇怨，险些折在那泼贼手下……”
    “怪有意思的。”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江小望苦笑连连：“你说的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黄三太奶？”
    “我也不确定。又不是行家，这种事情咱们哪能懂。反正，他们都说，那骑白驴的老太太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黄三太奶了。另外，咱们村儿里，以前有供着的，就一小泥娃娃，披着个小红斗篷，也看不出什么模样长相。其实，咱们本地人，跟那些皮子相处得也算不错，平素里谁也不搭理谁，都算过得安生，偶尔有那小皮子下山，也都是玩玩闹闹，没出什么大事儿，谁知道，这王二贵整事儿，闹成这样，现在，屯子里人心惶惶，都怕一不小心着了道儿，你可得好好治一治。”
    “行吧，看看再说。”江小望说着，裹紧衣服斜靠在车座上，“是非曲直，总得有个说法，我先睡会儿，到地方叫我。”
    山路崎岖，车开得不快，在车上摇晃了大半天，闭着眼睛的江小望觉得有些恶心了。正满头虚汗地盘算着车程的时候，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老郭拍拍他的胳膊，“到了。”
    “诶。”江小望说着，开门下车，抬头看时，却见一条小路蜿蜒向北，路旁，一个独门独户的大院正在身侧。
    老郭掏出钥匙，将黑漆的大门打开，面包车开进去以后，又拎着矿泉水迅速出来，“村子在前面，路不好走，咱们还是步行进去，不远，就前面。”
    “你住在这里么？”瞥一眼那高高的院墙，江小望笑道。
    “是啊，刚弄不久，里面还没收拾好，进山出山的，不是方便些么。”对方说着，远远地往东一指，看见后面那个山梁了么，那个就是黄泥岗，附近死了人，都埋在那儿，一到清明前后，都是上坟的，晚上很少有人去。这边往前走，是我们村儿，再左面拐一点，是左老头儿他们住的地方。我刚才打了个电话，现在人都在二贵他们家，咱们直接过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