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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嘉庆年间(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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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到了子夜,严嵩吹灭灯正要睡去。
    突然,他觉得手中鼠形一热,接着鼠形一直眯缝的双眼透出一线红光。
    光线越来越亮,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同时,一股异香渗出,令人如醉如痴。
    严嵩大惊,忙唤来道人。
    道人进屋后耸耸鼻子:“莫非是温香软玉?相传此玉乃上古珍奇,常以十二生肖的形态出现。白天它吸收天地的热量,蕴存在体内,所以摸起来甚是温热。到子夜,它又通过目窍将热力发散出来,本身所具的奇香也会随之沁出。恭喜太师,此玉出世往往昭示天意,能给主人带来祥瑞。”
    道人一席话,说得严嵩欣喜如狂,可他仍然不动声色:“快看,好像有许多东西正排队从书架上出来,沿着红光往这鼠嘴的孔洞里钻呢。”
    道人点点头:“那是蠹鱼,专啃书本的蛀虫儿,被红光和香气所吸引,进入鼠嘴,又将被鼠体内的热量所杀死,变成粪球从鼠尾处排出。”
    “那时就能判断出这只鼠形的雌雄。若是雌鼠,恐怕太师还不是它的真正主人;若是雄鼠,且年龄与太师相当,那么此鼠出现,就预兆着太师将面临莫大际遇。别的不说,光看这蠹鱼列队,似大臣上堂朝拜一般,恭谨而有序,足见太师威德遍布四海,人人景仰了。”
    严嵩听得身酥骨软,如腾云驾雾一股,又听道人惊道:“看,鼠尾后有粪球滚出。雌鼠粪是两头圆而无毛,此粪是两头尖而有毛,且毛为白色,说明是只老年雄鼠。哎呀,这只老鼠正对应着太师您呀。看来太师往后的富贵荣华已深不可测了。”
    说话间,鼠目中射出的红光渐渐消失。
    道人从怀里摸出把小刻刀,要把鼠目雕得更大一些:“此鼠眯缝着眼,射出的红光有些凌厉,过于霸道。贫道帮它开开眼,好让它鼠目炯炯,贴近太师,多些柔和的王者之气。”
    严嵩听得浑身舒畅,意犹未尽道:“一只温香软玉的鼠形已如此神奇,那只逃脱的白兔,不知又该有多少莫测的天机。”
    道人随口道:“贫道这两天就回去布下天罗地网,专为太师逮这只白兔。哼,难不成它能跑到皇宫里去?”
    话刚出口,突然同时两人念及一事,竟双双怔住。
    面面相觑了半晌,严嵩打了个哈欠,假意困倦欲眠,送走了道人。
    这一夜,严嵩彻底失眠了。
    毫无疑问,这只鼠形代表着他。
    因为他是成化十六年生人,正好属鼠。
    而当朝天子嘉靖,是正德二年出生,恰好属兔。
    这些年,嘉靖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偏那次他探亲返京后,嘉靖对他不冷不热起来。
    现在出了灰鼠骑白兔,还有“灰鼠骑兔,天权易柄”的预言,莫非说他要骑在嘉靖身上,代天而立?
    再者,就在前段时间,嘉靖得了无名之疾,躺在龙榻之上,动不动就汗出如浆,像负重奔跑过一般。
    直到道人打落灰鼠,那只白兔逃了,嘉靖才大病初愈。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越想越觉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他决定将这只鼠形进宫献给嘉靖。
    也许冥冥中,嘉靖这只白兔已对他产生了敌意。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哪天嘉靖翻了脸,他严家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趁眼下他还能进宫,把这只灰鼠送进宫,看嘉靖这只白兔还能往哪儿逃。
    天还没亮,严嵩洗漱停当。
    临进宫前,他猛然念及一事,顿时如坐针毡。
    他思忖片刻,唤过家将耳语了一番。
    嘉靖皇帝一听有宝进献,忙宣严嵩觐见。
    君臣礼毕,严嵩献上灰鼠道:“启禀万岁,莫看此物貌不惊人,实是书室之宝。子夜时分,它会双目生光,将书中蠹鱼虫儿引进肚内消灭。”
    嘉靖一听顿觉无趣,面带不屑之色。
    严嵩早已摸透了嘉靖的脾性,忙又道:“启禀万岁,此物还有一奇,那就是摸上去温婉如处子之手,而且夜半寝中,能散发出馨香的处子之香,所以此物名曰温香软玉。”
    果然,这么一说,嘉靖来了精神:“好,朕就收了这温香软玉,今夜与它同枕共眠。”
    见嘉靖毫无起疑之色,严嵩松了口气。
    可他刚回到家中,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上。
    家将向他报道:“老爷,不好了,蓝道人逃跑了。”
    严嵩大怒:“我让你提了他的脑袋来见,你却空手而归,无用的废物!”
    家将哆嗦着呈上一张纸:“在道人房间桌上,发现了这个。”
    严嵩接过一看,纸上是个“囚”字,旁边写的注脚:“此字前拆为国内一人;后拆乃是一人悬在中间,无依无靠,家财荡尽之相。愿太师好自为之。”
    当夜,严嵩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道人知道嘉靖是那只白兔,怕他泄密,严嵩才想杀他灭口。
    可是,他留下那张纸又是什么意思呢?
    迷迷糊糊熬到天蒙蒙亮,突听到府门前一阵喧闹。
    严嵩一激灵,莫非灰鼠将白兔骑死了,这是朝廷派人请自己去主持大局?
    想到这,他一跃而起,喜滋滋刚出卧室,就见府中涌进一队甲兵。
    带队的将领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严嵩辜负圣恩,意欲不轨,着军卫派兵抄革拿下。钦此!”
    严嵩一翻白眼,瘫在了地上。
    嘉靖免去严嵩一切职务,勒令他回乡反省。
    两年后,他的儿子严世藩被斩首,严嵩也被削职为民,所有家产被查抄。
    这时,严嵩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无家可归,只好在祖坟旁搭了间茅屋,靠吃坟地里的供品为生。
    尽管这样,他还深信堪舆之说。
    他为自己寻了块墓地,正是道人所说的涌出灰鼠骑兔的油坊旧址。
    他坚信自己死后若葬在这里,后世子孙必能东山再起官拜宰相。
    可他叫人一挖,竟挖出两块墓碑,分别是他的高祖和曾祖的。
    当地乡佬们告诉他,当年,严嵩的高祖乐善好施,造福一方;而他的曾祖却凶暴蛮横,为害乡里。
    后来曾祖败光了家产,死后竟无葬身之地。
    家人无奈,只好将他埋在高祖的坟下,形成了两人共用一坟的上下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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