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情有可原
?2011年3月11日,星期五。
一个白国祥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太平洋海域发生大地震,强度达里氏9级,是rb有观测记录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地震。地震除了引发海啸,同时发生核泄漏,造成人命伤亡不计其数。那一天,所有网页都连续发送灾难现场的照片,骇人的画面不断输送,国祥无法将视线转移,一直盯着手机,电脑屏幕,电视,忐忑不安等待父亲的消息。心里不断浮现从前跟父亲一起的画面,在海边玩沙堆沙、抓小虾、补渔网、看日落。出国前父亲跟家人的协议是国祥念完中学就结束跳飞机当非法劳工的生活,回家跟家人团聚。这好像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自己被学校看重,从众多的毕业生中被选上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代表毕业生致辞。国祥满怀期待父亲可以因为自己的学业成绩,学校表现出色而引以为傲。幻想着父亲坐在观众席上,可以聆听自己的毕业演讲,听见自己在演讲词中对他表示谢意和崇敬。
可惜父亲无法出席。
本来打算回国的白爸爸,知道儿子学业有成,心里很欣慰,所以决定多留下几年,打工赚更多的钱,让孩子可以安心读书。白爸爸是很想出席孩子的高中毕业典礼,只是自己一旦回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列入黑名单,无法再出国了。反复考虑,决定继续留下打工,跟国祥说,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出席他的大学毕业典礼,一定,他斩钉截铁地应允自己不会再食言。
一念之差,竟然遇上了世纪罕见三连环大灾难,从此无法再回家。
白爸爸再一次爽约,食言了。
逾期居留,非法劳工,这样的一个身份,不可见天日的身份,在大灾难发生后,要寻找要联系就变得加倍困难了。这一打击,令白家一时陷入经济困境之余,也让刚上大学的国祥心理深受创伤。311那一天之后,国祥没有哭泣过,没有出现任何哀伤的表现。大家虽然觉得不解,也没有多问,只认为他可能是个“坚强”的男孩子,怕奶奶和妈妈担心,所以强忍伤痛。
国祥当时是带着辉煌的成绩,老师的好评,满怀斗志,昂首阔步进入国民大学修读化学系。以国祥优越的成绩本来是可以进入医学院,可是他从小对战争片里的军火特别感兴趣,他打算以化学系作为他的跳板,以后可以专门研究军火制造。父亲在大灾难中失去音讯,被列入失踪人口当中。开始时家人都不愿意接受父亲不会再回来的事实,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一年,两年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消息,没有任何有关父亲的音讯。大家只好无奈的接受白爸爸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然而,白国祥一直无法接受爸爸已经去世的事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想象父亲其实是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所以没有回来找他们。他甚至会经常给父亲传短讯,告诉父亲他的近况,就如往常一样。这…就是他没有任何哀伤反应的主因,他一直没有接受父亲去世的事实,所以没有进入哀伤期。
国祥如预期,顺利完成学业,大学毕业。又一次,他以优越的成绩获得教授的欣赏,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当研究生。教授帮他申请到学费全面之余,还额外给他奖励金作为生活费。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大家也羡慕着国祥还未大学毕业,就已经有大学教授为他预备前程。
失去父亲的国祥,不自觉地将自己对父亲的感情转移到教授的身上。确实,金仁德教授对待国祥就如自己亲儿子一般,尤其是当他知道国祥的父亲生死未卜,亲人都在家乡后,对国祥就更加倍的好了。为此,有些心存妒忌的同学还不断在国祥背后说些难听的话,刻意中伤国祥,也渐渐排挤他。父亲出事之后,国祥对人对事的态度本来就已经不再一样。除了金教授,基本上他是与世隔绝,形如独行侠。加上同学们对他态度恶劣,杯葛他,他的情况从不好变成坏,从坏变得糟糕。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出状况。他的无法正常哀伤,加上发生灾难的那一两个星期不断被惨烈的报道画面轰炸,他无法疏解当时的压力和冲击,患上ptsd而不自知。这更加加深同学们对他的误解,认为国祥持宠生骄,目中无人,对他更加的排挤。研究院里,国祥变得独来独往,生活圈子只剩下课室、图书馆和化验室。
挟持案发生前的半年,国祥不知为了什么跟同学争执,大打出手。当时金教授刚路过,向前要规劝他们,怎么知道对方已经停手了,国祥像疯了似的,完全失控,连他说敬爱的金教授也给打了。还好刚有保安巡逻经过,成功制止国祥。这事件之后,金教授心里虽然难受,只不过他更加多的是担心。看着国祥变得越来越孤僻,不修边幅已经是常态,有时候更加邋遢,发出异味。金教授多次邀请国祥到家里,希望可以多了解他的情况,希望可以帮助他,却一直遭到国祥婉拒。今天这一打,金教授只好发出通牒,强制国祥必须去辅导系见辅导员,接受心理辅导和心理分析。
国祥对于金教授的这个要求感到十分难受,大受打击。当天自己并非故意伤害金教授,已经在事后亲自负荆请罪。没想到金教授竟然书面正式要求他接受心理辅导,这分明是不信任自己。国祥感觉金教授这样做是一种的背叛,是不可原谅的行为。殊不知,金教授是担心他精神状况出问题,怀疑父亲的失踪带给他无可逆转的伤害和打击。本意是想藉着心理辅导可以帮助国祥纾缓情绪,并且得到适当的帮助,重新恢复往常那乐观开朗的性格。没想到国祥没有体谅金教授的苦心,反而因此而对金教授产生敌意。
这一些资料是警方接获从礼堂发出来的讯息,知道挟持者身份后,从不同来源获得的。直升机内的以则,细心看完资料,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自己的父母在宣教工场殉职,无法看到父母最后一面的孩子,失去至亲,至敬爱的父亲的儿子,以则是明白的。他是过来人。面对一个大好青年,因为ptsd,无法处理面对失去至亲所带来的伤痛,令自己的精神失衡,情绪失控,思想偏激,他可以如何处理。他如果是凶徒罪犯,大奸大恶,要对付他们,以则是游刃有余,那是他熟悉的。现在要去处理的个案,已经引起自己心里面不少的涟漪。他开始担心自己会有反移情现象。
“我们可能联络到里面的任何人吗?”以则问接他的警官。
“我们在尝试。”
“沈博士,他应该也在礼堂内,你们是否有办法联络他?”
“哦?他可以帮忙?”
“具体可以怎么做,我暂时没有头绪。如果可以联系到他,那么我们可以掌握更多里面的情况。”
“言博士,您想来个内应外合?”
以则摇摇头。到目前为止,他真的不知道可以怎么化解。挟持者没有特别诉求,他的行为是为了抗议,为了泄愤。或者,他自己本身也并没有具体的目的,为什么要如此做。除非可以跟他联系上,可以对话,那,可能还可以知道挟持者的目的。唯一值得安慰,不不知道是否是安慰,就是知道自节在里面。盼望以他的应变能力和急智,或者可以化解这一次的危机。
以则被同行的警官一声惊呼,从沉思中惊醒。
“什么事?”以则以他一向不急不缓的声调询问。
“不好了,现场发生了第二起爆炸,其中一个出口被炸开。”
“严重吗?”
“不清楚。我们接到的报告是有第二起爆炸,威力比之前的哪一个大。附近的警员都感受到震动。”
“希望不会影响建筑物的结构。”以则很是担心,“还有多久会到达?”
“快了,再过10分钟应该可以到达现场附近。还好大学校园内有直升机停机场,我们到达后有警车立刻会把我们送到指挥部,跟大队集合。”
以则又拨了一通电话给自节。仍然没有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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