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已经够了。
    大山紧紧地握着地上的泥土，手指嵌入土地中，想要挣扎地站起来，但是身体却告诉他，够了，已经够了，已经不行了。
    大山咬着牙，挣扎地蠕动着，但是两腿却不受控制地抽次着。痛苦地卷缩着，脸深深地埋到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泥土的腥气中，黑色的土壤如同潮水一般退去，露出了只剩支离破碎的骨架的贺静，被啃咬了一半的脸上还留着恬静的微笑，呼唤般地轻轻地朝着大山张开了双臂。
    “啊！！”
    大山狠狠地捏着地面，颤抖着，摇摇晃晃地站了一起来，瞪着看起来像是一脸戏谑的怪物，失声力竭地怒吼着，狠狠地丢开了抓起的泥土，然后一瘸一拐地再次朝着它发起了冲锋。
    挥洒开的泥土打到昏在一旁的江波脸上，他轻轻动了动脑袋，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看着这个看不见阳光的浓雾，顺着熟悉的声音缓缓地转动这头，入眼的是熟悉的人挣扎多过反抗的冲锋。
    江波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突然间眼泪就下来了。浓重的雾气打湿了废墟，却还是不肯落下一滴雨，让江波想要找个下雨了的借口都没得找。这个男人，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倔强的不知变通，他的同学都混的不错了，只要他低一下头，说几声好话，就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了，但是他就是不，就是要死死地扛着命运，面对着绝境一次次地冲锋着，像这样死也要向前冲，像上次明明可以一个人一走了之，却要死死拖着狗群。贺姨，贺姨。。
    是自己的胆怯害死她的，她就在那里，她就躺在哪里啊，只要自己向前走几步，走几步就好了。但是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怕，为什么会转身走了呢？为什么呢？
    这回不会再退缩了，不会了，自己不会再害怕了。可惜要死了。江波虚弱地看着大山的背影，急促地呼吸着，上下鼓动的腹腔带动着好像折断的胸骨游走着，让他无法控制地抽次着。
    这样也不错，也不错。至少雪媛不会觉得自己是孬种了，不会觉得自己是胆小鬼了。只是可惜了，自己还没表白过呢。还没说过喜欢呢。
    江波挣扎了一下，朝着匕首掉落的方向蠕动了一下，撕裂般的腹腔让他细微又急促地呼吸着，还没等他再次动作，大山再次地被甩了回来，狠狠地摔到了他的面前。
    江波放松了身体了，和大山对视着，轻轻地说着：“山叔，走啊，走啊，山叔。。好好活着，雪媛还需要你啊，山叔，走啊。。”
    大山的眼里突然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回应着什么，然后紧紧地抿起，咬着牙，低声的吼着：
    “呃！啊！！”
    再次打颤地站了起来，朝着怪物怒吼着，挣扎着，一步步地朝着它走去。
    风仿佛是在给大山送行一般，突然间大了起来，拉扯着雾气，变幻着，隐约看见了天空绽放开的，一朵美丽的极光。
    “吼！！”怪物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天空的极光，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焦躁地挥手用劲风撕裂开浓雾，朝着它愤怒地大吼着。
    巨大的声波带动着雾气不断地翻腾着，江波将头避向一边，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晕眩感，努力地睁着眼睛，眼前的景物突然间都跳起舞来，最后在扭曲的景象中，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拉着一样东西，朝着远方离开了。
    “咚！”
    巨鲸号狂暴地撞开了大门，冲进了一处破旧的院子里。老式的建筑杂乱混搭不同的风格，有几个破落的花花绿绿的遮雨棚遮掩着，一身保护色的巨鲸号倒也不显眼。
    “雪媛，雪媛，醒醒！雪媛！”王大龙摇晃着唐雪媛，急促地呼唤着。
    唐雪媛无知无觉地昏迷着，剧烈地呼吸着。
    “该死的，这时候。。靠！”王大龙烦躁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咬着牙齿自言自语道，站起身来，在不大的驾驶室内徘徊着，不断地看着来时路，最后一拍手，在一旁的物资箱里翻出了几瓶能量饮料，摆放到了唐雪媛身边，再翻出了一张毯子，小心地为她盖上，扭头走出了驾驶室。
    在货仓里，王大龙翻出了自己的防护衣，快速地着装，背上了医药箱，提上一些物资，然后拿上了一把刀。
    大龙上下检查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又拉出了生物恒温箱，唤醒了江波为自己悄悄准备的进化武装，带上了它。又拉出了江波的生物恒温箱，把它和医药箱一起塞到背包里，重新背起。
    全副武装的王大龙走回了驾驶室，看着昏迷中也颦着眉的唐雪媛，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毯子，看着光亮的车窗，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防emp模式，看着厚重的金属把车头严密地遮挡起来，点了点头，看着昏迷的唐雪媛，轻轻说道：“雪媛，叔我得走了。叔得回去一趟。叔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你爸把你托给我，叔就是死，也得带着你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你安全后，叔还得回去，必须得回去。你爸还在那呢，江波还在那呢。。哎，你别怪江波，上回是我拉着你们两走的，你别怪他。。他，哎，真希望能看见你们两在一起的一天，但是恐怕是不成咯。。哎。。”
    王大龙环视了一眼巨鲸号，扭头走出了它，锁死门，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大步前进。
    路上的时候，前方突然间绽放开一朵瑰丽的极光，王大龙呆了呆，朝着前面大步迈进着，步子不断地加快着，最后变成了一路的小跑。
    小跑到了离开的地方。这里只有一地的狼藉，地面上被犁出了一条条痕迹，带着点点血痕，痕迹最多的中间，江波仰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王大龙喘着粗气，跑到了江波旁边，跪在他身旁，紧张地掏出了医药箱和生物箱，粗暴地打开了两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江波的进化武装，放到他的身上，然后拿出了医药箱里的镇定剂手忙脚乱地为他注射着。
    忙活完后，王大龙才敢把手颤抖地试探江波的脉搏。感受到了细微的跳动，王大龙一下子瘫软了下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地抬头四望，寻找着唐大山的痕迹。
    所有的痕迹最终都归结到一个长长的，向着远方蔓延的拖痕。王大龙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看着江波，再看看痕迹，来回几次后，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物资，从中抽出了一瓶能量饮料，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小心地喂了江波一口，轻声说道：“江波，好孩子，一直都没能和你说，你是个好孩子。今天这个，叔我真的很高兴，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可惜，我们叔侄俩没能喝上一杯，呵呵，今天就算是补上这个遗憾吧。叔我现在得走了，你是个男子汉了，你应该懂得叔为什么得怎么做，叔把东西都留给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王大龙坐在地上，看着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看了眼地上的江波，握紧了刀，顺着痕迹一步步地前进。
    一直前进到一个巨大洞穴前方。洞口的岩石的断层很新，看得出是刚刚出现不久，估计是地震抬高了地势，才让它重见天日。
    王大龙看着一直消失在洞穴深处的痕迹，舔了舔嘴唇，咬着牙说道：“唐大山，你可别变成了怪物的大便，那我可就被你笑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步入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