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毛坯房里安静一片。
    秦牧阳仿佛努力硬撑着什么东西一样默默的呆坐在原地，可一双眸子却已经充满惊诧的盯着前方。
    就在他的前面，那个一直被他认为是“朝廷鹰犬”的何守志，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将一根手指，狠狠插在罗迪小腹的肌肉里，一股一股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沿着他的指头，源源不断的输送......
    不，应该说是被罗迪的细胞，吞噬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生化人何守志，在给罗迪输送纳米原虫！
    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秦牧阳的理解范围。
    ......
    就在一天前，在刚刚跟何守志第一次见面之后，罗迪那笃定的声音，就已经回荡在秦牧阳的私聊频道之中：
    “牧阳，不用担心，这个生化人何守志，未必跟后台是一条心！”
    罗迪的第一句话，顿时就颠覆了秦牧阳的认知。
    就只能机械的听罗迪继续解释道：
    “按理说，后台应该想我们死，更不愿意我们知道太多那个‘神秘女孩’的事情。
    可当我问他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回答的是‘不在回答范围’，而并非简单的‘不知道’或者‘不是’，这时候我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又问他关于游戏规则，和他扮演的角色的问题，结果他又是认认真真的给咱们做出了解答，这根本就不是后台的意图。
    要知道，如果他跟后台一样想让我们死的话，那直接不告诉我们，或者告诉我们假信息不是更好？”
    “可、可这也有可能是他系统的要求啊，系统也需要求他必须不能跟我们说谎呢？”
    实在对马斯隆公司没有任何信任，秦牧阳本能的还想要反驳。
    “对，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可罗迪当时就点明了机关：
    “你还记不记得，他在回答两个问题的时候，两次都提到了一句话——‘这是系统决定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只需要如实回答，是根本没必要特意再加上这一句的。
    两次全都加上了这一句，这分明就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跟咱们透漏，他并不想执行后台的决定，但是‘没办法，是系统决定的’！”
    ......
    罗迪之前的话音犹在耳，此时的秦牧阳，整个人已经彻底陷入到了一种震惊之中。
    这个何守志，还真的在救治罗迪！
    就在刚刚，他问自己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自己能“保护”罗迪，还特意悄悄用小指敲了敲脑袋。
    这分明是让自己，帮他屏蔽后台的监控信息流！
    秦牧阳的异能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催眠人类”，而是影响纳米原虫所产生的感应电磁波。
    他的纳米原虫是从爷爷那继承来的，是一种在程序上就“开了后门”的“可控版本”。
    再加上他本身拥有着开发者的记忆，所以可以说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他自然有能力给后台传递一些错误信息。
    后台不是傻子。
    如果秦牧阳做得太过突兀，一定会引起人工智能系统自动的甄别。
    所以也是仰仗着玩家数量众多，秦牧阳始终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庞大的数据流内，把自己的信息改成跟数据流差不多的情况，这才始终能够屏蔽掉后台的监督。
    这一点，后台并不清楚，罗迪无法理解，但作为完全是“纳米原虫的纯粹受体”，何守志绝对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何、何大哥......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一边竭力给后台传输着虚拟的波段，秦牧阳实在忍不住，迫切的想要给自己内心一个合理的解答。
    可是......
    “嘶......唉......”
    仿佛也有些犹豫要如何开口，何守志的脸色略显虚弱，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反向秦牧阳问了个问题：
    “秦牧阳，从你们人类的角度来看，到底什么才是灵魂？”
    “啊？”
    秦牧阳愣住了。
    下意识张了张嘴，他还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呵呵~”
    却只见何守志略显苍凉的一笑，随后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擅长理工学科，肯定也知道我们生化人的思维和情绪全都来自‘纳米原虫思维序列’，在你看来，也许数据化的这些自主思维就算是‘灵魂’了吧？”
    何守志的声音，略显悲伤：
    “其实你不明白的，我们生化人自从拥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在追寻着人类的‘灵魂’。
    那种东西十分奇妙，它不能用简单的‘情绪’来概括，也不是理性的‘独立思维’，虽然描述不上来，但没有‘灵魂’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体会着一种让人发疯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一言及此，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何守志的表情一正，却认真的望向秦牧阳：
    “对了，我知道罗迪一直在寻找那女孩的情况，那个女孩和我曾经有过一些交集，虽然只有一段共事，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的身体中，蕴藏着的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仿佛也知道秦牧阳拥有太多的疑问，何守志摇了摇头，却直接阻止了他：
    “更多的我没办法跟你说，也的确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只能告诉你，跟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所谓‘灵魂’的意义。
    人类的灵魂，是必须要跟人类生活在一起，互相反馈互相感知，互相体察对方的情绪而慢慢生长的。
    一个人类的幼儿如果从小被野兽抚养，哪怕所有生理特征还全是人类，但却依旧无法适应人类的生活，那么他，就不算拥有完整的人类灵魂。
    而同样的，罗迪在一次次的选择中没有把我视为一台‘机器’，甚至最后还舍命来救我，正是这一次次的反馈，让我好像隐隐碰触到了一丝，‘灵魂’的边缘。”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秦牧阳都没意识到，只这么一会儿工夫，罗迪身上的那些黑色鳞片已经彻底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几乎反射着诡异光泽的鲜活皮肤。
    “嗯，好了，他的情况已经稳定，最后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轻轻将自己的手指从罗迪的小腹处拔出，何守志十分平静的抬起头，缓缓凝视着秦牧阳的双眸：
    “虽然你暂时屏蔽了后台的监控，但刚才经历的一切，还是已经形成数据存储进我的思维系统了。
    为了保证任务过程中的独立思考，公司不会在生化人出任务的时候远程连接，但每次完成任务回归后，却会统一对行动记录做数据化筛查并传入网络。
    所以，最后我需要你对我的大脑记忆进行修改，删除刚才我们所经历的所有内容，而且不要做任何多余的手脚，公司在接入云端后一定会查出问题，你们千万不要小看‘莉莉丝’的能力。”
    何守志的声音淡漠，就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可秦牧阳愣柯柯的呆在原地，一张小嘴，已经再也无法合拢起来。
    刚才的一切，已经完全颠覆了他这个“内行人”的世界观。
    后台操控、生化人的自我追寻还有......
    “等等！”
    忽然，秦牧阳微微一愣：
    “莉莉丝？那是谁？”
    “是《天择》系统的最高及人工智能。”
    何守志平静的回答：
    “现在高科技公司都拥有着自己的人工智能系统，不过作为第一个实现自我升级和自我复制功能的系统，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莉莉丝’几乎已经连接到全世界所有的智能系统当中。
    有些事情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想象，我只能告诉你，莉莉丝也在追寻自我，但她的思维已经远超了你们人类能够想象的层级。
    更多的话我没办法多说，我只能告诉你们，尽量去搜寻这世界上能够抵抗莉莉丝控制的‘玩家’，尤其是第一代‘天使计划’的婴儿，只有你们这样的存在才有机会向她发起挑战，至于其他人，实力越高恐怕反而......
    坏了！”
    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忽然，何守志的脸色一变：
    “快！快抹除我刚才的记忆，后台已经发现了数据异常，最多十秒就会查到我这。
    记住，一定要尽量找到更多拥有‘天使细胞’的人，他们跟罗迪类似，都能同化‘纳米原虫’并且摆脱‘莉莉丝’的束缚！”
    飞快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何守志迅速的闭上了嘴，而秦牧阳纵使心中还有万千惊涛骇浪，却也只能急忙催动意识，只几秒钟过后，何守志的眸子，已经再次渐渐变得呆滞起来。
    然而，秦牧阳没有发现，何守志更不清楚得是——
    就在他刚才给罗迪输送纳米原虫的同时，随着互通的通道开启，罗迪体内的细胞也有一些十分微弱，但却强劲有力的，无可逆转的飘进了何守志的身体之中。
    随着一阵诡异的赤红色流过，随后缓缓的，消失在了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