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日,孟昀跟陈樾在床上厮混。
到了中午,陈樾准备起床,孟昀箍着他脖子不放他走,撒娇地哼哼:“再抱抱,那么久没抱了,都要补上。”
陈樾于是又搂了她一会儿。
一束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斜『射』在天花板上,微尘在光束中飞扬。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陈樾搂着孟昀,鼻翼贴在她脸颊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有那么一瞬时间静止的虚幻错觉。
好像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人生便是这样。他内心安宁极了,安宁到竟又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阳光折『射』到了墙壁上。
孟昀在他怀中沉睡,呼吸均匀,红唇微启。他没忍住,一根手指轻抚她的额头,滑落她鼻梁,滑过她嘴唇。人凑过去,吻了她一下。她被他亲得有点醒,起床气地蹭了他一脚。
陈樾无声笑,轻手轻脚掀开空调被,打算下床。孟昀这下彻底醒了,抓了抓他的手。
陈樾解释:“菌子还在冰箱里头。”
孟昀说:“你这个人,跟我睡觉还想着菌子。我没有菌子可爱呀?”
陈樾好笑:“我是想给你做。”
孟昀说:“有那个黑黑菌吗?”
陈樾笑出声:“它叫干巴菌。”
“干巴爹!”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伸开双手踩着空调被跑去他身边,搂着他脖子,腿圈在他身上。
陈樾轻托着她的屁股,抱她出卧室,把她放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倒了杯水给她,又放了两个鸡蛋进蒸蛋器,说:“垫垫肚子。”
他从冰箱里取出干巴菌、见手青、青头菌,站在水槽边拿小刀清理。
她喝完一杯水,跳下台子,说:“我来煮米饭。”
陈樾正低头拨弄菌根处的泥:“你会煮?别煮成夹生或稀粥了。”
“嘁,小看我。笨蛋才不会煮,一截指头的水位就够了。”孟昀在他旁边淘米,加水,擦干锅壁的水珠,放进电饭煲,卧室的手机响了。
孟昀去接电话。
陈樾等她走了,迅速打开电饭煲瞥一眼水位,拎出饭锅倒掉一些水再放回去关上盖子,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孟昀接着电话走出来,陈樾站在原位一心一意弄菌子。
是林奕扬打来的电话,想让她给他写首歌。上张专辑跟伍思贤合作虽然很不错,但他还是想要更释放的风格。
孟昀“嗯”、“好”、“可以”、“行的”、“下周见吧”,放下手机。
她拿了生姜和大蒜,又洗了青椒,说:“刚是林奕扬。”
陈樾“哦”了一声。
孟昀说:“我可能要跟他合作,一起写歌。”
陈樾没想到更好的回答方法,于是又“哦”了一声。
孟昀把青椒放在晾架上,问:“你心里慌不慌呀?”
陈樾知道她又要开始死亡问题了,决定说“慌”,但没来得及出口,那一秒的反应时间,孟昀看穿他了。
“哼!”她撅嘴巴,“敷衍。分开一个多月,你不爱我了。”
陈樾放下菌子,拿纸巾擦了擦手,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叹了口气。
他这样反常,孟昀有些意外,奇怪地瞧他:“你怎么了?”
陈樾低声:“你不是说,再也不欺负我了吗?”他抬眸看她,眼神无辜,还带了点委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孟昀怔了怔,没料到她常用的招数他竟学了去。她迎着他的眼神,心软又内疚:“哦……那,是我不好。”
她过去把他的头搂在怀里,『摸』『摸』他脑勺。
陈樾搂住她的腰,脑袋贴在她肩上蹭了蹭。
她心都软化掉啦,捧着他的脸颊,亲亲他的眼睛,说:“我去洗生姜。”
陈樾说:“好。”
孟昀拿小刀削生姜,削着削着反应过来不太对,扭头就见陈樾在一边剥着大蒜,忍着笑。
她一下怼到他身侧,说:“你刚那招学我!”
陈樾的笑绷不住了,捂着半边眼睛,笑得肩膀直抖。孟昀扒拉他:“就不算数,就要欺负你!”
“啊呜。”她轻啃他脸颊,他弓着腰,手撑流理台,笑得整个人在抖。
她还在他脸上『乱』啃呢,陈樾侧身捞起她的腰,轻轻一举,将她放在大理石台子上,亲了亲她的嘴唇。
孟昀脚圈着他,手搂着他,脑袋歪靠在他肩头,围成一个私密的空间,亲着亲着,渐渐变成温柔的触碰,呼吸交缠,就那样含笑相拥。
家里很安静,电饭煲在煮米饭,发出咕咕的声响。他身上有她喜欢的气息,还沾了菌子的香气,像森林一样。地板上铺了一层阳光,璀璨而明媚。
这一刻,她家的厨房里有了永恒的味道。
她一心想要的完美爱情莫过于此,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爱,没有功利,没有委屈,没有计较,没有放弃。
她在他耳边悄声说:“陈樾,你要一直爱我哦,最爱我。”
他说:“我保证。你放心。”
她笑开了,悄咪咪地说:“我也会好好爱你的。”
陈樾逗她:“我表示怀疑。”
她打他肩膀一下。
陈樾说:“你看吧。证据。”
她又赶紧『摸』『摸』他肩膀:“证据销毁了。”
两人笑成一团。
一个多月不见,两人自是胶在一起时刻都不分开,从周五到周日没出门。
菌子宴吃完了依赖外卖,到了周日晚上,陈樾从床上起来,点了肉类和蔬菜外送。他嫌外卖油腻,打算做三菜一汤。
他洗完澡烧了开水。门铃响,他以为外卖到了,摁了开门键。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
陈樾拉开门,和门口的人同时一愣。
孟书桦和余帆站在外头,惊讶地看着他。孟昀长得很像她父母,陈樾一眼就认出来,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好。”然后给他们拿拖鞋。
孟昀刚从卧室出来,只穿了个真丝吊带睡裙,一见她爸妈,轻叫了声“我去”,立马退回去,很快裹了个小披肩出来,竟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尊重我,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孟书桦说:“打了的,你手机静音了吧。”
余帆说:“妈妈来女儿家还得提前打电话?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吗?”她坐到沙发上,不太客气地看了陈樾一眼。
孟书桦打圆场:“昀昀,我带你妈妈去舟山玩,顺道来看看。”
水开了,陈樾倒了两杯水放到茶几上。
孟昀拉了陈樾的手,跟他一起坐下,说:“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陈樾。耳东陈,木字旁加翻越的越。名字好听吧。”
余帆没讲话,孟书桦冲陈樾微笑,说:“你好。”
陈樾点头:“叔叔好。”
“你们,谈多久了?”
陈樾说:“到今天刚好三个月。”
孟书桦点头:“我听昀昀说,你是他的同学对吧?”
陈樾说:“是。”
余帆并不怎么讲话。孟书桦跟陈樾聊起工作,一会儿问风能发电的研究情况和市场走向,一会儿问西南扶贫的进展和未来。他是经商的,什么都能聊;而陈樾虽然平日话不多,说到专业方面有条有理头头是道,跟孟书桦你来我往,聊得很不错。
孟昀见状,放松地窝在陈樾身侧喝『奶』茶,心情正不错呢,余帆问了句:“你这工作,基本都在外头出差吧。”
陈樾没来得及答,孟昀护短地抢道:“他有准备换岗的,搞科研。”
余帆蹙眉,说:“想得太简单,不好换。”
陈樾手握着膝盖,孟昀伸手覆住他,还要开口,陈樾反握住她的手,轻拉她一下。
他看向余帆,认真地说:“对。不好换,所以等手头的工作完成后,明年就辞职。我打算考博,如果顺利,明年下半年可以入学。刚好那时我在清林镇任期也完成,就可以回上海了。读博顺利的话,之后再进能源公司做研发,到时职位也能上个一两级。虽然还是避免不了去西部出差,但会比现在好很多,起码有一大半时间在上海了。”
余帆这下不说话了。孟昀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陈樾手机响了,外卖小哥看不懂地图,死活找不到7号楼,眼见时间要到急得不行。陈樾说:“没事,我下来接你。”
陈樾出门后,屋里静了会儿,余帆问:“他就是你们班成绩最好的那个?”
孟昀奇怪:“你怎么知道?”
孟书桦说:“你读书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成绩特别好,年年考系里第一,各种奖学金拿了个遍。说何嘉树被他压着,回回只能第二。”
孟昀不记得:“我跟你们说过?”
“说过。”孟书桦道,“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他在上海的时候,你在上海;他去西部的时候,你去西部?”
孟昀说:“妈妈不是想让我当老师嘛,这下我去当了噶。”
余帆说:“有教师资格证吗你?”
孟昀说:“你是不晓得学生有多喜欢我好吧,礼物装了三箱子。”
余帆不理这话,还是说:“你怎么就偏偏选了个孤苦伶仃的?”
孟昀被刺疼了,说:“他不孤苦伶仃。他有家人,我就是他的家人。”
余帆皱眉:“什么家不家人,八字还没一撇——”
“我爱他,他也爱我。”孟昀打断,眼睛微红,“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开心过,你能不能,哪怕就一次,你让我快乐点,妈妈?”
她激动得牙齿打架,手指发颤。孟书桦赶紧坐来她身边,安抚地拍她后背:“这孩子,你妈妈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
孟昀急声:“我不急她马上就要说出口了。要说回你家里去说,不准在我这里说他坏话。他一点儿都不孤苦,也不可怜。他好得很!比林奕扬好,比你心里的完美女婿何嘉树好一万倍!”
余帆被女儿一通怒怼,竟难得地没有回话。
孟书桦又『摸』『摸』女儿的头,哄:“好了好了,你妈妈什么也没说了,来,喝『奶』茶,别生气啊,过会儿陈樾回来发现你生气了,他怎么想啊?”
后边这话很有效果,孟昀脸『色』立马缓和,拿『奶』茶冰了冰脸颊。
陈樾回来时,家中气氛如常。他刚把塑料袋放在料理台上,孟书桦跟余帆起了身,说天晚了先回杭州了。
孟昀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陈樾问:“叔叔阿姨不一起吃晚饭?”
孟书桦笑道:“来之前吃过了,主要是没想到这家里还有饭吃,不然就提前来了。”回头看孟昀一眼,孟昀瞪他。
余帆淡淡问了句:“你假期有多久?”
陈樾说:“到周三。”
余帆说:“嗯,在上海好好玩。”
陈樾点头:“好。”
孟父孟母走了,陈樾从袋子里拿出黄瓜、虾仁、豆腐、鲫鱼,说:“饿了吧,很快……”
孟昀忽然从背后搂住他。
陈樾『摸』『摸』她的手,回头:“怎么了?”
孟昀仰头:“哼,原来你想考博士。”
陈樾笑了下:“在复习,想说等有十成把握了再告诉你。”
孟昀问:“怎么现在就说了?”
陈樾抿抿唇:“看到你爸爸妈妈,怕他们不同意,有点心急。就想好好表现一下,不然他们怎么放心。”
孟昀心疼,说:“傻子。”又道,“其实我爸爸蛮好的。他十五岁我爷爷『奶』『奶』就走了,也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陈樾说:“你妈妈也蛮好。”
孟昀不搭话,脑袋在他背后蹭蹭,说:“陈樾,你想继续读书吗?”
“想啊。”他很自然地说,“读博士,做研究,也是我喜欢的。再找工作就更有自主权了。以后,我去山野,你陪我去;你来城市,我陪你来,好不好?”
“好呀,不能更好啦~”孟昀幸福地说。
陈樾说:“希望你不要觉得去西部很苦就好。”
孟昀蹭他:“不苦呀,我嘛,到处跑跑,灵感满满,还是好事呢。不然一年四季待在城市里,也没意思。四处采风,才能成为更厉害的音乐人。”
陈樾没忍住笑。
孟昀:“你笑什么?”
陈樾道:“你这张嘴巴真厉害。”
孟昀转到他身前,嗓音变柔软:“我这嘴巴,除了说话,还有更厉害的呢。更厉害在哪儿,只有你知道的哦。”
陈樾捂了眼,笑着往后仰了一下,耳朵红了。
孟昀咯咯笑,不闹他了,去负责葱姜蒜。
陈樾在一旁择菜,孟昀手机又响了。她无语道:“我难得做点事情。”边走边回头,“过会儿我煮米饭啊,昨天我煮的米饭简直完美,天生的煮饭小能手。”
陈樾弯唇,琢磨着怎么帮她的米饭作弊。
孟昀见来电是孟书桦,钻进主卧卫生间。
“喂,爸爸。”
孟书桦嗓音和煦:“昀昀啊,还有没有在生气啊?”
孟昀奇怪:“生什么气?”
孟书桦自顾自地说:“看来关系真的很好啊。”
孟昀没明白:“啊?”
孟书桦也没解释,只说:“爸爸今天看到你跟他相处的样子,很自在放松,你过得开心,爸爸就没什么说的了。”
孟昀细眉挑得老高,脚丫子在拖鞋里翘了翘,又问:“那她呢?”
“你妈妈还是不太支持,但也没说特别狠的话。”
孟昀哼一声:“稀奇哟。”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妈喜欢聪明好学、成绩好的孩子,就没说什么太重的话。你上次也没讲到重点,还是我想起来他是你们班最优秀的,跟你妈吹了几个月的枕头风。不过呢,你妈妈很固执,不喜欢他的身世,慢慢再说吧。”
“呵呵,她还能慢慢说?”
“怎么不能?可能她觉得你们两个谈不长。”
孟昀无语:“不是我说啊孟先生,你老婆真的有点问题。你们感情那么好,再生一个好吧?别总揪着我一个人管行不行?”
孟书桦说:“那不行,万一下一个孩子关系更差,还活不活了?”
孟昀笑起来。
孟书桦又说:“我这辈子看的人多了,看人准的。”
孟昀这下喜笑颜开,小声:“意思是,你觉得他不错啰。”
孟书桦道:“谈着吧。”
孟昀正要笑,又听他说:“你能跟人谈多久还两说呢。”
孟昀:“爸爸!”
孟书桦笑起来:“不讲了,爸爸要开车了。”
孟昀又赶紧说:“开高速注意安全哦,到了给我发消息。”
孟昀心满意足地出来,陈樾在灶台前翻炒着芹菜牛肉末,香味四溢。她把水池里的白菜沥出来,台子上陈樾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孟昀瞟一眼,是微信提示。对方的标注是“研究生同学…”,标注太长,后头的名字没地儿显示了。
陈樾的微信没有设置隐私,所以看得见对方留言。
“哇,听说你回上海啦?(可爱)”
又跳出一条,“短期还是长期呀,同学一起吃个饭吧。(可爱)”
接着一个[图片],应该是表情包。
抽烟机的声音盖过微信提示,陈樾没听见。
孟昀剥着大蒜,心想这应该就是李桐提过的那个研究生班的女同学。
陈樾倒没注意,做了香芹牛肉末,龙井虾仁,黄瓜白菜汤,舀了两碗米饭放上餐桌,这才有功夫看了下手机。
孟昀坐在餐桌边舀了牛肉末拌米饭,余光见陈樾走到流理台边滑开手机,看了眼信息。他打了几个字,很简短。
孟昀勺子在碗里搅拌,猜测他回复了什么。还想着,陈樾过来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他捧着她的手,对着手机镜头拍了张照片。
孟昀奇怪:“干嘛?”
陈樾飞速打了几个字,说:“发个朋友圈。”
孟昀凑他身边一看,已发送。图片里,她的手背白皙小巧,陈樾五指与她交叉,握在她手背上。背景是虚化掉的餐桌。
配文:“八千里路,昀和樾。”
孟昀笑容放大,像是一瞬间的事,他朋友圈里涌出无数点赞和留言。有些是孟昀认识的大学同学,一连串的:“卧槽!”“卧槽!”“卧槽!”
“我去,恋爱了?爆照!”
“活久见,居然能有这一天?”
“我都没脱单呢,陈樾你怎么能赶在我前边?!!!”
“连陈樾都恋爱了,我要注孤生了……”
“我一直以为你会出家当和尚。不说了,相亲去了。”
“这个昀是孟昀吧?”
“我记得军训的时候,他背孟昀回营地,八年,居然在一起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何嘉树也点了赞,评论:“要幸福啊朋友。”
朱小曼点了个赞。
姜岩:“孟昀你这家伙!”
还有些是她不认识的研究生同学、老师和同事。
李桐和柏树也发了留言。
李桐说:“啧啧啧,甜死啦。”
柏树说:“啥时候请吃喜糖啊?”
李桐回复柏树:“要不要你先请吃喜糖。”
孟昀欢乐地瞧着消息呢,自己手机响了,宿舍群里姜岩跟朱小曼对她轮番轰炸。孟昀手忙脚『乱』,陈樾却很淡定,面对点赞留言及班级群宿舍群,不着急回复,说:“先吃饭。”
孟昀吃着香喷喷的拌饭和虾仁,喝着他盛来的汤,埋头回复群消息,开心得没功夫看身旁的他。
姜岩说:“孟昀你一定会幸福的。陈樾那种男的,他喜欢你,就会喜欢你一生。”
她回了个瞪着大眼睛的可爱猫猫表情,道:“我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是爱而已。”
何嘉树原想跟陈樾和孟昀见个面,但临时出差,只好下次。
周三,陈樾回了云南。孟昀送他到机场,在安检口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说等九月了她去看他。
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孟昀跟雅玲打电话讨论着新一版修改和试音,放下手机,她透过车窗看到都市高楼林立,一片繁华。头顶的天空有一抹微微的蓝,不知去往哪里的飞机从天空飞过,画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孟昀就笑了。
分别虽有不舍,但各自的方向都已坚定。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自由而又安稳。因为,未来已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