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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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前一天,外面下着大雪。
    郁绵坐在房间里的飘窗上,背着英语单词,目光却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
    手机叮了一下,一条新的消息,是裴松溪给她发的:“准备好了吗?等下就出发了。”
    郁绵回复她:“好了,马上下来。”
    她从飘窗上跳下来,看着手机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漫画事件’之后,裴松溪就很少再来她的房间了。有时候明明她们都在家里,却还是要以这种信息或者电话的形式来沟通,非常严苛的控制好界限和距离,避免再发生上次类似的事件,让彼此都尴尬了。
    有时候,郁绵觉得裴松溪简直是个老古董,虽然……虽然她自己也会不好意思,可是裴姨对待这种问题,甚至会比她更紧张一些,过分慎重了。
    可是有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解释了,她也只有放弃。
    她无奈的摇摇头,换了超厚的羽绒服才下去。
    裴松溪站在客厅绿植前等她,羊绒大衣里叠穿着银色西装外套,修长清瘦。她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发丝上落了几片碎雪,清冽干净。
    郁绵跑过去,抬起头摸了下她头发,裴松溪后退一点:“怎么了?”
    “别动……你头发上沾了雪花哎,都融化成水珠了,一碰就化了。”
    少女微微泛粉的指尖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水珠,笑眼弯弯:“你看,以后要注意点,头发湿了不好,会感冒的。”
    裴松溪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说你,年纪也不大,现在管的越来越宽了,有时候好像有点唠叨。”
    郁绵愤怒的跺了下脚:“我哪里唠叨!”
    裴松溪抿唇笑了一下:“好啦,走吧。”
    回到裴家,是裴之远来开的门,少年看见裴松溪的时候愣了一下,低下头:“姑姑。”
    裴松溪点点头,朝客厅里走。
    丁玫正坐在客厅里,陪周如云说话,见她进来也没个好脸色,冷哼了一声:“回来的还挺早。”
    裴松溪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前不久,因为她的原因,裴天成把裴林茂调去了非洲的分公司。裴之远看着她神情别扭,丁玫直接甩脸子给她看,都在意料之中,毕竟是他们的父亲和丈夫,新年团圆时见不到亲人,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郁绵在一旁,也感知到氛围有些奇怪。
    到了饭桌上,幸好有裴林默活跃氛围,一时间气氛不至于太僵,可丁玫看到丈夫最爱吃的一道白切鸡,又开始掉眼泪:“大过年的,林茂一个人在非洲……穷乡僻壤的鬼地方,也不知道……”
    “好了。”
    裴天成声音淡淡的打断她,他是大家长,不管是裴林茂还是裴松溪,都是他的儿女。虽然说之前登报说要解除父女关系,可他根本没当回事,那不过是要给温家一个面子上的交代罢了。
    至于这一次……他是诚心要给裴林茂一点教训的,实在是不成器。不就是为了郁绵那件事情,可惜实在是跳的太早了,才引起松溪的紧张和戒备。
    想到这里,他沉着脸看了裴松溪一眼,心里多少也有点意见……这几年,她的野心越来越大,连他也拿她有些没办法了。不过之远很快就长大了,他比他父亲聪明,或许不用担心那么多。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里守岁的时候,郁绵拉了拉裴松溪的衣袖,示意她有话要说。
    裴松溪跟她一起到楼上房间,郁绵不放心的问他:“你跟裴叔叔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不安分,给他一点小教训而已。”
    “哦……可是,今晚的氛围很怪。”
    裴松溪摸了下她头发:“没事,不用担心。”
    郁绵点点头:“你还要下去吗?我想回房间睡觉了。”
    “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先不睡。”
    郁绵却站着不走:“我有新年礼物吗?”
    裴松溪说当然:“给你新买了一副耳机、一只……”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你欠我的,一个有仪式感的晚安?”
    “……这个不行。你长大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了。不仅是跟我,还有别的,朋友、同学、老师,都不可以这样,知道吗?”
    裴松溪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绯红,她想起秋天那时候在郁绵房间里的尴尬情况……以前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跟人接近、触碰,会下意识的觉得不适应,但也算不上排斥,可是现在……她还是希望更注意一点,毕竟十六七岁,是需要合理引导的年纪。
    郁绵不满的嘟了嘟嘴:“哎……不行就算了。”
    她转过身往房间走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说……只对你这样啊。
    裴松溪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笑了笑,大概是听错了。
    楼下,丁玫看着春节晚会,又莫名悲从中来,裴之远陪着她上楼休息去了;周如云身体一年比一年不好,也回去房间了。
    裴天成听见裴松溪下楼的声音,轻咳了一声:“松溪,过来,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裴松溪坐下:“您说吧。”
    窗外天空上有烟花绽开。
    郁绵抱着手机,跟好朋友们一起群聊天,发了好多条新年祝福和爱的红包,不不小心聊到了很晚。
    等挂掉视频,她有点渴了,下楼去倒水喝。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顿住了……客厅里似乎正在爆发一场压低的争吵,像是怕吵醒他们,所以刻意的控制了音量,可她听得很清楚……下意识的站定,屏住了呼吸。
    裴天成压抑了怒意,在质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个家搞得不像家,你就开心了?”
    裴松溪的声线低而冷冽:“我不想。”
    “那以后对你大哥客气一点。夏天我把他调回来,你少跟他起冲突。现在他还没有你占的股份多,你就让让他。”
    “半年太快了。他不会改,只会变本加厉。”
    “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捡来的小姑娘?松溪!我知道你大哥当时找人监视你们,让你很不满,可是他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动作,不是吗?”
    裴松溪冷笑:“如果不是我察觉到的早,您能真的确定他没有动作吗,自欺欺人。”
    她渐渐接触到某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虽然这几年来是裴林茂小动作不断,可她保证,这件事里父亲绝对有很大一部分牵扯,只是不想露面而已。
    裴天成用力一拍桌,怒意上头:“要是你故去的母亲知道你们兄妹闹得这么僵,你让她怎么安心?”
    “不许提她,”裴松溪声线里多了一种出奇的冷静,“你们不配。”
    “我不配?当年她为什么死,还不是你带着她出去,她才买到那些药的。我不过是把她关在家里,你呢?你这是直接把刀子递到了她手上!”
    郁绵愣住了。
    她原本只想听听……是不是因为她,所以裴姨才会跟裴叔叔闹僵,可是没想到会听到后面这半句……她想起裴松溪偶尔提及母亲时的情态,轻描淡写的语气,波澜不惊的神情,可……眼神分明是冷寂的。
    她的心里掀起一场海啸,不敢再听下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坐在床上发呆,再无困意。
    直到听到走廊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她趿着鞋出去,站在裴松溪门外,前前后后想了很久,才敲了敲门:“裴姨?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清淡如常的声音:“没睡。门没锁,进来吧。”
    郁绵推开门进去,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裴松溪坐在床头,长发披散着,容色清淡:“不是说要睡了吗?”
    “睡不着,来看看你。”
    裴松溪给她挪了一点位置,拍了拍床:“坐吧。”
    郁绵踢掉鞋,爬上床,她已经很久没跟她这么亲近的坐在一起过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心情不好吧?”
    裴松溪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有点。”
    郁绵想说出刚才听到的话,可是又怕让她更难过了,肩膀抵着她肩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裴松溪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都听到了?”
    “……你知道啊?”
    “听到声音了。只有你走路的声音那么轻,像只小猫。”
    郁绵没有否认了,换了个正对着她的坐姿,有些忧虑的看着她:“是听到了。所以很担心你,我不想睡,不想让你一个人难过。”
    裴松溪缓缓的笑了一下,声线清醇温柔:“过来,给裴姨抱一下。”
    郁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还不知道说什么,就感觉到有些滚烫的额头抵在了她肩膀上,纤细修长的手臂环过她后背,清冽干净的冷木香味将她围绕。
    像某种悲伤低郁的情绪,悄悄在空气中蔓延。
    裴松溪轻轻叹气:“抱一下就好。”
    一向冷清坚强的、无坚不摧的人,罕见的暴露出了某种隐秘的脆弱,把层层盔甲都脱掉了,才露出来□□凡胎。
    郁绵感觉心尖上最嫩的地方被悄悄掐了一把,她心疼坏了,却有点手足无措,想抚下她后背,可抬到半空中又落下,指尖轻轻的蜷缩起来。
    她想安慰她,可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已。
    不过……她的额头怎么会这么烫呢?
    郁绵想起她与平常不同的脸色,往后退了一点:“你生病了吗?”
    裴松溪点点头:“有些低烧。”
    郁绵一怔:“你知道?”
    裴松溪笑了一下,神色从容:“我当然知道。”
    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她重归平日里淡然沉静的神情:“好了,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郁绵却不肯走。
    她短暂的窥见了她的脆弱和悲伤,哪怕现在语气是这么平静的,可是……她分明是很难过的,也是很……寂寞的。
    对,就是这个词。
    寂寞。
    有多少次,郁绵看着她,就仿佛看着天上悬挂着的那轮月亮,清清明明的照着人世间,光华素净,皎洁明亮,却是离万丈红尘很遥远的寂寞和冷清。
    她不想让她一个人。
    “绵绵?我真没事了,回去吧。”
    郁绵摇摇头:“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家里是有药箱的,只是现在阿姨都睡了,大家应该也都睡了,她不能惊动别人,就只能自己去找。好不容易在楼下找到退烧药,端着热水上去,进了房间,才发现裴松溪竟然睡着了。
    郁绵放低了脚步声,走到床边,轻轻把杯子放下了,也没叫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没过多久,她一个翻身就醒了,看到正趴在床边的郁绵,笑了笑:“等了你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很晚了吧?”
    “没有,你就睡了一小会。我找到药了,你吃点退烧药。”
    裴松溪点点头,把药片吃了下去:“……这好像还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吃药。”
    “说明你不听话,总是不喜欢吃药。裴西西,以后要乖一点,知道吗?”
    “又没大没小。今天我吃药了,你放心了就回去吧。”
    郁绵摇摇头,趴在她床边看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当你生病的时候,当你难过的时候,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
    裴松溪摸了下她发顶,无奈的笑了一下:“那等我睡着了,你就回去休息,好不好?”
    郁绵也做出让步:“嗯,好。”
    裴松溪凝视着她,眼神里多了一点浓郁的、近乎眷恋的情绪,只是这情绪一瞬即逝,她很快闭上眼:“我要睡了。”
    原来,有人陪在床边,等着她睡着的感觉是这样的。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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