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顾嘉致出事儿了。
在回家的飞机上,明当当看到这条新闻。
她神情有些怔忪,似乎想不起这个人,上次见面好像因为盛瑶自杀的谣言,要求对方管住自己家人的口,不要在媒体随意造谣,算起来,最起码三年了。
指尖在屏幕上滑,广播正在播放本次航班已经到达,身边窸窸窣窣整理行李动静。
“当当,还不起来吗?”小魔以为她睡着,提前提醒,“先醒来,别出去冻着了。”
“没睡。”明当当侧着身子,歪靠在华丽的真皮椅中,一手抚在肚皮上,闻声,放下手机,想换个姿势。
小魔见状立即扶了她一把,笑着说,“你也在看顾家的八卦呢。”
“这不算八卦。”明当当坐直了身体说,“集团老总带头杀人,血淋淋的真实新闻。”
“听说嗑大了。”小魔咋舌,“在娱乐圈这几年真什么都听说过,因为跟在你身边,咱们倒也没被欺负过,就是别人啊,那些同行,有抑郁实在撑不下去自杀的,也有隐退回家种地的,五花八门,不愧大染缸一说。”
明当当赞同,此时拧眉,扶着腰起来,“我要去洗手间。”
她行动不便,小魔立即扶她,却被避开,“不用。”音落,自行去了卫生间。
在里面用冷水洗了把脸,靠着洗面盆,继续翻新闻,只是越翻眉头皱地越深。
顾嘉致犯得不是普通事。
一条生命无辜丧失在他手中。
对方是一名高校女大学生,学音乐,好巧不巧是明当当母校,依稀记得当年她在时,门前豪车一溜儿,身边姑娘隔三差五收礼,夜不归宿极尽寻常。她当时因为不屑为伍还被排挤过,说她清高,装,实则她真的不是清高,而是那些豪车,豪礼,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她的思想还没有贫瘠到男人随手拿出一只包就把她唬走的地步。
新闻上说女受害者被频繁打扰,即使躲在宿舍装病也逃不过被上流社会施压玩弄的命运。
最后不堪重负,从某酒店顶层套跳楼自杀。和盛瑶一样的命运。
看到这儿,她有点犯恶心,拿开手机,对着池子干呕了一会儿,之后清理口腔,习以为常地疲惫直起身体,再次查看那条新闻。事发已经半年,这个月才发酵,顾嘉致被立即逮捕,其名下事发酒店被查封。
顾氏股票飘摇,投资者惊慌抛售,已然演变成集团危机。
看来下场不妙。
明当当收回手机,眉间思索着打开门出去了。
……
“当当回来了啊!”新年的气氛俨然热烈。
时家里外喜气洋洋。
老太太在厨房煮吃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进门,在门廊就闻到那个香味。
明当当一边脱衣服,一边好奇微笑着嗅过去,“奶奶做什么好吃的了?”
“不是多好的东西,很普通。”老太太系着围裙,八十高龄活得像六十多的人,加上近年喜事连连,容光焕发,望着小姑娘笑眯眯地,“因为你喜欢,这食材就是山珍海味了。”
“是啊,老太太盯着煮了一下午了。”保姆在旁搭话,笑着,“当当啊,你要是不喜欢,千万别说出来,好歹吃几口,不然奶奶可难受了,还得给你找食材去。”
她挑口挑了九个月,每每吃饭都是老太太心目中头等大事,闻声立即对当当说,“别听她瞎说。你吃不下去就直说,不要勉强,奶奶还准备了其他,总有一样合你胃口。”
明当当小嘴翘了翘,埋怨地看了自己肚皮一眼,“我不挑的,是别人在挑。”
“是,是,这个性格哦,就像时郁。小时候别提多难伺候。”奶奶言语上骂着,可表情笑地合不拢嘴,“快去歇会儿,这个时候出门工作,肯定累坏了。”
“还好,就是坐飞机长了难受。”
奶奶就哼,“也不知道你哥怎么想,这个时候还把你安排出门,真是跌钱眼了!”
明当当失笑,“不怪他,是我自己要去的。”
况且公益节目录制哪有什么酬劳,明当当倒捐了两百万。不过奶奶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跟事业有关的,通通怪哥哥没照顾好她。
天知道,时郁够努力了。
他差点以一己之力让这场公益节目作罢,自己捐一个亿。
明当当当时劝他,虽然钱能起到作用,但对广大公众的宣传效果却是微乎其微,这个东西得亲力亲为,大家才会关注。求了一晚上才放行。
“你马上九个月了,要是快的话随时生,千万不能马虎。”奶奶表情慎重叮嘱。
明当当轻轻笑了,点头,“嗯。”
……
晚上时郁回家,老太太对他发飙。
时家房子上下楼加起来四百多平,她在进门厅就等着他了,饶是如此,声音压得还极低,怕扰着楼上休养的人,“你瞧瞧你,啊,几点了才回来?”老太太数落,“你比她大那么多呢,一点稳重没有,当爸爸的人了,不晓得心疼人!”
“冤枉。”时郁喊冤,“外头有事要处理,吃完饭就回来了,他们叫我唱歌都没去。”
“家里公司多少地方给你唱,你上外头唱个啥子?”
“不是没去么。”时郁哭笑不得,深深理解了什么叫喜新厌旧,在孙媳妇儿面前,他这个长孙连蹲地地方都没有。
换了鞋进来,他逡巡一圈。
奶奶在他后头嘀咕,“找什么呀,早上楼歇着去了,我看她这趟很累,晚饭都没吃几口。”
时郁皱眉,松了松领带。
老太太说,“今天顾家来人了,请求你高抬贵手,不要让舆论继续发酵。”
“您怎么回?”时郁眸色冷,好像在排斥这些事闹到家里头来。这样顾嘉致不仅没有机会,反而沉陷地更快一点。
“唉。”老太太叹气,瞅他一眼后温柔地伸手揉了揉他冰凉的耳垂,“外面冷吧,瞧你冻地。”
“以为您眼里只有孙媳妇儿了。”一进门就骂他,时郁无奈笑。
老太太最喜欢看长孙这几年的笑容,毫无负担,平和稳重,长得又完全像自己早逝的独子,虽然独子不争气留下一堆烂摊子,但时郁这个长孙万里挑一,顶呱呱的好。
她欢喜,和蔼笑说,“我哪是没有你,是当当太重要了,还这么小,就给你生孩子,头一次怀又这么吃力,一直吐到快生,谁看了不心疼?你还让她工作,今天回来浑身都没劲,可把我心疼坏了。”
虽然不知道谈着顾嘉致话题怎么又跳回到当当,但时郁显然习以为常了,当当现在是这个家的c位,从怀孕那一刻起,他地位就一落千丈,遭了老爷子的白眼,又遭了奶奶的唾弃,如果不是老人家的确想要重孙,他怀疑自己这个播种的会被凌迟处死。
他无奈轻叹一声,喝了点酒,和奶奶讲话就有点撒娇意思,眼神求饶,“我也没办法。不准她去,不准她去,不行,跟我闹呢。”
“她对公益执着,大着肚子呢,很辛苦,但你今晚不能早点回来吗?”奶奶还是斥责。
可老人家不知道的是,明当当提前回来了。
她本来要明天回来,时郁今晚也没和朋友吃饭,而是从她工作的地方空手而归,哭笑不得进的门。
身为男人这点小事没必要说,虚心听着老人家的教诲,反而高兴她这个家地位崇高,并不是仗着肚子有货,两位老人是真疼她。
“当当——”时郁谨遵教诲,在楼下是孙子,到了楼上就成哥哥,当孙子得温顺乖巧,当哥哥就是温柔宽和。
一进门叫她。
卧室里寂静。
两人去年结婚旅行的照片放大地挂在床头,黄橙橙的柠檬树下两人牵手回头笑的背影,说不出多精细,就是让人一看有点倒牙的酸。
那笑太幸福了。
旁人每直视一次都要被刺激一次。
时郁经过每次被李辰看到都要咒骂他三百次的照片下,摘了自己腕表,放床头柜她的手机旁。
“哥,我在这里……”她声音不好受地从卫生间传来。
时郁立马感同身受,拧着浓黑的眉到里面瞧她。
她果然趴在马桶上,踮着脚尖,臀部压在脚后跟上,往里面干呕着。
心疼坏了。
走过去捞她,手臂接触的是她胸肋骨,再往下就是凸出来,像个耀武扬威的什么,他无奈又自责,将人捞起,让她怀孕后半点肉没涨,仍然能感受漂亮蝴蝶骨的背部靠进自己胸膛,单手轻扣她下颚,转到自己唇下,“又难受了?”
声音沙哑,低沉,磁性,总之悦耳到即使她前一秒生不如死发誓再也不要怀孩子,这一秒就豪情壮志到还可以再给他生三个的地步。
明当当闭眼难受蹙着眉,微小声,“我怎么那么难。听别人说她们都只要吐三个月。”
她是从得知怀孕那一天起就开始吐,吐到快生还在吐。
中间还去住过院,因为任何东西都吃不下,急地全家人团团转。
小魔说她娇气,她们山区的妇女生孩子到生前一秒都是下田犁地的。
她别说犁地,糊口都很困难。
“今晚奶奶做了好多,我象征性吃点,不然她又担心。”他手臂横在她肚子上,温热的掌心在正中心抚摸,隔着薄薄一层睡衣,明当当被他摸地舒服,不由轻缓眉间褶皱,后颈往他颈窝更靠了靠。
“别勉强自己吃。”他亲亲她耳垂,“饿时再叫我。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
“哼。”她心里舒服,嘴角稍稍翘,“你播的种,你负责施肥。”
“是哥不对。”他倒也承认,“谁想蹭蹭不进去也会怀呢?”
“不要说了。”明当当害羞,两手一捂脸,在他的笑声里抗议,“口口声声哥来哥去,你却让你妹妹怀孕,你知不知羞?”
她想起一个笑话,上次四维彩超检查,可以看到宝宝的脸,她就带着人进去,他往那儿一站,说了几声哥在别怕,她当时是有点怕,因为检查前夜看了一个不好的新闻,说四维检查出胎儿畸形得打掉,吓了半夜没睡好不说,到了检查台上更是瑟瑟发抖。
后悔起当初稀里糊涂怀孕时对他的一通抱怨,觉得不该这么突如其然来孩子,她都没做好准备,当时两个人只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放下手头所有事开始环球旅行,还在其中一个一辈子不允许离婚的国家登记注册结婚,那趟旅行就算他们的结婚旅行,回国后也不准备摆喜酒,清清静静,只有两个人的事,从头到尾。
哪晓得还没回国,大概十个月不到的样子,他们到了挪威,准备去看极光,两个人都裹地像粽子似的,在北极圈的冰天雪地里莫名其妙就怀了孩子。
当时她好懵,完全不知道孩子怎么回事,甚至她自己就是个孩子呢,稀里糊涂的,怎么就怀孕了呢?
时郁当时见到她手上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开口第一句是,蹭蹭也能怀孕?
把可明当当无语死了,对他又抓又挠,还哭了,妈的,她还没准备要孩子啊,突然就怀了,还是在北极这种脱衣服极难的地方,以后亲朋好友都笑死她了,只有他们两个在北极圈这种一天中白天只有三小时的地方,剩下二十一小时没完没了做.爱,才会迅速不要脸怀上。
他嘴上对她抱歉,看得出神情也是极端自责和后悔的,从在一起后,时郁就没对她有过多要求,结婚旅行一开始也不是以结婚为目的,他顶住了家中两个老人的压力,从没逼迫她迅速成为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准妈妈,是两人在途中看到那个不准离婚国家的风俗,才突发奇想,在那里注册的。
也许是浪漫吧,太浪漫过头,就放松了,一个清晨,在北极圈白雪皑皑的清晨,她因为夜晚备战过勤,他早晨起来却例行升旗,懒得动弹,十分干脆果断拒绝了他,但他那么可怜,那么难受,顶着她,她就心软,微微松动了。
还记得他当时的耳语,哥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
所以完全没戴套。
结果中招,没到一个月,她就开始反应,先晨吐,再被高度怀疑,一测,红彤彤两条杠。
晴天霹雳。
明当当闹啊,闹过又怕又懵逼,还很无措。时郁比她大六岁,向来沉稳,自然比她淡定很多,立即回国,向两位老人公布这个喜讯。
于是,打是不能打的,明当当也不可能打他的孩子,所以就留下了,很懵逼的留下了。
时郁进入角色比她快,再一起讨论面对这事时,明当当就发现他手机屏幕上竟然有浏览婴儿用品的记录。
她虽然愿意为他生孩子,但就是恼的要死,说了很多他的坏话。
后来孕吐越发严重,性格却变温柔许多后,她就真诚解释,当时是怀孕雌激素的变化让她像个魔鬼,请原谅她当时的口不择言。
他就笑,没说什么,但眼底好伤感,明当当这才全然看清他,原来怀孕这事,他比她还紧张,无措。
做四维的时候他虽然淡定,但一直在宽慰她别怕,明当当就觉得好笑又难过,很多时候女人是雷声大雨点小,喜欢瞎叫唤,而男人是真真实实的压力,他们却不喊闹。从此,她就再不敢轻易对他说自己的困境了,怕说多了,他上心,平白添压力。
做四维的医生看他们有来有往的相互回应,关心,说了句,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明当当当时笑喷,肚皮都在操作台上抖。
医生说,哎呦,哎呦,动的好,你外甥在里头被吵醒了!
时郁听到“外甥”两个字,眼角都抽了下。
明当当更加不可克制,眼泪都飚出来,完了来一句,“哥,您妹夫您得管管,妹妹这日子太水深火热了!”
医生附和,是呀,做四维都不来,这爸爸当地够便宜!
“哼。”此时想到那些事,明当当就羞恼,什么蹭蹭也会怀孕,她都怀疑是有预谋的。
时郁表示冤枉,“都快九个月了,还不相信我?”他发誓,“如果是故意的,以后不能勃.起。”
这个誓言够毒,明当当啼笑皆非,“我随便说说,你干嘛说这么毒的。”
“清白就不怕了。”他笑了一声,见她脸色好很多,弯腰将她一抱,瞬时离开地面,被落在他双臂之中稳稳当当往外头走。
明当当两天没见他,委实思念,一双眼不住在脸上扫着,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坚毅的下颚,但十分满足了,又开心将脸颊贴在他心房,直到臀部落了床,两手还不肯放。
“你陪我。”她嘴巴娇嘟嘟的,不准他走。
时郁被她揽地手肘往床铺压了一下,高度下移不少,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他眼底藏笑,就这么近在咫尺地望她,“哥去洗澡。过会儿抱你。”
“别洗了。”她撅着唇,“我想你。”那个小手就不老实地从他上衣底部,往他腹肌钻,“这是什么呀?”一边钻一边问,“快蹭到肚脐了呢,好可观。”
时郁扣住她手,气息明显粗重,眼眸都晦暗下来,顶了顶她鼻尖,“别玩火。”
“你烧我啊?”她咯咯笑,耀武扬威不老实地手儿不知道钻哪里翻江倒海去了。
床头结婚照,安逸如初。
下方活生生的俩主人公上演十八禁,忽然什么动静极突兀地响了声,明当当吓一跳,埋头躲他光裸的怀里,时郁眯着地眸半撩起,轻描淡写扫了下紧锁的门,垂眸,细细安抚她,手指沿着她光滑的蝴蝶骨,“没事,是风。”
“哥,我好想你……”她哪是怕风,是故意一惊一乍,给自己往他怀里钻地理由罢了。
就像……怀孕其实没那么辛苦,想让他心疼,一半是自己大惊小怪的表演而已。
迎着她自他怀中抬起的调皮笑眼,时郁也笑,伸手轻捏她下巴,低头送了一个深深地吻。
其实他都知道,配合演出,一辈子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