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清不白
似乎是从另一个活动赶过来的,穿着一身灰绿色冲锋衣的周自珩行色匆匆,进门之后跟周围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抱歉,来晚了。”
宽大的连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轮廓很深的眼睛。
“自珩来了啊。”
他的人缘不错,之前也经常录这个电视台的节目,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周自珩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对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只是他平时过于强大的气场让人总会忽略他的年纪。
化妆师将他拉到一边去做妆发,昨晚拍杂志拍到凌晨,一早又赶去电影宣传,严重缺觉的周自珩闭着眼睛让造型师吹头发,顺便补补觉。
“小珩今天的衣服搭得很好看啊。”化妆师姐姐笑得温柔。
休息不够导致大脑反应慢半拍,周自珩睁开眼睛,诚实回答,“这套是品牌商赞助的。”
“噗。”化妆师笑了起来,给他喷了定型喷雾,“你还是这么实在。”
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好,助理小罗赶紧去买了杯冰咖啡,正好周自珩的造型也做完了,就等着拍宣传片,他拿过咖啡说了谢谢,走出了化妆室。
绕过摄影棚区域来到半开放式的休息区,周自珩吸了两口咖啡就搁到一边,两条长腿一伸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歪着头看了看四周,眼神扫视了一圈,什么都看了,就是特意避开了聚光灯下最最中心的夏习清。
“ok,习清可以了!”
夏习清道了谢,眼神瞟向了周自珩,对方窝在沙发里,立起的冲锋衣领口被拉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和紧紧皱着的浓眉,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怎么这么逗啊这个人,像是被生拉硬拽过来的一样。夏习清走了过去,不走还好,刚一靠近,明显看到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希望我坐在这里吗?夏习清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坐在了周自珩的旁边,还侧头冲他笑了笑,依旧是上次意外见面的原话。
“好巧啊。”夏习清的眼睛眯起来,即便面前这个人知道自己的面目,也要看起来天然无公害,“你也参加这个节目啊。”
周自珩眼睛无语地往上看了看,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一下,心说你还在这儿跟我装。
虽然心里明白,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头偏向另一边,整个人冷冷的,只当看不见夏习清。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夏习清倒不觉得尴尬,反而更加觉得这个周自珩比他想象中有趣,他笑着歪在沙发上,一双被西装裤裹着的长腿伸展开。
周自珩不光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听他说话,他从冲锋衣里掏出手机和耳机,正要往耳朵里塞,就听见夏习清开口。
“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粉丝,小心我脱粉回踩啊。”
刚说完,他就看见周自珩拿着耳机的手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稍稍扭转过身子看向他。
粉丝这两字还真是好使。夏习清在心里暗笑。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视了一会儿,周自珩才终于开口,大概是出于尊重,说话的时候还拉开了立领上的拉链,一本正经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
夏习清愣了半秒。
这……哪里来的神仙小天使啊,长着一副天生就是应该演alpha渣攻的脸,骨子里竟然这么老实。
他微笑起来,嘴唇翘起的弧度像一只狡猾的猫咪,“你怎么知道我对待感情不专一了?”
周自珩的眉头一点也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深了,他想起那天在洗手间遇到夏习清的情形,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人说出那么阴狠的话。
看着周自珩脸上复杂的表情,夏习清忽然变得正经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光,他言辞恳切地替自己辩解,“真的,我真没有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那天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那个人不是我对象,一直缠了我很久,而且除了我之外还跟别人厮混,我实在是被逼得受不了了才说出那些话吓唬吓唬他,像我这种长得很好欺负的人,不说点狠话实在是太容易吃亏了。”他的嘴唇抿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委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这几天真的挺难受的,明明被骚扰的人是我,还被自己的偶像认定是个人渣。”
偶像两个字很好使,周自珩的表情明显变得柔软了许多,夏习清叹了口气,眼神无辜又委屈,“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是那种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
只是一感觉到对方真的喜欢上自己就会想要逃而已。
只喜欢追逐别人的刺激感,对挑战难题的专一程度几近病态。一旦挑战完成,之前的干柴烈火就被浇上凉水,熄得干净利落。
他用一副真诚到连专业演员都难辨真假的表情看着周自珩的眼睛,丝毫不畏惧任何审视,“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画了很多画。”
看到周自珩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眼中的怀疑少了一点。夏习清才朝他伸出手,“头一次见面那么尴尬,还造成了误解,真是抱歉,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周自珩的两只胳膊交叠抱胸,并不十分愿意伸手,他的眼神在夏习清的身上扫了扫,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想到了夏习清画的那幅画。
两只手的温度交叠在一起,有种奇妙的交融感。
“我的名字叫夏习清。”
周自珩的下巴微微点了点,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侧颈的肌肉,尽管面前这位“粉丝”一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简明扼要地自报了家门,“周自珩。”说完准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感觉到对方在用力牵制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却看见夏习清微笑,“哎,你不问问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吗?”
这人真是奇怪。
周自珩略微扬起下巴,神色里开始出现一丝不耐烦,这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有魅力,但他仍旧保持着最后的忍耐,“哪几个字。”
“习是学习的习,清嘛……”
话没说完,握住周自珩手掌的那只修长细白的手猝不及防地发力,将他整个人机械地带了过去,防备再防备的距离在他的拉拽下急速缩短。周自珩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差一点和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迎面撞上,鼻尖与鼻尖只剩下微不可见的距离。
夏习清身上的香水味代替他成为最狡黠的入侵者,涌入,扩散,占领高地。
短暂的贴近像是被无限放慢的镜头,化成一帧一帧的光影。距离太近,连鼻息都被烘得暧昧起来,辛辣的胡椒、浓厚的烟草还有腥甜的麝香统统被卷起,呛得周自珩皱眉,却又在接受度达到末端时感应到一丝微妙的甜味,不偏不倚钻进呼吸,沁入肺腑。
复杂的香气里,传来同样暧昧的气声,从他微笑的嘴角蔓延开来。
“是不清不白的清。”
夏习清松开他的手,左侧的嘴角勾起,眼神里满是戏谑。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道德而辩护,这一秒却又恶意满满地袒露真面目。
绝对,绝对不能再相信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