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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八 如此,大宋方能再次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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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浩一连串的问题让赵昚一脸懵逼。
    之前他可完全没有想到战败之后的连锁反应会那么大,那么严重。
    但是细细一想,他觉得史浩说的很有道理。
    一旦战败,因为利益受损而激发的怒火与怨气,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需要有人为这场失败负责,承担后果。
    宋国做不到把这种怒火转移到明国身上这种事情的,如果可以的话,金国早就没了。
    赵昚苦思良久,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问题的根本。
    “先生,您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一旦大宋战败,最严重的后果就是需要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来承担后果?”
    史浩露出了笑容。
    “殿下英明,没错,臣的意思就是要告诉殿下,这件事情不是简简单单战败战胜就能解决的,需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需要有人扛住众人的不满和怒火,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大的代价,谁能受得起?换做是谁也……”
    赵昚顿时一愣,面色惊诧,脸色一点一点变得不对劲,一点一点变得惊悚。
    “先生……我……我……”
    “殿下,接下来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史浩压低喉咙,轻声道:“能为这种失败负担责任并且平息众怒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当今陛下。”
    史浩等于是明说了,而赵昚也完全明白了。
    赵昚的面色惨白,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先生!此话不可乱说!”
    “这不是乱说,殿下,这是实话实说,如果没有人敢对殿下说真话,那么老臣就做这第一个对殿下说真话的人,殿下,此话一出口,老臣就等于是把身家性命交付给殿下了。”
    史浩眉头紧锁,面容肃穆,死死盯着赵昚。
    赵昚心中思虑百转千回,呼吸急促,几度欲离开这里寻求一处清净之所整理思绪,但是终究没有退缩,而是强行冷静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断地权衡利弊,最后才缓缓开口。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史浩闻言大喜。
    “今日得见殿下之英勇,我大宋中兴有望!”
    “别说中兴,明国大军南下,大宋半壁江山能否保全尚且不知,谈何中兴?还有先生所说能为战败负责者唯有一人,此话……诛心至极!万万不可再说!”
    “老臣知道此话大不敬。”
    史浩开口道:“但是事实如此,老臣不敢妄言,不敢欺瞒殿下,明国大军南下,大宋难以取胜,一旦战败,势必丧权辱国,到那时,除了当今陛下,还有谁能够平息众怒、承担战败的后果呢?任何人都不可能。”
    “可是父亲他……”
    “殿下或许不知道,年前,金主大军南下声势浩大之时,陛下曾有过内禅之心。”
    “内禅?!”
    赵昚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忙问道:“先生可否细说?”
    “当时金主南下,天下动荡不安,陛下身心俱疲,感觉政事上难以为继,实在无法继续支撑,遂在群臣建议下立下皇太子,而当时陛下立下皇太子,就是为了给内禅做准备。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明皇苏咏霖异军突起,击溃金军主力,杀死金主完颜亮,一举逆转形势,随后荡平中原,建立明国,一度解除大宋边患,陛下为此极为高兴,声势复振,这才没有继续推进内禅之举。”
    史浩的一番说辞让赵昚知道了自己或许早就可以成为皇帝,但是因为苏咏霖的逆天之举,使得自己成为皇帝的时日被延后了。
    但是现在……
    “现如今,明国取代金国成为大宋北方强敌,一旦明军南下造成大宋巨大的危机,那么……岂不是和当时金主南下时一样吗?”
    赵昚像是自己询问自己一样轻轻地说道。
    史浩立刻点头。
    “是了,就是如此,明皇所为,已经和之前的金主没有区别,陛下再次遇到之前同样的局面,且比起之前,现在更加危险,所以殿下,您明白老臣的意思了吗?”
    赵昚明白了,前所未有的明白了。
    此战十有八九是要开打,十有八九是要打输掉,然后丧权辱国,官员和百姓的怒火无处发泄,赵家皇朝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不足以为此事承担责任,只有一个人可以为此承担责任——赵构。
    他或许会为了平息众怒、维护赵家王朝的统治而做出曾经将要做出的决断。
    他会禅位给赵昚,自己退居幕后做太上皇,背下这口沉重的黑锅,为赵昚的上位创造良好的契机,让赵宋王朝度过这场政治军事和信任上的重大危机。
    或许这是赵构早就在思考的事情,或许这是赵构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但是无论怎么说,赵构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或许已经没有了选择。
    这是他的后路,无可奈何之下唯一可以选择的后路。
    而一旦赵构做出了选择,赵昚的机会就来了。
    因为他是皇太子。
    “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当年父亲南渡,面临的局面不是更加严峻?面对金国称臣之时,不是更加危险,那时父亲都安然度过,更何况是现在?”
    赵昚强忍心中不安小声询问。
    史浩对此一清二楚。
    “很简单,殿下,因为当时没有皇太子。”
    赵昚愕然。
    对了,当时没有皇太子,无论是建炎南渡之初,还是称臣纳贡之时,满朝文武只有赵构这一根独苗,赵构没了,大宋的旗帜就打不起来了。
    届时外有金国,内有内乱,大宋轰然崩塌,谁能独善其身?
    大家说不定都要死,乃至于全部接受金国的统治,忍受更大的屈辱。
    那个时候,满朝文武需要赵构撑起大宋的门面,需要赵构的存在以维持大宋的存在,并且维护他们的利益,维持这半壁江山。
    所以不管当时赵构做了什么,如何的让人失望,都有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挺他,力保他,为他擦屁股善后,扶他坐稳皇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赵构垂垂老矣,看上去时日无多,更是行走的黑历史,此番一旦战败,他的存在就是大宋身上和大家心里最严重的伤疤,彻底成为大家的负资产,还是急于脱手的那种。
    而赵昚呢?
    一个清清白白的政治素人,之前没有任何表现,就和一张白纸一样,拥有着无限的可能,而且他甚至不是赵构的血脉,不是太宗一系的后人,而是从来没有政治包袱的太祖一系的后人。
    对的,太祖一系的皇室子弟没有任何政治包袱。
    因为北宋的皇帝除了太祖本人,全都是太宗和太宗子弟,太祖子弟从没掌权过,也没有政治上的问题。
    当年烛影斧声和金匮之盟的政治事件尚且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太宗上位疑点重重,太祖之子德芳的死亡更是瓜田李下,疑惑从来都在人们的心里存在着。
    于是北宋末年甚至有人传言说完颜阿骨打长得和赵匡胤一模一样,金国之所以可以那么快打败北宋军队,后面又能把太宗一系皇亲国戚一网打尽,是因为赵匡胤转世重生来复仇了。
    复什么仇?
    复赵光义夺取兄长的皇位并且把自己的后代变成赵家主脉的仇。
    当时太宗一系的皇帝声名之狼藉、处境之危险可见一斑。
    建炎南渡之初,赵构的统治根基不稳,局势危机重重,赵构数次面临生死考验,唯一的亲子还在动荡之中死亡。
    为了安抚人心,为了稳固赵宋王朝的半壁江山,赵构不得已从散居各地的太祖后裔当中挑选皇子养在宫中,以此作出政治表态——
    他百年之后,会把皇位还给太祖后裔,他会让太祖后裔成功登位,执掌朝政,从太宗一系手中拿回本属于他们的皇位。
    赵构以此成功平复了南渡之初国人对赵宋皇室严重不满的政治危机和信任危机,让人们多了一线希望,多了一丝丝对于赵宋王朝的幻想。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赵构向金国称臣之后。
    反正他没有子嗣,不能传承皇位,太宗一系到他为止就此终结,皇位将重新回到太祖后裔手中,这对于向异族称臣纳贡的宋人来说,是一种仅有的精神上的慰藉。
    只要赵构退位了,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
    太宗后裔成功把大宋带入了深渊,而能够拯救大宋的,或许就是太祖后裔了。
    在这样的思潮之中,赵昚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了赵构选定的继承人,众望所归之下,人们已经不在意赵构的些许骚操作了。
    只要他能把皇位还给太祖后代。
    眼下,此时此刻,赵构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大宋即将面临新一轮的政治危机,这场政治危机几乎会影响到大宋的生死存亡。
    赵构别无选择。
    内禅,尚且能以太上皇的身份享受尊荣,否则,赵家皇朝能否维持下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赵昚也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即将面临一场重大的挑战。
    赵昚想明白了一切,他不断地深呼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稳定心情,但是巨大的信息冲击着他的认知,让他始终不能平复情绪。
    史浩就在一旁看着赵昚深呼吸,看着赵昚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赵昚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了。
    “先生,我……我以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做皇帝,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
    赵昚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缓缓抬起了头,眼中闪着不屈的光辉:“军队战败,大宋受辱,百姓罹难,而我却堂而皇之登基为帝,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耻辱!巨大的耻辱!我不甘!”
    史浩看着赵昚眼中的光辉,不由的赞叹——不愧是英雄的太祖血脉继承者!这才是真正的大宋君王啊!
    若是早几十年大宋有如此英雄的皇帝,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呢?
    史浩的心中满是遗憾。
    而且他甚至认为太宗一系早就该把皇位还给太祖子孙了,否则大宋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不过此时此刻,或许还不算太晚。
    因为这个不屈的太子即将成为皇帝,哪怕是在风雨飘摇之中,但是只要大宋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皇帝,就能扭转乾坤,重新焕发生机!
    “太子殿下心中的不甘,老臣明白,老臣的心中也充满不甘,老臣生于大宋尚未南渡之时,而南渡时,老臣已过弱冠之龄,什么都知道了,心中也充满愤怒和不甘。
    但是老臣知道的是,手中若没有足够的权势,再怎么不甘也是没有用的,如果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那么永远都没有办法去洗刷耻辱,解决这份不甘。”
    史浩伸手握住了赵昚的手:“太子殿下,无论如何,现在都要忍耐,必须要忍耐,哪怕大宋吃了败仗,哪怕大宋遭遇羞辱,哪怕大宋需要割地赔款,也请太子殿下忍耐!忍一时,谋一世!”
    赵昚反握住了史浩的手,恨的咬牙切齿。
    “先生,你让我怎么忍耐?我怎么能忍耐的了这种事情?受辱的是大宋!是大宋啊!”
    “但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忍耐,无论如何都要忍耐!只有忍耐,才能给大宋带来一线生机!”
    史浩并不松口,低声道:“殿下必须要先当上皇帝,然后才能按照殿下的心意改革朝廷弊政,整合朝廷,整顿军备,裁撤小人、庸碌之辈,重用锐意进取之人,如此,大宋方能再次中兴!”
    “再次中兴?”
    “或者说,是真正的中兴,自南渡之后,真正的中兴,就会在殿下的统领下进行,大宋才有真正的回归中原、再度奋起的可能!”
    史浩伸手指向了屋外:“此时此刻,朝堂上满是奸佞小人,军中满是贪生怕死之辈,文恬武嬉,大宋朝政败坏,此时此刻如果殿下贸然进取,只会殃及自身。
    而若殿下做不了皇帝,谁来拨乱反正、整饬朝纲?谁来中兴大宋?殿下,一时的忍耐是为了中兴大宋,而若一时的忍耐都没有,又能做成什么大事呢?殿下千万不要忘记勾践卧薪尝胆之事!”
    史浩的眼中满是恳切,满是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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