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对军中之事了解不多，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在落日镇时，黄三等人曾与荣少威有过简短的对话。
    虽然他们的对话很简略，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也并不少。
    荣少威想重塑镇北边军的战魂，而黄三则直言：“时至今日，西北边军的战魂依然是血武战虎！”
    言语之中，黄三等人对荣少威毫无认可之意。
    血武战魂应该如何塑造，莫尘并不清楚。
    单从他们的对话来猜测，应该是与领兵将领在军中的认可度有关系。
    而认可度，可能包括武力、威信、声望、战功等各种方面。
    荣少威虽然接手了统领的职务，但镇北边军将士认可的，依然是前任大统领铁虎。
    所以统领虽变，但军心未变，战魂也未有变化。
    今日凤瑶虽然领兵千骑精锐，但作战之时，骑兵阵列战气所化军魂，仍然是血武战虎。
    是不是可以推测，凤瑶也还远未获得这些西北将士的认可呢？
    所以她才急于清剿异化者的内乱，希望借此树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
    金龙狂卷，在他们的身边四下翻腾，风沙大作。
    两人虽然均选择了贴身近战，但拳脚之间，波及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爆裂声声，冲击震震，大地不住颤抖，无数碎石从战圈之中迸射飞出。
    激射的碎石带着破空之声落在骑兵阵列中，砸得盔甲当当作响。
    但骑兵们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
    碎石落在异化者人群之中，却引起一阵骚动。
    “哎哟，怎么又砸到我的头上了！”
    凤瑶反手立肘，格住莫尘一记重拳，借势一拧，脚生金龙，带着强劲的真龙之力直扫莫尘下盘。
    冷然道：“你居然还知道荣少威！”
    “那你可知道，我到西北的第一天，就已经将荣少威砍了！”
    莫尘身如陀螺般旋转，瞬间以一个诡异的线路绕至凤瑶的侧身，心中一阵惊讶。
    荣少威能够接手铁虎，成为西北新的统领，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物。
    这四公主来了之后，居然说砍就砍了？！
    不过再一想，这事儿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所有前路上的绊脚石，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清扫掉。
    凤瑶这一记满含真龙之力的重脚踢空，重重落在地面，真龙之力“轰”没入地下。
    隔了一息，地下暴出一阵闷响，地面突然塌陷下去，现出一个百丈大坑。
    真龙破天。
    一记未中，凤瑶毫不停留，双手如电，绞向莫尘的咽喉。
    与此同时，一条炽烈的火龙从她的双手之间奔出，空气瞬间变得滚烫。
    炎龙爆离。
    莫尘身子一沉，间不容发让开这一记锁喉绞手，双手微错，带着风雷之声径直拍向凤瑶的胸口。
    凤瑶的纤纤素手忽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回，架住莫尘的迅猛一击。
    两人双手一触，强劲的力道对冲而上，轰然爆开，激起一圈爆烈的冲击波。
    “看着你小子挺正经的，想不到还想吃我的豆腐！”
    凤瑶的眼神忽地一变，眉眼如丝，竟是带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妩媚之色。
    莫尘不由一呆，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那一下，如果击中的话，落手的部位，竟是有些尴尬。
    只是眼下两人交手激烈，变化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莫尘也只是顺势而发，哪里有想过那许多事情？
    “喂！我……”
    未等他多作解释，凤瑶却已借他一呆之机，再度欺上，打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抢攻。
    苍龙吐水！
    游龙御风！
    猛龙惊雷！
    玄龙蚀日！
    天地之间掀起一片动荡飘摇之势。
    莫尘稳住心神，全力接下凤瑶的每一招。
    “凤瑶，异化者不是大卫国的敌人，漠北狼庭才是，你若有心，应该先行对外才对。”
    凤瑶手下不停，口中却轻嗤道：“你在教我做事？”
    “我来西北之境后，郁凌泽便已经来找过我。”
    “你们在青峰谷做的一切，我都已经知晓。”
    莫尘原以为凤瑶不知道这些兽化者身体中的兽灵可以解除，所以才下此杀令。
    可听凤瑶话里的意思，郁凌泽已经找过她，那一定也将青峰谷内的情况全部告知给凤瑶。
    为什么凤瑶还如此坚持，一定要将异化者尽数杀掉？
    凤瑶眼神中一片冷峻，“枉你也是个聪明人，却如此看不清现在的形势。”
    “你们的解决之法虽然有效，但是仅限于小范围内适用。”
    “幽罗引灵散和抑血散的炼制成本都不低，炼制时长也都不短。”
    “如果现在西北境内的所有兽化人同时被唤醒，发生全境暴动，你能拿得出多少丹药来用？”
    “而且，郁凌泽也说了，要清除已经暴动的兽化人身体中的兽灵，对魂修的要求也很高。”
    “那么，大卫国有多少魂修？”
    “又有几个魂修能够达到这种能力？”
    凤瑶越说越快，手底下也越打越快。
    “漠北狼庭此番引发兽化人暴动，只是一个引子。”
    “他们现在，正在观察我们如何应对。”
    “如果我让军队面对兽化人时，都只抓不杀，你知道要耗费多少军力才能控制住这些暴动的兽化人？”
    “三倍，五倍，还是十倍的军力？”
    “一旦军队被牵制，漠北狼庭趁机发动突袭，西北之军还能不能在第一时间组织起有效的战力应对？”
    “到时候如果北面无法拒敌，兽化人反过来又再被对方控制，整个西北边军腹背受敌，这一仗还能有几分胜算？”
    “西北一破，边境地势之利荡然无存，漠北狼庭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你可知道这一仗又会演变成何种样子？”
    莫尘手中接着凤瑶的招招攻击，耳中听着凤瑶一串爆珠般的问题，渐渐地变得沉默起来。
    初时他只觉得凤瑶这样一刀切的策略太过粗暴，太过武断，完全没有给这些异化者一点机会。
    毕竟在他看来，异化者也是人，而且他们在恢复理智之后，还可以成为西北战事的辅助战力。
    但是听了凤瑶的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所站的角度，和凤瑶所站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莫尘更多的考虑了“人”的因素，他想尽最大可能，保住这些异化者。
    而凤瑶身居高位，放眼整个西北甚至整个大卫国，考虑的是对阵双方“势”的演变。
    兽化人暴动，必然带动大卫国军队大势的走向，也将直接决定漠北狼庭下一步的动作。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莫尘也明白凤瑶所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兽化人异化之时，凶猛残暴，而且失去理智。
    要控制一群暴动的兽化人，所需要投入的兵力，远远大过杀死他们需要的兵力。
    就像这一队精骑，虽然只有千人，却可以直接将这两千多异化者的阵形冲散，切割分离，再逐步剿杀。
    但如果让这一千精骑来控制住两千暴动的异化者，却明显无法办到。
    那种情况下，投入的兵力或许是三千，五千，甚至是一万。
    如果西北边军投入过多的兵力来控制兽化人，必然造成边防空虚，反倒会给漠北狼庭可乘之机。
    凤瑶的策略确实显得有些残忍，但可以用最少的兵力，在最短的时间，消除兽化人的影响。
    将西北边军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应对漠北狼庭的后续进攻之上。
    这样的作法对大卫国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但在权衡了有可能出现的更大损失之后，这样的损失，是凤瑶认为可以承受，也必须要承受的。
    两人一时无话，转眼又对招十余次，只有爆裂的冲击在他们中间持续激荡。
    远处，亲兵打扮的银月面色阴沉。
    虽然她的能力有限，但也能够看出，凤瑶与莫尘对阵，并没有占据上风。
    “以四公主之能，竟然也拿不下那个小子？”
    眼神一转，看到那边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的那个小孩子。
    “刚才，战斗开始之时，我看见莫尘好像特意把那个孩子放在了旁边……”
    “说明他很看重那个孩子……”
    想到此处，银月猛地提起缰绳，纵马向那个孩子奔去。
    莫尘想了一会儿，手下发力，逼开凤瑶，道：“凤瑶，今天这里的两千多异化者，全部都已经被我清除了兽灵，他们已经不会再被血灵神教控制，已经不具有威胁性。”
    “哦？”
    凤瑶冷冷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
    “西北境内的兽化人，可不止这两千个！”
    莫尘道：“如果我能够做到，用最短的时间替你清除兽化人的隐患，你能不能保证不杀他们？”
    凤瑶轻哼一声道：“你想跟我谈条件？”
    “你可知道，现在我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莫尘不由一滞，突又笑道：“这样啊，恐怕你今天难以如愿了！”
    凤瑶与莫尘一触之下，退后两步，忽地收势，翻腾的五爪金龙渐渐隐去，空中袭卷的强烈劲风也慢慢停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霸龙天元诀是从何处学来，但我也要承认，你的霸龙天元诀，已经在我之上。”
    莫尘也停住手，道：“那么，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