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辉迎上程咬金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脊梁骨一阵发麻。
    “程将军，岂不闻‘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陛下曾言，‘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物极必反……”潘石祯硬着头皮挡在了刘兴辉的身前。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只有他顶住压力，让其他家族看到“希望”，他们才会站出来支持自己。
    刘，潘，关，谭四家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随着刘炎和潘晏两人获罪，刘家和潘家已经岌岌可危。
    而谭，关两家在河西时便于当今圣上交恶，不久前关城在狱中又被自杀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别人或许还有退路，他们哪还有退路可言？
    所以他们必须站出来，必须向其他世家证明自己战斗力，纵使他们死在这大殿上，也可以保家族平安。若能因此获得“直言犯谏”的美名，在士林中定可以提高影响力，让他们死得其所。
    “放肆，你们的意思，陛下称了‘帝君’便会站到了巅峰，升无可升，大宁就要日薄西山了不成？”程咬金“胸中无半点墨水”那是谦辞，他还不至于听不出潘石祯话中的意思。
    “程知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何时说大宁要日薄西山了？”刘兴辉鼓足了勇气瞪着程咬金道。
    “我们这是居安思危。陛下曾教导我等，要懂得居安思危。”潘石祯附和道。
    “如今见到堂上衮衮诸公，满嘴谄媚之言，臣不屑与其为伍。出言无状，也是公心。
    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国家有道，言行要正直，行为要端正；国家无道，行为依然要端正，但说话要随和谦逊。
    因此，臣不敢谦逊，请陛下明鉴。”潘石祯能教导出前礼部侍郎潘晏，岂是简单人，一炮下去，将魏征，李纲等人全装了进去。
    之前李纲提出，劝谏要“发于心，止于礼”，而潘石祯却用孔子的话反驳，国家无道的时候，臣子劝谏的时候才需要谦逊。
    国家有道时，臣子就该“直言犯谏”。
    “哦？那卿以为，朕该怎么做呢？”姜万钧挥手让程咬金退下。
    不擅长动嘴皮子的程咬金，再说下去就要动手打人了。
    真让程咬金动手，这次的事恐怕就要各打二十大板，以和稀泥的方式收场。那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眼前这几家？
    “陛下明鉴，臣以为，方士之言不可信。”刘兴辉原本也想利用云游方士的话作为切入点的，但是现在必须要改变策略了。
    “方士之言的确不可全信。”在这一点上，姜万钧是赞成的。鬼知道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有许多所谓的“谶语”都是人为炮制的，什么“亡秦者胡”，“代汉者当涂高”，“当有李氏应为天子”等等。
    如果有需要，姜万钧可以明天就让整个长安城都流传一首歌颂他的童谣。
    至于崔元礼借用袁天罡的话，真假并不重要，姜万钧不需要别人来证明自己的“神圣”，道门抛来的“媚眼”，姜万钧最多拿来但擦脚布。
    就像不久前佛门搞出来的神迹，姜万钧没有做过多表示一样。
    他不想，也不会被别人绑架。
    面对姜万钧，刘兴辉和潘石祯总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姜万钧不反驳他的话，这就让他失去了借力打力的机会，逼不得已，只能一张一张往出掏底牌。
    “臣在坊间听到一位落魄的书生做了一句诗，‘长安无处不飞花，飞花散入长孙家。’
    坊间还有一首童谣，‘女主昌……’”
    “哗！”长孙皇后将身前桌子的酒器打翻在地。
    听到前一句，她就已经气得不行了。
    “长安无处不飞花，飞花散入长孙家。”
    大概说的是，不久前皇上宴请长安城百姓的那一次，为了助兴，皇上下令举行了一次烟花表演。
    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花火之中，但要说“飞花散入长孙家”就有些过分了，这分明是别有用心。这仿佛是在说，长安的一切美好，最终都会被长孙家窃为己有。
    “女主昌”这三个字，更是直接撕掉了伪装，将险恶用心摆在明面上。
    姜万钧好像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一样，眼睛直盯盯看着潘石祯，他有点走神了。
    “女主昌”，这三个字貌似是说武则天的吧？
    不过眼下，那位武则天貌似还没有出生，他差点忘了那位“小武”同学。
    话说回来，如果以后见到了，他要怎么处置武家呢？
    或许应该早早将那位“小武”同学接到宫里来，咳咳！罪过，罪过……
    姜万钧走神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跪到了地上。
    没办法，长孙家这一次真的是遭受了无妄之灾，长孙无忌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一路神仙，现在他脑袋都要炸了。偏偏他又发作不得，如果他与潘石祯硬刚，无论最终输赢，都会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赢了，长孙家嚣张跋扈，恃宠而骄，身为外戚定会引来猜忌；输了，那便坐实了对方的指控。
    “陛下……”长孙无忌哽咽着，已经泪流满面。
    “女主昌，嗯，有点意思。”姜万钧撩起袍子，在龍椅上缓缓坐了下来。
    “玄成啊，朕上一次和你说过吧？若朕有不测，朕打算让丫丫来继承皇位……”
    “陛下，当时陛下膝下并无皇子，此时不同往日。”魏征站出来强调道。
    即便魏征做了解释，依然引起一片哗然。
    很多人看向丫丫的眼神都变了，谁也不会想到，曾几何时，丫丫差点被当成新君。
    长孙皇后却并没有太多反应，她早已经得到了魏征的提醒。
    姜万钧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不打紧，当时丫丫年幼，朕说过，朕要是不在了，将由内阁宰相代为治理国家，直到时机成熟，内阁再还政于新君。
    如今国无储君，朕若有不测，内阁当肩负起治理国家的重担……”
    “陛下，臣不敢奉诏。”魏征都要疯了。皇上敢说，大家不敢听啊！
    诅咒皇上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