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简单的摆设，别说和长安的太极宫比，就是和西秦的皇宫比起来都差一大截。然而就因为端坐在御座之上的那个男人，现在天下有谁不知道“紫微宫”的存在？
    怪不得道师父说，江山，江山，活该姜家坐江山啊！
    见李秀宁半天不说话，姜万钧咳嗽了一下，“不知唐皇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孤，如果只是罢战休兵，我看就不用说了。”
    “凉王为何断言秀宁是奉我父皇之命？”
    “因为这里是紫微宫，无事你是断然不会露面的。”姜万钧笃定道。
    “好吧，秀宁想凉王了不可以吗？”李秀宁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哼！幼稚。”姜万钧嘴上不屑，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
    麻蛋的，要冷静，他可不想当大猪蹄子。
    “凉王如何才肯休兵？”李秀宁绷起了脸，换脸比翻书都快。
    女人果然善变，姜万钧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那就看你父皇的诚意了。”姜万钧很没诚意的说道。
    李秀宁看出了姜万钧的敷衍，她就知道这一趟不太可能谈成什么事。
    “秀宁也不欺瞒凉王，我父皇的底线是让出汉中，听说凉王准备进驻巴蜀，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汉中，应该足可见我父皇的诚意了吧。”
    “汉中啊！”姜万钧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李渊愿意让出汉中，是几个意思呢？
    可能是有两种考虑，一方面是觉得防守麻烦，不如卖大凉一个人情；另一方面或许是想鼓励大凉南下，然后用巴蜀困住大凉的手脚。
    怎么用巴蜀困住大凉的手脚？
    世家，羌人，党项人，獠人，看样子李渊应该付出了不少好处啊！
    李秀宁不会想到，自己一句话被姜万钧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来。
    “孤不要汉中，孤要大散关。”说自己不要汉中，姜万钧自己都不信。
    “这秀宁可做不得主，凉王为难秀宁了。”李秀宁真想给姜万钧那张脸上来一脚，李唐丢了大散关，长安还能住得安稳？
    眼下长安的群臣东进的呼声越来越高，还不是想着万一长安不可守，可以退去关东。只不过这话肯定不会有人明说，仗还没打，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是李秀宁知道，别看这“姜阎王”还在几千里外，事实上长安内的某些人的心思，已经躁动不安了。
    尤其那李靖和白山东进之后，死在这两尊杀神手上的突厥人已经接近三十万。
    光是这个数字就足以让很多武将望尘莫及，李唐根本拿不出一个可以信任，又能与之抗衡的将领。
    李秀宁还不知道，如今罗艺和郭子和二人都对大唐表现出了归附之意，唐军现在北上是最佳时机，要不然李渊也不会舍下老脸让亲信跑来河西找李秀宁出面。
    在李渊看来，谈成谈不成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拖延一些时日就够了。
    “孤不难为你，你就要难为孤，孤不想被为难。”姜万钧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西域那么大，草原那么大，凉王何不把他们打下来，亲手打下一片江山，这不正是凉王的毕生所愿吗？到时候凉王在西，大唐在东，大凉与大唐共同统治这个天下……”李秀宁充满蛊惑的说道，这是一副美好的愿景，李秀宁真想看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姜万钧曾经真有过这样的冲动，一路直接打到西边去。但他绝不认为未来可以和李唐共治天下，哪怕李渊答应，将来的李世民也不会答应。
    真等到李唐平定了中原，姜万钧再想与李唐分个胜负，那可能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到头来损失的是中原的气数，这不是迷信，这是科学。
    “西域和草原似乎都和你父皇有些瓜葛，你们这是卖队友啊！”
    李秀宁不知道“卖队友”有什么内涵，但却能猜到，大概就是出卖朋友的意思。
    “凉王言重了，西域不过是投机钻营之徒，并不能算大唐的朋友。而突厥人狼子野心，我父皇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才委曲求全。如果凉王愿意出兵草原，秀宁一定会说服我父皇，与大凉共进退，彻底解决草原上的突厥人……”
    李秀宁并不知道李唐已经准备北上，她得到的消息是东进的声音占据了上风，所以她才用北上混淆姜万钧的视线。却不想，一下暴露了李渊的野心。
    姜万钧也有点被李秀宁弄糊涂了，什么叫特么“共进退”？
    这李渊在搞锤子。
    “西域和草原早晚都是孤的，不急。如果唐皇真有诚意，孤也不小气，他只要让出关中，孤愿意册封他为草原王，长城以北世代由李家镇守，你看如何？”不就是说大话嘛，姜万钧也会。
    “草原王”，听这名字多霸气。
    绿油油的“仙草”……
    李秀宁差点被噎死，放着关中不要，她父皇傻呀去当草原王。
    “凉王不要以为我父皇不敢与大凉一战。”
    “嗯，我信，那就准备开战吧。”姜万钧无所谓道。
    “你……”李秀宁似乎想到了什么，“凉王刚才让席君买调兵去了？不对，凉王是打算声东击西，攻打萧关？”李秀宁有点摸不准姜万钧的心思。
    北边的萧关，西边的大散关，南边的武关，东边的潼关。
    潼关肯定没有问题，武关问题也不大，汉中还在李唐手上。大凉不可能越过汉中去打武关。
    但萧关和大散关都可能成为大凉进攻的目标，萧关外的梁师都现在就是一个缩头的乌龟。
    李秀宁心思百转，最终还是泄气了，她没办法从姜万钧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来。
    “管他什么关，孤十几万大军摆在那也不是吃素的。”姜万钧无所谓道。
    “凉王，天暖和后就要春耕了，现在妄动刀兵，战火一起，生灵涂炭，百姓无法耕种，这秋天怎么办。我父皇也是为百姓考虑，如果等春耕过后，大唐不惧与凉王一战……”
    “孤的治下不用担心，就算今年欠收，粮食也足够一年之用，不会出现饿殍遍野的情况。唐皇如果心系百姓，不如去向突厥人要回那被掳走的二十万百姓，何必这时候假仁假义惺惺作态？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关中的富户那么多，却让百姓饿肚子，难道还是孤错了吗？
    关中的根子都烂透了，你们李家站在腐肉上跟孤要和平，是不是找错人了？”姜万钧身上起气势已经攀升到了极致。
    李秀宁脸色都变了，再不像刚才说“不惧与凉王一战”的从容。
    “凉王，我父皇也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就给孤让开，孤来廓清环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