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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林立在后面大喊。
周文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喊,驻足转过身来,笑着向林立伸出手:“我们做朋友吧。”
“我们做朋友吧。”周文说。
林立用力点头,就在他伸出手去握住周文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四周瞬间变成了红色,周文笑吟吟的脸突然变得冷漠,人也变得狰狞,头上有一个大窟窿,血源源不断地往往冒,顺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往下流,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都怪你,都怪你……”
林立用布满献血的手,抱着头跪在地上大声尖叫,然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醒来眼角全身泪水,抬头看看自己周围还是一片虚妄的白,耳边传来医院仪器的滴答声,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提醒着林立,他已经回到了现实,只是,梦醒了,周文却不在了。
☆、PTSD
被医生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鬼门关抢救过来的林立,在昏迷了四天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眨着眼睛,术后的林立浑身上下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头上身上都缠满了厚厚的纱布,钻心刺骨的疼痛在他想起身的那一瞬间袭来,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了。
守在他旁边的林宏伟看到林立醒过来后,立马转身准备去叫医生,却被林立叫住了:“爸,周文呢?”
林宏伟瞬间停止了脚步,脚下似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一步都抬不起来。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林宏伟。那一刻,他脑子里涌现出了无数个糊弄林立的谎言,诸如周文没事,只是要出国治疗很长一段时间;亦或是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治疗中等等。但话到嘴边,又生生让他给咽了下去。
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傻子,扯这些荒诞无稽的谎言,有什么意义呢?
“他呢?”林立继续问。
林宏伟就只是站在他的病床边,长久的沉默。林立见问话没回应,就自己
双手按着床,硬是在裹成木乃伊的情况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
林宏伟想要去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林立扑腾一下,整个人从病床上摔了下来,点滴架上的输液瓶,因为林立的拉扯,瓶瓶罐罐连同架子一下子全都摔倒在地上。林立手上打点滴的针头,顺势又往他手背上的血管里,扎进了几分,血瞬间染红手背上贴的平口贴,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真是好奇怪,林立居然没觉得疼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起不来,干脆就趴在地上往外爬,哭着说:“爸,我走不动了,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林宏伟看到林立这样子,心都在滴血,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咬咬牙把林立从地上抱起来:“好,爸带你去,现在就去。”
林宏伟带他去的地方,就是周文的灵堂。今天是周文出殡的日子,灵堂正中间,放着一张周文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周文笑的很灿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照片后面,放着一个棺材,里面躺着的,是身体“不那么完整”的周文,被各色各样的菊花包围簇拥着。灵堂四周摆满了花圈,除了周文的父母和他的一些亲人,还有一些警察,个个表情凝重。
周文的父母穿着全黑的衣服,瘫坐在地面上。他们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伤心欲绝几度昏厥在灵堂前。张建平几人默默站在灵堂前,沉默了一会,然后准备去上香,却被周文的母亲给挡了回来。
她用力把张建平一行警察使劲往外推,怒视着张建平质问:“你们不是警察吗?不是说我儿子没事的吗?那你们怎么没有把他救回来?你们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为什么那个和他一起被绑的孩子没事,我儿子却死了?难道是因为我们家没钱,所以你们就只救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救他是吗?”
旁边的警察听到这,想上前去跟她解释:生命平等,警察救人是一视同仁,绝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们只是……
到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被张建平拦了下来:“你给我回来!没有成功救出她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失职。她已经失去孩子了,不管她说什么,我们都要听着,打我们,我们要挨着,泼冷水也要受着!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我们营救失败的事实!”
警员又默默退了回去,周文的母亲继续把他们往外轰:“你们都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连一个孩子都救不出来,算哪门子警察?走啊!都给我滚出去!”
但是无论她怎么嘶吼,怎么推搡,张建平他们都没有动,坦然地接受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抱怨,所有的捶打。
林宏伟抱着林立来到的时候,灵堂前的场面一度混乱。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伤心欲绝的怒骂声,周文的父母看林立来了,情绪更加失控:“你来干什么?都是你,都怪你,是你害死我家孩子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林立挣扎着让林宏伟把他从怀里放下了,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连他自己心里也觉得疑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然后林立径直跪在了周文父母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额头击在冰冷的面上,闷闷地响。闷响声中逐渐伴着血花溅起,林立此时早已满脸是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头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磕到最后林立逐渐变得麻木了,只是机械地磕头,一个又一个。虚弱的林立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嘴里还是一直在重复地说着那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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