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宵夜之后，张晓阳又冲了两杯咖啡。
    这里条件比较简陋，只有速溶的咖啡粉，但这对于仅仅是需要摄入咖啡因来对抗疲劳的二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两人手捧着咖啡，就着月色开始了饭后的茶话会。
    “说说你的故事吧……”林岚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尝试着在这难熬的夜晚中，寻找一些和身边这个男生的共同话题，“你一直在接触这些超自然的东西，那你‘兼职’的过程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经历吧？”
    “经历倒是很多，只是都不怎么有趣。”张晓阳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在单位作报告之外，居然还有人乐意听他讲故事。
    张晓阳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从未来笔记讲到纽伦港，讲起了如何遇到安娜和雪伦……嗯，当然，他和雪伦“上课”的内容省略了。
    讲到最近的经历，张晓阳说起了自己曾经在追查隐匿魔女的过程中与收尾人打过照面，并毫不避讳地表示那次事件是他自执行得最失败的一次任务，而且因为隐匿魔女的被消灭也继而导致了后来的黄昏魔女事件。
    说到黄昏魔女事件之后的一切，张晓阳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其实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初如果我能阻止他们，当时如果我要救韩雨溦的态度能更加坚决，或许‘皇帝的新衣’也就不会被毁，后来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或许小熊姐不必牺牲，陈局也不会因此被停职，如今的滨海市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们也不必这样逃命……”
    张晓阳的周身仿佛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云，林岚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张晓阳所说的那些事情，但是她能真切感受到到张晓阳所经历过的痛苦，丝毫不在她轮回的时间里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之下。
    林岚将自己的手，盖在了张晓阳的手背上，张晓阳抬起头看向林岚。
    “你不必过于自责，有些事情就算你能够改变，结局也未必不会向着错误的方向发展。”林岚转动着张晓阳的手掌，将两人的掌心相对，然后十指紧扣在了一起，“我在不断轮回的时间之中渐渐察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命运的面前我们的力量都无比渺小……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或许我只能在一次又一次轮回的时间之中，看着爸爸妈妈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遇害。”
    张晓阳呆呆地看着自己掌中，看着那只属于林岚的手，然后他缓缓抬头看向林岚。
    月光之下，她的微笑温柔似水。
    张晓阳转头看向了别处，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英雄。”林岚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红晕荡漾在她的脸颊上，染红了她的耳根子。
    小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旖旎之中又带着一丝……尴尬。
    很显然，这两个小年轻都面子薄，明明只要有一个人主动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谁却都没有主动。
    按理来说小张同志已经是身经百战了，不应该那么拉胯才对，但缺少了雪伦那种油滑又生冷不忌的老阿姨主动出击，他就仿佛变成了个明明在驾校里开车四平八稳，结果一上路身边没了教练就连安全带都不会系了的学员一样手足无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的香气太香，又或者是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影响到了，昏睡不醒的钟歆瑶似乎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恰逢其时的响动，让张晓阳有了打破尴尬的借口，他当即起身道钟歆瑶身边进行查看。
    钟歆瑶的口中一直在呢喃着什么，仿佛是在梦呓又似乎是在咂嘴。
    张晓阳利用“迷人香”，让本来已经快要醒来的钟歆瑶再度陷入了沉睡。
    “等等，你为什么不让我妈妈醒过来？”林岚见状当即便想要夺过张晓阳手中的香水。
    张晓阳伸出了一根手指顶住了林岚的额头，精准地找到了她步行时摇摆的重心，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她推得后退了两步。
    “嗷呜……你干嘛？”林岚捂着脑门对张晓阳怒目而视。
    “你真的觉得这个时候让钟阿姨醒过来是好事吗？”张晓阳反问林岚道。
    林岚眨了眨眼问：“怎么说？”
    张晓阳用“迷人香”在钟歆瑶的鼻子附近绕了一圈，在钟歆瑶再次陷入安稳的沉睡后便盖上了盖子。
    接着张晓阳转头看向林岚说：“有时候无知并不是坏事，反而是一种很好的自我保护……你好好的想一想，你妈妈现在或许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对魔女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这意味着只要她还有可能继续普通人的生活，一旦她知道了你我所经历的一切，那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岚心怀忐忑地问道：“将妈妈和爸爸蒙在鼓里……他们就真的会安全吗？”
    张晓阳沉吟着说道：“收尾人肯定不会放过叔叔阿姨，但是特卫局指挥指挥针对魔女造成的特殊灾害采取行动，他们绝对不会牵连无辜者。
    “所以当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想办法解除收尾人对叔叔阿姨的威胁，另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把你送走，逃出特卫局的追杀范围。”
    张晓阳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再次将装有重要证据的硬盘插入了电脑之中。
    硬盘之中除了收尾人实施犯罪的一些直接证据之外，还有一些涉及到收尾人内部组织架构的文档。从收尾人的组织架构来看，他们的模式非常接近于一家集团公司，既有业务部门也有内务部门。收尾人组织最高决策机构是一个类似董事会的部门，“董事”有哪些人这个硬盘里的资料并没有提及，但是张晓阳猜测他们必然都是在各行各业有权有势的人，否则的话收尾人组织的触角不可能会扎根到这个社会各个角落。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不知道“董事”具体是谁，但是却有这个组织的管理层名字却大部分都有，其中首席执行官还是张晓阳的老熟人了——就是几个月前和张晓阳打过照面的那位水新传媒的老板，吴启超。
    说实话张晓阳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完全不惊讶，内心像是马桶里的存水一样毫无波澜。
    当初特卫局追查隐匿魔女事件的时候，曾在事后与警方一起对吴启超进行过审，但吴启超一问三不知，表示对手下经纪总监王彬的犯罪行为一无所知，那些买凶杀人、帮助艺人掩盖罪证等行为，全都是经纪总监王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独自实施的。
    当时张晓阳一直没有搞清楚，那个经纪总监王彬究竟是怎么和收尾人组织搭上线的。如今看来，给王彬牵线搭桥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老板吴启超……结合后来收集到的各方证据来判断，王彬自己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就是自己的“引路人”。也正因如此，他直到死都没有牵连自己的老板，而吴启超也是因为“不知情”而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林岚满面愁容地说道：“这么一个藏于暗处又强大的组织，我们究竟要怎么对抗他们？”
    “不，我们不对抗他们。”张晓阳紧紧地盯着屏幕，屏幕的光将他的脸照得发白，“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保护好叔叔阿姨，然后想办法把这份叔叔拼尽全力传递给我们的信息，传达给真正有力量的人……然后自然有人会帮我对付他们。”
    林岚茫然地抬起头：“真正有力量的人？是谁？你在那个特卫局的人脉吗？”
    张晓阳摇了摇头：“我没有那种人脉，而且特卫局的力量专业性也很强，属于打得了老虎杀不了蟑螂的那种，所以也对付不了这群混蛋。”
    “那谁会帮我们？”
    张晓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突然开口问林岚道：“林岚，你能再演示一遍那个吗？就是你那个停止时间和回溯时间的能力，之后我需要你使用你的能力和我一起行动。”
    林岚微微有些吃惊：“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要我们能这些信息能完整地公布出去而不被阻止，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发酵的舆论会推动国家机器的齿轮转动。”张晓阳眯着眼睛说，“在那之后等着他们的，便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和民主专政的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