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社的魔女们撤退了。
    在黄昏魔女阵亡之后，那些被她制造出来的具有精神污染能力的怪物纷纷死亡，这意味着城市中的军警力量不在受限得以投入战场。此外外省的支援队伍也在黎明时分到达，赶上了天亮之前的清剿行动。
    事实上当天完全亮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
    结社魔女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通过各种隐蔽的方式完成了撤离，特卫局方面在追击过程中没能对她们造成太严重的杀伤。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另滨海市经济方面损失惨重，并且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港区因为爆炸而产生的大坑，仿佛一个巨大的伤疤，深深地烙印在了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的心上。
    次日天明时分，在城市电力和广播恢复后，特卫局立即启动了某样保密级别极高的遗物，清除了城市平民们关于昨夜那些恐怖怪物还有战斗的记忆。
    在完成了记忆调整工作之后，港区的爆炸被解释成了超强台风到来导致电力故障，继而造成化工产品保存仓库失火从而引发爆炸。
    而城市的破损被解释成了超强台风的破坏，人员的伤亡被解释成了意外死亡，公职人员的伤亡全都解释成了救灾过程中的因公殉职……其中也包括熊星星。
    一周之后，当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城市也逐渐恢复运行。
    而这一天，在阴霾而又略带阴冷的空气之中，身穿黑色正装的张晓阳胸前打着黑色的领带来到了墓园。
    当张晓阳进入墓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他们有序地来到一排新立起的墓碑面前献上花圈和花束，在献完花圈之后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队列之中，随后静静地站到了队列的后排。他们沉默地列着队，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仿佛一排排林立的黑色石柱。
    张晓阳默默地站到了队列之最后，注视着中间的那个墓碑上，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没过多久，当时间到达整点，一队士兵走进了墓园。
    陈嫣然下达了整队口令，随后在一声“敬礼”之后，士兵朝天空鸣枪向死去的战友们致以最高的礼节。
    在哀悼的过程中，有不少人在战友的墓碑前潸然泪下。
    站得离熊星星墓碑最近的林守仁，几度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她那不断颤抖的肩膀和接连不断的抽泣声，都暴露了她此时已经泣不成声的事实。
    追悼会结束之后，很多人仍然久久不愿意离去……张晓阳也是一样。
    他和林守仁并肩站在中央的一座墓碑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无情的递纸巾机器，不停地给身边哭肿了眼睛的林守仁递纸。
    看着墓碑上熊星星那张黑白照片。她的音容笑貌至今犹在张晓阳的记忆之中，但是她却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挡在他的身前，也没有办法拉着他一起去吃烤肉了。
    现在张晓阳的内心深处总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比起最初熊星星倒下的那一刻，更加让张晓阳感到无所适从。
    葬礼仪式结束之后，张晓阳先将林守仁送回了家，接着自己回到了特卫局大楼总部处理一些未完的工作。
    特卫局大楼总部的损坏仍未修复，如今大楼内部很多区域都处于不能使用的状态。
    张晓阳在四处漏风地办公室里，将最后一点写完了这次行动的行动报告，然后将其打印出来送到了局长办公室。
    当张晓阳来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陈嫣然似乎正在收拾东西——原本充满工作空间凌乱气息的办公室内，此时已经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张晓阳看了一眼陈嫣然办公室头顶那已经破损的天花板，心中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陈局，你这是要换办公室吗？”
    陈嫣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有些闪躲：“嗯……差不多……”
    张晓阳也没有多想，只是将手中打印好的行动报告交给她说道：“按照你前期的要求，这份报告没有经手第三人也没有上传到数据库，现在给你拿过来了，如果确认无误我就把我电脑上的数据给清除掉……这份文件是需要保密的吗？”
    “对。”陈嫣然接过了张晓阳递过来文件，将其收入办公桌上锁之后说道，“晓阳，你……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张晓阳闻言一愣，没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间就转到那么高深的方向去了。
    张晓阳以为陈嫣然是问他关于职业规划的问题，他仔细地想了一下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本科毕业以后能读研就读研，等到出来工作以后视情况再定吧……不过我答应了小熊姐要替她守护好这座城市，那么不管未来我在干什么，我都会将自己的诺言贯彻到底。”
    陈嫣然闻言轻轻一笑：“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有时候其实可以不用太勉强自己，必要的时候给自己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和空间。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憨，别人叫你做什么事情都满口答应，有时候对待别人太过友善也是问题。”
    张晓阳有些疑惑，他总觉得今天的陈嫣然很奇怪，感觉她此时此刻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让张晓阳感觉到莫名地难受。
    “陈局，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怎么了吗？”
    “那就好。”张晓阳松了口气，“你突然说这些话，我还以为你病危了。”
    陈嫣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脸色变化了几下之后站起来，用手刀在张晓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以后和人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那么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的。”
    张晓阳捂着脑袋假装点了点头。
    陈嫣然说完拿起了挂在椅子后的外套，随后一边穿上一边说：“我感觉有点累了，大约是病还没有完全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张晓阳点了点头，随后和陈嫣然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接着在楼道口分别。
    “陈局慢走，明天见。”
    “嗯……再见。”
    告别了陈嫣然，张晓阳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也离开了总部大楼。
    城市里处处都还有在修缮的痕迹，道路上还有不少地方无法通行。
    张晓阳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有人，但厨房里的灶台上似乎正用小火炖煮着什么——想来雪伦似乎是去接安娜放学了。
    张晓阳打开电视机，这时候电视上正好在播放着滨海市的城市新闻。
    新闻的内容没有什么看点，大多都集中在了受灾情况，以及灾后重建工作的进度汇报上。因为都是一些早就知道的消息，所以张晓阳看得有些兴致缺缺。
    当城市新闻放完之后，雪伦和安娜依旧没有回来。
    张晓阳如同孤寡老人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向门口，期待着两位大小美女赶紧回来……这样才好开饭。
    他其实也可以自己先吃，但是饭菜都是雪伦做的，不等她们俩回来一起吃张晓阳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他只能在看完城市新闻之后，顺便把《新闻联播》也给看了。
    其中一则很短的新闻，引起了张晓阳的注意。
    滨海市发生的灾害震惊了朝堂，于是上面经研究决定对滨海市的领导班子和组织架构进行调整。一些身居要职的人士因为抗灾不力而被免职，而一些在这次灾难之中表现优异的则是被提拔到了重要的位置。
    说来也巧，被免职的人和被提拔的人之中，都有张晓阳的熟人。
    被免职的人包括之前在梦境魔女事件后，来医院看望过张晓阳市一把手魏长斌——在我们这么一个一把手责任制的国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难辞其咎。
    张晓阳还挺惋惜的……虽然张晓阳并不知道这位大佬平时作风怎么样，但张晓阳个人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差。
    随着女播音员那标准的播音腔，张晓阳又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如果张晓阳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是他上次救过的那名丁副市长的名字……如今人家已经是市长了。
    张晓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几度拿起手机想给谁打电话，然而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曾经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事情，就像是带头大姐一样的女人，如今已经再也无法和他对话了。
    张晓阳愣在了原地，举着手机久久不曾动作。
    他蓦然抬起头看向家中神龛里的照片，其中哥哥和父母音容宛在。张晓阳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他信赖和依靠的人，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正当张晓阳思索的时候，他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提示收到新邮件，而这个时候门外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安娜和雪伦一同进了屋，安娜在看见张晓阳之后立刻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张晓阳身边，然后一把抱住了张晓阳的腰：“哥哥，要抱抱。”
    张晓阳摸了摸安娜的头，但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抱起来。安娜疑惑地歪了歪头，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不太对劲。
    后进屋的雪伦注意到了，此时张晓阳的神色有些异常。
    雪伦走到张晓阳身边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晓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邮件的内容——这是一封人员变动的通告。
    原滨海市特殊灾害防卫分局局长陈嫣然，在结社魔女入侵的重大安全事件中履职不力，经上级领导部门有关会议决定，被免除了局长职务。
    而接替陈嫣然担任特卫局局长职务的……是原特卫局的特别顾问，李新连。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