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告！」
    「警告！」
    「警告！」
    翟楠用力揉了揉眼睛，他的视线里被无数旁人看不到的红色闪光覆盖，以至于翟楠除了琳琅满目的警告之外，几乎失去了视觉。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说话。
    “听着，下面我说的这段话很重要，我希望大家最好能够全文背诵。”
    冒着红光的警告实在太多，翟楠干脆闭上眼睛。
    “两天后大都会将会迎来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发源于南区……”
    「警告！」
    「警告！」
    「警告！」
    红光越发耀眼。
    嗡——
    犹如一阵诡异的风吹过，翟楠身上缠绕着的深黑地狱火也熄灭了。
    然而不仅如此。
    顾希望注意到，翟楠的脚下，“咔”的出现了一道裂缝！
    顾希望一愣，拍了拍虞小渔，指着那道裂缝。
    “那是什么？”
    两人说话的短暂时间中，裂缝疯狂向外蔓延，像是树枝一样，很快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的下半身。
    裂缝里，慢慢渗出了血红色颜料。
    顾希望不可思议的抬头。
    他知道翟楠说的“代价”是什么了。
    ……
    “翟楠！”
    “你的腿——”
    顾希望和虞小渔朝翟楠跑过来。
    “别过来，我时间真的不多了，不要打断我！”翟楠猛然回头喊道。
    这个时候顾希望才看见，翟楠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可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几盏灯笼之外，没有任何红色的东西。
    而且，他疼的直吸冷气。
    顾希望和虞小渔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住了。
    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翟楠只不过刚说出口，居然就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而一直以来怠惰无比又怕疼又怕死的翟楠，即便承受这种代价，也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另一边，见顾希望和虞小渔停下脚步，翟楠才重新转过头来。
    他本来以为闭上眼睛眼前的警告红光会消退一些，然而当他闭上眼睛时，更加刺眼的红光在黑暗里闪烁。
    翟楠干脆无视警告，在满眼红光里咬牙继续说：
    “这场灾难是地震，一场囊括半个大都会城区的大地震……”
    「警告！」
    「警告！」
    咔——
    翟楠的胸口以下全部碎裂。
    “大地震将会在大都会南侧形成巨大海啸，该海啸会无视禁闭所李苍生设立的隐藏系言灵，将污浊之海内大量污浊物冲进大都会境内……”
    翟楠的语速逐渐加快。
    「警告！」
    咔——
    翟楠的脸部就像是镜子一样，裂开了一条缝隙。
    粘稠的鲜红颜料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疼啊……
    真的好疼啊……
    这个时候就连那些吃年夜饭的民众都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人帅心美的超凡者小伙子怎么了？
    他咋说着话人就裂开了……
    眼看翟楠身上的裂纹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顾希望和虞小渔等人无视翟楠的警告，再次冲了上来。
    “翟楠，不要说下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翟楠头疼欲裂。
    可时间不多了。
    此时他也不再阻止超凡者们朝他靠近，他只是不断的加快语速，使自己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说出更多的信息。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即使翟楠现在住口，不再往下说，他身上的裂纹也会继续扩大，直到他彻底碎掉。
    ……
    “当西南侧海水进入英雄电力公司时，核电站里产生的污染源将会被海水带出，污染全境，两天后，死亡人数将会超过两千万。”
    「警告：游戏玩家严重违反游戏规则……」
    咔咔咔——
    裂纹更加密集，滑过翟楠的嘴唇，鼻子，接着是瞳孔，上面诡异的红色染料肆意纵横，诡异的是，翟楠的眼睛还在转动，鼻子还在呼吸，嘴巴也还在说话。
    这个场景让翟楠看起来宛如一幅污染时代之前的抽象油画。
    恐怖之极。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诡异的画面。
    ……
    不知不觉，虞小渔和顾希望眼眶已经红了。
    他们嗓子里有什么大块的东西将他们堵住了，他们拼命扑向翟楠。
    翟楠还在说。
    “通知，菩萨，搬……搬离西南……，转移灾区所有居民，还有，两天，相信我，来得，及……”
    随着裂缝的不断增加，翟楠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时而模糊，时而悠远。
    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正在另一个世界通过某种信号极不稳定的通讯器向这个世界的人发来讯息。
    这个时候翟楠已经不疼了……或者说，这个时候的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翟楠眼前一片漆黑，警告画面和红光都消失了。
    只有漆黑。
    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即使有小丑皮肤和地狱火的保护，恐怕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这是他破坏规则要承受的代价。
    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翟楠在心里笑了笑。
    真轻松啊，做完了这一切真轻松，明明之前心里还那么沉重，但真正做的时候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不会想。
    挺好的，该说的话都说了。
    等等，好像还没死透……
    还有一点时间。
    就给大家拜个年吧！
    ……
    在别人的视角里看，翟楠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人形镜子。
    或者说，站在直播镜头里面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而是一堆碎片的集合体。
    一片断断续续的画面。
    一个模模糊糊的马赛克。
    可这是翟楠啊……
    这是他们的发小、朋友、善良的超凡者小伙子……
    某一刻。
    这团东西艰难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相信我。”
    “那就……
    新年快乐……”
    嗡。
    这是最后一句话。
    这话说完，翟楠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猛然爆炸。
    彻底裂成闪闪发光的细小碎片。
    和那些鲜红的颜料一起，归于虚无。
    就像是一场烟花。
    顾希望和虞小渔这时候才冲到直播镜头面前，他们扑了一个空，手里只抓住了一团细小的晶体粉尘。
    他们愣愣的在那里站着。
    站着。
    感受不到翟楠的气息了……
    他怎么不见了？
    ……
    其实他们大概知道吧……
    都这会儿了，他们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得出来，翟楠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对，刚刚还用了“代价”这个词。
    并且，对于这件事，心里从来不藏事儿的翟楠很意外的在今天之前只字未提。
    这让这一刻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显得很突兀。
    但翟楠最近的异常反应，却又让他们感觉到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所有的细节在之前都有铺垫。
    不知何时。
    这两个人早已泪流满面。
    而身后，不知所措的眼镜娘，后知后觉的盯着这一切，似乎在回想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翟楠刚刚所说的事情。
    他们三个同时意识到了翟楠这两天所有的异常行为，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忽然就想通了所有的事。
    ……
    这个……这个几乎从来没有过家人和朋友的家伙呀……
    这个明明从各方面来看，都不像是一个英雄的家伙呀……
    他一直在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事情吗……？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背起了4000万人啊……
    可是我们一直都什么也不知道呀！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们说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为什么这么仓促？为什么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为什么明明上午大家还在一起吃饭……为什么明明现在还在其乐融融的吃年夜晚宴……为什么你刚刚还在街坊面前抓住年兽，受到所有人的爱戴，成为了你最想成为的英雄……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顾希望，虞小渔想道。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低沉悲怆的金属撞击声。
    咚——
    新年的钟声，响了。
    ……
    除夕这天，新年的前一分钟，大都会四千万人通过直播，看了一场闪闪发光的烟花。
    这场烟花没有绚丽的焰火，没有缤纷的色彩。
    没有欢呼，没有祝贺。
    只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