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率了……”
    菩萨摆着战斗姿态，一千之手各拿着一挺特大号加特林、rpg或者激光炮，呆滞的望着天空。
    身旁的超凡者们也大多如此。
    就在刚刚，冲着陨石发射过去的火箭爆炸了。
    原本按照他们的想象，火箭被陨石撞毁后，里面的虞小渔会全力阻挡陨石，最差也会让陨石的下落速度减慢一些。
    可事实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火箭爆炸后，陨石只是稍微震了震，丝毫没有减缓下落速度。
    充其量像是起夜之后打了个尿颤……
    这就让菩萨不由得想到，虞小渔会不会出师未捷，还没来得及一拳打在陨石上，就被火箭炸死了……
    也可能还没有靠近陨石就被上面附带的极温瞬间蒸发……
    总之各种可能的原因和漏洞冒出来，在菩萨和超凡者心中百转千回，越发沉重……
    “如果虞小渔失败，我们只能尽力打击陨石，”菩萨沉重的说道，“保全大都会已经不可能了，现在能做的只有能打碎多少打碎多少。”
    超凡者们听完后内心都有些沉重。
    直播里的观众心里也弥漫起绝望的气息。
    大都会反攻的第一只拳头失败了，最害怕的绝对是民众。
    超凡者或许还有一些自保的能力，但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只能静静等待着陨石被打碎后散落到大都会各个区域，将坠落的区域无差别摧毁。
    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运气。
    大都会人仿佛进入了一种慢性死亡的状态，他们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运气好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
    这无疑是最煎熬的。
    机械菩萨佛光闪耀，挺起机枪火箭。
    这是最后的希望。
    我佛慈悲，他将燃烧佛理的光辉，用热武器践行普度。
    虽然菩萨不会死，可因为民众献祭香火的原因，他能感同身受大都会人的痛苦，他能听到将死之人内心的挣扎。
    菩萨在想，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恐怕这种感同身受才是真正的慈悲吧。
    我佛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我菩萨今天，却正因为慈悲，所有佛手，都要握着武器！
    “等等——”
    顾希望抬头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陨石。
    在那橘红色的明亮光热里，一颗红气球坚强的飘扬在熔岩里。
    “还没结束——”
    顾希望拉扯身边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发小，相信他还在努力……即使他化身为罪孽深重，令人畏惧的小丑。
    “祈祷！”
    他对超凡者们说。
    “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祈祷！”
    他对准直播镜头。
    “虞小渔还没死……他们还在陨石前，他们还在尝试！”
    顾希望看着天空，“我们是在为我们自己祈祷。”
    “大都会武运昌隆。”
    人们沉默的看着他，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顾希望对翟楠无条件的信任。
    可是，就在顾希望说出“武运昌隆”四个字后，他身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这条金光像是细细的丝线一样被扯向了天空。
    他们认得出来，那是为菩萨重塑金身的金光。
    紧接着又是三道金色丝线飞向天空。
    那是柳德桦，章学柚和黎铭。
    他们在为自己的组长，自己的同伴祈祷，祝愿他们武运昌隆。
    其实他们一直都相信翟楠。
    大家一路走来，
    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组长把自己变成武器，阻挡陨石。
    翟楠一定是个好人吧。
    不是好人的话，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
    要不然，怎么会爱打游戏呢爱说骚话呢？
    更多的金色丝线出现了。
    来自菩萨。
    菩萨想，翟楠这杂碎虽然不是东西……但至少有点良心。
    嘛，我佛说过，有教无类。
    那就……再等等。
    武运昌隆！
    金线越来越多，来自所有聚集战场的超凡者，来自大都会人，从顾希望开始，自西区蔓延到整个大都会。
    来自大都会所有角落的的金丝汇聚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粗壮的金色洪流，飞向天空。
    大都会仿佛团结起来了。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并不是他们不怕死或者良心发现，希望那个为了他们依然撞向天空陨石的女孩子好好的活着，相信他们能够挡得住陨石。
    正相反，他们更怕了。
    菩萨不打了。
    超凡者相信了。
    那我们呢？
    你菩萨不会死，你当然可以满怀希望地相信别人。
    你超凡者体力超群，还有各种各样神奇的能力，就算陨石砸下来你们也不一定会死，你们当然可以为自己的同伴们再等等。
    那我们呢？
    大都会四千万人突然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以往都是他们人多，道德绑架人少的那一方。
    可是，他们今天整整四千万人全部都被一个人道德绑架了。
    能够打击陨石的只有菩萨，和少数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超凡者，现在这批人全都不打算攻击，这让这群普通人怎么办？
    他们只是一群在网上上敢骂天下敢骂地，中间敢喷超凡者喷议员喷权柄工业，但现实中连楼上大半夜不睡觉床头蹦迪都不敢敲门说两句的普通人。
    他们难不成自己去挡陨石？
    他们拿头挡？
    所以在超凡者们暂时放弃进攻的打算，身上冒出金光后，他们就明智的也跟着闭上眼睛祈祷。
    也有人没有闭眼祈祷，这些少数的人觉得这不是扯淡吗？
    超凡者你们能够祈祷出金光，是因为你们和那个女超凡者，还有翟楠，本来就具有着深厚的羁绊。
    但我们不认识他们啊，我们刚刚认真祈祷了那么久，也没见身上有什么光冒出来呀。
    不过显然，这一小部分人想当然了。
    他们小看了人们在死亡面前所能爆发出的力量。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干什么都相当虔诚。
    这就好像网文写手说自己没有灵感，做不到一天三更。
    这是没有灵感的事儿吗？
    你拿把刀竖在他喉咙口，你问他能不能做到一天三更。
    他肯定说：
    还是不能。
    因为，
    哥，
    你不弄死我，
    我能一天五更。
    还文思泉涌。
    菩萨不打算出击，超凡者也放弃了抵抗，人们只能希望翟楠真的能够收到他们的祈福，他们身上冒不出金光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没理由超凡者和菩萨冒得，我们普通人冒不得。
    他们想要救自己，就必须得靠自己。
    人们看向天空。
    陨石已经很近了。
    近的在地面也能看得清大致形状。
    虔诚和命，选一个。
    于是在灾难和死亡下，他们的祈祷终于变得纯净而虔诚。
    我想活。
    所以……你们一定要武运昌隆！
    大都会加油！
    生命威胁带来的紧迫感和窒息感中，大都会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们身上，真的再次蔓延出了金光。
    他们看见，
    光芒里，
    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捏着红色气球，对着陨石挥出了一拳。
    金光如龙。
    威武如神。
    巨响之中，时间仿佛停顿了。
    陨石仿佛在空中违反物理学常理的凝滞了几秒。
    而后速度不减的再次下落。
    “失败了吗？”
    人们心中一沉。
    随即，他们看到，在女超凡者对陨石挥拳的地方。
    出现了一个洞。
    “竟然……打穿了吗？”
    菩萨喃喃道，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虞小渔出现在了陨石的另外一边。
    轰——
    剧烈的气流爆发，连地面上的超凡者们都能感觉到这股炽热的暴风。
    下一刻，明亮的裂缝从陨石中心蔓延至整座陨石。
    “陨石……碎了！”
    只见偌大如岛，喷射着火苗和岩浆的巨石，宛如摧枯拉朽一样迅速崩塌自燃。
    “竟然……真的碎了！”
    人们跟随直播镜头向上看去，原本硕大的陨石分崩离析——他们的祈祷，真的有用了。
    这一次，大概算是大都会人自己，守卫住了自己的家园吧。
    “陨石碎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轮到贫僧和诸位超凡者施主吧！”
    菩萨最后看了天空中，结合在一起的女武神和男贱人一眼，然后端起数千座大型热武器冲超凡者们吼道：
    “还愣着干嘛？跟贫僧一起干他妈的！”
    话音未落。
    无数炮弹，火箭，光芒纷纷带着大都会人最热切的希望，朝漫天的陨石碎片喷射而出。
    这是大都会最后的反攻号角。
    也是希望。
    ……
    天空之上。
    小丑骑着红气球。
    不时伸长手臂将碎裂的陨石拽到附近。
    与此同时，不屈的女武神挥动拳头，将一块块巨石打的粉碎。
    从地面射上来的巨型炮弹和火箭犹如疾风骤雨。
    这两个人，却像是漫步在雨点里的公主和骑士。
    所有的骑士都会保护公主，这里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
    作为“公主”的小丑翟楠，就虚弱的倒在了作为“骑士”保护他的虞小渔怀里。
    嗯……所有骑士都会保护公主。
    其实按照翟楠和虞小渔的关系来说，翟楠才应该是小骑士，虞小渔原本是公主，毕竟一开始翟楠是来保护虞小渔的。
    不过，原本的公主太强啦，所以，为了自己的小骑士不被打死，公主殿下主动提剑下马化身大骑士。
    女武神散发强大信念，徒手将一枚枚火箭和巨炮挡开，保护着怀里又菜又虚的小……小骑士。
    小骑士面色苍白：“都怪我太弱了，一定给你添麻烦啦……我好懊恼，好气我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傻瓜！”
    虞小渔“当”的用手被弹开一枚火箭，然后在红气球的带领下飞到一块巨石旁一拳打碎。
    “男孩子这种孱弱的生物……不是天生就需要我们来保护的吗？”
    虞小渔奇怪的反问。
    翟楠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过他转念一下，组长大人几乎没有接触过超凡者以外的圈子，而在超凡者这个圈子里，一共三个超凡小组，有两个组长都是女孩，而且输出能力都极强。
    反观男生，不是废物就是宅男。
    生活环境决定意识形态。
    翟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往虞小渔怀里靠了靠，感动的说：“组长，你真是通情达理。”
    “对了……”虞小渔不好意思的说，“你还可以吗？”
    “什么？”
    翟楠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反应过来，瑟瑟发抖的说，“你还想要吗？”
    虞小渔点了点头：“当然了，刚才那点哪够啊！”
    翟楠不可思议：“不会吧！我都快累死了，刚才那么多全给你了。”
    组长大人，好厉害，好能装呀……
    虞小渔看了翟楠一眼，撇了撇嘴：“行吧……你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
    翟楠当时就被这个撇嘴的动作激怒了：
    “你真想要？”
    虞小渔眨了眨眼睛：“当然想要！”
    翟楠好心提醒：
    “你真能装得下？别把你撑坏掉了。”
    虞小渔飞快的扫了翟楠一眼：
    “就你？”
    “你不行。”
    翟楠怒了：“谁说我不行的？来就来，你要是不行了就吭声，我怕你坏掉了。”
    说完，翟楠再次把虞小渔标记成转化体，然后使用「贮藏师」，将仅剩的几个贮藏单位的体力朝虞小渔输出过去。
    片刻后，翟楠默默靠回了组长怀里，委屈的戳手手：
    “果然么……是我不行……”
    泪目。
    “啊……”
    “好满足……”
    女武神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再次充满了用不完的体力。
    她眼神扫过自己正下方的一排陨石碎块。
    接下来，
    要一口气全打碎！
    ……
    炮火和拳风的洗礼中，庞大如一下小岛般的陨石，竟然真的被慢慢打碎了！
    他们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应该说，这个奇迹是在大都会四千万人共同的努力下产生的。
    “不过，真正厉害的是那两个人啊……”
    姜贞祖把手机对准天空，随着陨石碎片不断地向下坠落，他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虞小渔和翟楠在红气球的牵引下，飞快穿梭于陨石碎片形成“云”里，所过之处，庞然巨石发生一连串爆炸，碎成细不可见的粉末。
    “想不到，那两个人真的可以用肉体凡胎，徒手拆掉一颗火箭炮弹都没办法打碎的陨石。”
    “即便在超凡者中，他们俩也绝对是超强的怪物吧！”
    咦……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我刚刚好像看到翟楠躺在组长怀里……
    连番的炮火声持续了很久。
    巨响，光芒。
    放在以前超凡者处理异常事件时，大都会半夜冒出这么大动静，大都会民众一定会让禁闭所领教一下什么叫做网络暴力。
    但这一次，那些炮火却让人们倍感安宁。
    就好像鞭炮一样，辞旧迎新，迎接新生。
    陨石终于在落地前，被彻底打碎了呀。
    他们守护住了家园。
    炮火停止的时候，粉碎的陨石沙土和熔岩灰烬几乎掩埋了半个大都会的土地。
    所幸，砂土再多，也不会对人们造成什么伤害。
    偶尔有没有被打碎完的小块石头，也几乎被枪炮抵消了大部分冲力，有人被砸伤，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翟楠和虞小渔捏着红气球。
    慢慢降落到地面。
    在众超凡者的沉默注视下，
    翟楠看着姜贞祖竖起的手机镜头，
    摘下小丑面具。
    小丑骑士“砰”的变成五彩的颜料水泡泡，然后爆炸消失，露出里面翟楠苍白好看的脸。
    这个在众人眼里已经相当于“怪物”的少年昂首挺胸：
    “怎么样哦。”
    “你们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黑暗里看不清少年的表情。
    但声音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