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们！你们当初为什么删选掉了这件作品！”矶崎新将扎哈哈迪德的设计图展示给安德鲁斯。
    “额，我们觉得这件作品的细节还不够充分，只能看到造型，而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实现，所以被淘汰了！”安德鲁斯有点紧张。
    “这只是一场建筑设计竞赛，并不是正式合作，有这些已经足够了！”矶崎新很不满意，所谓的建筑竞赛和正式合作大不相同，正式合作的时候要考虑造价、要考虑能否实现，但是对建筑竞赛来说，只需要看参赛者的设计是否有亮点就可以了。
    至于能不能实现的问题，等参赛者拿到冠军之后，甲方自然会和他协商，而且这只是初审阶段而已，就和诺贝尔文学奖候选名单一样，能否入围先要看你的作品是否有亮点，而能不能拿奖则要看你的作品是否存在致命缺陷。
    扎哈的设计亮点足够多，缺陷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矶崎新觉得，她绝对有资格入围下一轮，至于能不能得奖到时候再说，安德鲁斯他们在第一轮就淘汰了扎哈的设计，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而且你觉得，一个奖金高达十万美元的建筑设计竞赛，难道主办方想要的就是那些毫不出奇的作品么？”矶崎新反问道。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在矶崎新的质问面前，安德鲁斯也无话可说，没办法，谁让矶崎新在建筑界的影响是如此巨大呢？除非他有确凿的理由，就好比林楼当初用瓦片实验来说服贝聿铭那样，不然的话，他是不好回绝矶崎新的意见的。
    “我认为主办方花费如此多的资金，又请到您这样在建筑界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建筑师担任评委，那么他们一定想要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作品！”安德鲁斯也只能如此回应，“但是与众不同也是要可以实现的！您现在拿着的这件…….”
    “哦，你刚才已经说过，这件作品缺少细节，难道你在没有细节的情况下就能断定这件作品无法实现么？”矶崎新马上反问道。
    现如今青年建筑师不断参加国际建筑竞赛，以期能够打响名声也是常有的事，而建筑界的比赛是如此之多，奢求他们每次参加比赛就能完整地呈现出每个细节，这是完全不现实的，所以在矶崎新看来，安德鲁斯他们淘汰扎哈的设计完全是固有思维在作祟。
    “额，我们无法判断！”是啊，谁能在只看总平图和效果图的情况下就判断这座建筑无法实现呢？除非是这个效果图实在是太过夸张，违背了客观规律，但是扎哈的作品固然突破了建筑界的常规思路，但是从科学上而言，并不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安德鲁斯只能认怂了。、
    “那么，就把这件作品也算在入围名单里面吧！”评委会主席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安德鲁斯也只好接受。
    “在我看来，这件作品比我刚才看过的那些作品强多了，我觉得它理所应当成为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如果你们没有找出更好作品的话！”矶崎新的目的可不只是让扎哈的作品入围下一轮而已。
    现如今的建筑界实在是太过死气沉沉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件可以颠覆传统的作品，矶崎新理所应当地觉得，应该用扎哈的作品让一片死寂的建筑界感到震撼。
    “可是……可是您还没有看过其它作品呢，现在就确定第一名似乎有些不合适吧？起码在我看来，我手上的这件作品绝不会比您手上的作品差！”安德鲁斯感到无语，初审才刚刚进行了一半，您现在就决定第一名，这样真的好么？
    “嗬？其他作品又能怎么样？现在的建筑界要么在追随现代主义的老路，要么稍微添加一点儿后现代主义的元素，还能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看过一半之后，我已经能预想到剩下的作品是什么样了！”矶崎新有些不以为然，他实在是受够了现如今建筑界的现状。
    “但是这件作品绝对不一样了！自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它不是属于八十年代的，它应该是下个世纪的产物！”安德鲁斯则对自己手上的这件作品信心十足。
    “我已经看过了您手上的这件作品，但是您还没有看过我手上的这件，我觉得您应该先看过之后再下结论！”说罢，安德鲁斯将作品递给矶崎新。
    “哦？是谁的作品？毕业于那个学校？老师是谁?此前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作品么？”矶崎新一连串地问道，和其他艺术类别一样，不同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是不一样的，他们肯定会受到老师的影响，知道这些资料就能对这件作品有个大致的判断。
    “中国大陆清华大学建筑系林楼，额，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导师应该是吴良镛先生，只是他最近几年一直致力于城市规划和其它领域的研究，暂时没有建筑作品！不过这位设计师和吴先生的风格颇有不同，他很注重新技术在建筑领域的应用！”安德鲁递给矶崎新的，就是林楼所设计的作品，他在看到署名后也专门搜集了林楼的资料。
    “贝聿铭先生的香山饭店也有他的贡献，我在该项目设计师名单里看到过他的名字！”这个项目是如今建筑界的热点，安德鲁斯也在期刊上看到过，“另外，他似乎还在尝试用电脑软件辅助设计，全球第一座全部利用计算机完成设计的建筑项目也是他完成的。”
    “并不是使用了高科技就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不过香山饭店的设计确实不错。”矶崎新出生在日本，受东方传统建筑文化影响颇深，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香山饭店的魅力所在，所以一听说林楼有这份经历，虽然嘴上还不肯认输，但语气明显有所缓和。
    “所以这件作品是和香山饭店类似的设计么？挖掘本土文化，将其和现代建筑理念相结合，这确实是一条不错的道路，但是和我手上这件作品所呈现出来的未来感相比…….”矶崎新边说边打开图纸，等他看到林楼的设计时，接下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这是…….”这件作品和香山饭店那种传统中带有现代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完全颠覆了如今流行的建筑理念，和扎哈的作品一样，看上去似乎像是下个世纪的作品。
    “哈，我之前只在科幻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设计，但是从细节上来看，这样的建筑却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安德鲁斯看到矶崎新脸上惊讶的表情，终于笑了，我们这些评委虽然和你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也不是吃白饭的啊，什么样的作品优秀，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刚才说这件作品来自中国大陆？你确定这些信息是真实的么？”矶崎新有点懵逼，你说这件作品出自弗兰克盖里或者库哈斯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建筑大师手下，他还相信有那么一些可能，但是中国大陆的建筑师，这怎么可能？
    这个古老的国家才刚刚打开国门和世界接触，他们国内的建筑师，连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课还没有补完呢，怎么可能设计出这种具有未来感的作品来？
    “非常真实！参赛选手资料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呢，他是清华大学建筑系大二的学生，他的合作搭档也几乎全部来自清华大学建筑系！事实上我看到署名的时候也很惊讶！但是一想到他曾经和莱昂贝先生合作过，就不觉得奇怪了！”安德鲁斯耸耸肩道。
    贝聿铭的应为名字是leonpei，所以这些西方的建筑师更习惯称呼他为莱昂贝，“你可以说贝先生的设计太过商业，太过迎合甲方的喜好，但是你一定相信贝先生的眼光，能被他看重的青年建筑师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玻璃和钢材，这也确实是贝聿铭先生擅长的领域！但是贝先生更喜欢用直线和三角结构，这件作品却是由曲线和球形构成主体！”就算是骄傲如矶崎新，也不得不承认贝聿铭在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肯尼迪图书馆以及香山饭店等项目中展现出来的实力。
    但是从林楼的作品看来，他又不是完全追随贝聿铭的风格，虽然同样以玻璃和钢材为主要素材，但在使用的时候却更加前卫和大胆。
    “以前所有的林间步道都是在树荫下的，谁也没有想过将步道提高到树梢上，可看到这张效果图，我已经有点忍不住想要早点在这样的步道上行走了！”林楼设计的悬空步道完全颠覆了建筑界的固有思维，让矶崎新颇感惊喜。
    “我更喜欢主楼楼顶的茶室，向下可以俯瞰整个香江的繁华，向上则可以看到璀璨的夜空，这样的设计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全景玻璃房的设计在如今还是非常罕见的，“游泳池的设计也很棒。”
    “他并没有在靠外的一侧设计边框，让泳池与景色融合，同时通过特殊的水力推动装置，形成定向的水流，游泳者通过逆流在泳池中游泳，就好像整个泳池都没有边际一样，你怎么游泳也抵达不了终点！”无边际泳池的设计在后世已经烂大街了，好多拥有景观资源的酒店、度假村都有这样的设计，但是在八十年代，还是一个很新鲜的玩意儿。
    “主建筑的设计也非常新颖，自从密斯凡德罗的西拉格姆大厦之后，玻璃钢构的外立面已经被用烂了，但是那些建筑都是直线构成的平面结构，曲线构成的球形建筑结构却不多见，就算偶尔有也顶多只是外立面的点缀而已，完全由曲线构成的建筑……就连您的群马县天文台都没有做到。”安德鲁斯继续说道。
    “天文台的屋顶除了半球形还能选择什么呢？”矶崎新摇摇头，并没有把安德鲁斯的恭维放在心上，群马县天文台确实是不错的设计，但是就突破性而言，还比不上眼前这件。
    如果没有看到扎哈的作品，矶崎新肯定会选择林楼的设计作为这次比赛的冠军，但是如今两件同样出色、同样颠覆了现有建筑界的作品摆在面前，矶崎新开始头疼了，到底该选择那件作品更好呢？
    这两件作品各有优势，扎哈的设计锋芒毕露，整座建筑浓缩了奢华、“居高”的生活模式，提供了紧凑的功能布局，使所有条状的功能块体组合在一起，向山脉伸展，构成了具有现代感的地理风貌。
    而林楼的设计完美地和周围的自然环境融合在一起，森林、星空、香江的繁华夜景都成了建筑的点缀，无论身处哪个房间，都能和自然紧密接触。
    这两件作品，放弃哪个矶崎新都有些舍不得，“哎，如果是在两场建筑设计竞赛中遇到这两件作品就好了！”矶崎新感慨道。
    “非常遗憾，这次的比赛只能有一个胜出者！”安德鲁斯还是更倾向于让林楼的作品获胜，这样的话他就要轻松许多。
    要是扎哈成为第一名，以后大家说起这场比赛，肯定都会说，哦，我记得这个，当初愚蠢的安德鲁斯将扎哈的作品淘汰，还是矶崎新先是从垃圾箱里找出了扎哈的设计，才让这个经典的设计没有被那些庸俗的建筑师淘汰。
    这种段子说久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建筑界混啊？一定会成为笑柄的吧？大家一听说我的名字，肯定都会说，哦，我知道那个家伙，就是淘汰了扎哈作品的笨蛋！
    “那真是太遗憾了！”矶崎新露出笑容，看来当初答应担任这次比赛的评委会主席，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啊，要不然怎么能看到如此具有颠覆性的设计？
    “这样好了，把这件作品也加入最终评选名单中来吧，然后我们再看看，还会不会有更出色的作品！”矶崎新将扎哈的作品递给安德鲁斯，好在现在最终评审的时间还没有到来，我还不用这么快就做决定！
    “也有一些很不错的作品，但是和林楼先生……以及哈迪德女士的设计比起来，那些作品就太过庸俗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最终的冠军就将在这两件作品里诞生了！”安德鲁斯已经筛选了二三百份投稿，对这次比赛的质量已经有了清晰地认识。
    在他看来，一次建筑设计竞赛出现林楼这样的作品已经很意外了，奢想还有胜过他的作品实在是不太现实；至于扎哈的作品，要不是矶崎新闲得无聊来翻储藏室，早就不知道被丢到那儿去了。
    “这肯定会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矶崎新看着这两件作品，一时间也难以做出决定，扎哈的设计固然像是外星来的，但林楼的设计也不属于这个时代，到底该让那个成为第一名呢？他也不好说。
    “就作品的完整度来说，还是林楼先生的设计更细致一些，您推荐的这件作品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缺少一些必要的细节交代！主办方举办这次比赛，是想为自己的俱乐部寻找一个合适的建筑方案，如果我们将无法实现的方案推荐给他，这肯定是不合适的！”安德鲁斯旧话重提。
    “在这个所有人都一窝蜂地从遥远的过去寻求设计出发点时，扎哈女士和林楼先生能够着眼于未来，并将其转译成了一件既富有原创性、又充满创造力的当代设计作品，这实在是一件幸事，为死气沉沉的建筑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面对这样的作品，我们还在纠结细节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啊！而且我认为，一旦扎哈拿了冠军，她也肯定会补充全那些缺少的细节的！”或许因为扎哈的作品是被自己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缘故，矶崎新似乎更倾向于让她获得第一名。
    “您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两件同样出色的作品摆在面前，自然应该让准备更充分的那个拿奖！”为了自己日后的名声考虑，安德鲁斯显然更喜欢林楼拿奖。
    但是他在建筑界的地位和矶崎新相比，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所以看到矶崎新想要反驳，安德鲁斯赶紧补充道，“当然，现在所有作品还没有筛选完毕，我们就开始讨论最终冠军归属可能有些不够恰当，还是当把其它作品都看完之后再说吧！
    这话说得完全无法反驳，矶崎新也只能带着扎哈的作品出来了，继续回到审稿办公室，不停地翻看着其它评委们提交上来的作品。
    到了初审结束之后，五百四十份参赛作品只剩下两位数入围下一轮，而其中最被看好的就是林楼的作品，矶崎新则继续支持扎哈的设计。
    这让评委会陷入僵局，安德鲁斯想让林楼拿冠军，矶崎新虽然觉得林楼的作品的确有拿冠军的资格，可是因为某种情结作祟，他更想让扎哈拿冠军。
    “诸位先生，初审结果应该出来了吧？”黄茂康进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