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冬雪之力降下暴雪，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很快，知药、林秋音、阿苦等人都被大雪覆盖，如一座座雪人般悬浮在空中。
    他们身体动弹不得，不断用体内的元气轰击，却依旧轰不开这低温的冬雪之力。
    虽然他们已是这一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名列青云榜，但相比老一辈江湖高手来说，他们还不够强。
    便是动一动手指都不能。
    知雪身后的穆琉璃抬起头，口中发出一道声音：
    “哈。”
    柳河身在空中，居高临下俯视战场。
    天门山十八子被禁锢住，小儿辈不足为患；借助农家众弟子之力，四时之阵绽放前所未有的威力，困住了天门山的众长老，他们还在苦苦挣扎。
    唯一的不安定因素，是陷入兵家阵图中的万山青。他仍在阵中冲杀，有几次给百里不悔造成很大威胁。
    万剑仙还是很值得忌惮的，年轻人不了解他的暴脾气，但柳河是知道的。
    百里不悔的兵家阵图，估计困不住他太久。
    关键处还在罗生，抢的就是时间差，必须在万剑仙脱困之前，诛杀罗刹。
    柳河目光投到灵山上。
    罗生已说不清第几次被击倒，他重新站起来，如来手中的菩提树扫到他后背上，口中吐血，身体在地上一滚，压翻了几座佛殿。
    他从尘烟中站起来，文圣的灯笼砸在他额头上，眉心的竖眼也黯淡了几分。
    他再次被放倒。
    “好！”
    儒家弟子齐声喝彩。
    儒道佛三家教主，每击倒罗生一次，他们的弟子便发出一声欢呼。
    “道祖这一招浑然天成，几乎就是大道本身。”
    “文圣虽然一直修书，但仍是一身浩然正气。”
    “我佛如来既有慈悲心，也有金刚怒。”
    渐渐，许多声音汇成一道声音。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柳河松了口气，忽然他耳边听得咔嚓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他身为冬雪之力的布置者，感知自然敏锐，目光下意识从十八子身上扫过。
    都很安静，没有什么异样。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穆琉璃身上，这是一个凡人，在今日的战场，简直如蝼蚁一般，根本不值得被注视。
    可这个凡人，的确在冰雪的禁锢下，抬起下巴。
    覆盖墨眉的白雪索索扑落。
    她眉心飞出一枚银针，如同牛毛。
    紧跟着是头顶，左手虎口……随着一枚枚银针离体，她的左手恢复自由。
    然后从身上拔出一枚枚银针。
    每拔出一枚银针，气机便增一分，如同登上一阶阶天梯。
    一步一登天。
    柳河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也有些好奇，一介凡人自然不值得农家领袖警惕，他倒是想要知道，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可随着穆琉璃身上气息越来越盛，柳河突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不好。
    柳河又弹出一指，一道冬雪之力落向这女人。
    “去！”
    穆琉璃忽然抬起头，左臂打出一道元气。
    柳河一惊，她竟将自己这一击引到其他地方。
    他现在的主要精力，是操纵四时之阵禁锢天门山长老，对付十八子只不过是分了一部分余力。
    这一分力道竟然被穆琉璃挡住。
    他必须多分些心力给穆琉璃。
    一道道元气轰向穆琉璃，穆琉璃挥手迎敌，身上银针一根根驱除体外。
    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变化，却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区区一个女子，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们大概不知道，创造生命的是女人，毁灭生命的也往往是她们。
    柳河有苦难言，他如果一开始就出全力，完全可以限制住穆琉璃。
    但穆琉璃越来越强，已经不是他能轻易限制。
    一边困住天门山长老，一边压制穆琉璃，他没有这个实力。
    直到……
    从穆琉璃心脏位置，飞出最后一根银针。
    体内元灯一盏接一盏点亮，连成一道线，天地元气滔滔不绝涌入身体，直到汇入心脏。
    心头那尊魔，已经饥渴太久。
    穆琉璃跃出冬雪之阵。
    这一下，所有人都无法再忽视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无论男女同时叹了一声：
    “好美。”
    穆琉璃身上正在发生剧烈变化，元气暴走，打通一处处关隘，黑发放肆生长，周身的元气变得暴躁不稳定，境界一步步提升。
    天门山用银针封住她体内元灯，限制她体内的心魔，这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方式。
    而世上许多东西，本就是越压抑越旺盛。
    穆琉璃心头一直有一头魔。
    同样是魔，与罗生截然不同。罗生是熄灭元灯，化身妖魔，为天道不容；心魔是极恶之道，却同样是天道的一部分。
    人心有善也有恶，由善主导便是佛，由恶主导便是魔。
    穆琉璃与常人不同，因为她心中有魔，任何罪恶的念头都会被心魔吸收，自身性情天真烂漫，不沾污垢，如同琉璃般干净。
    许多年来，穆琉璃一直在和心魔作抗争，正是因为她善念不灭，才能保持本我。
    但这一次，她放弃了对心田的坚守，主动接纳了心魔。
    我愿成魔，求魔来渡我。
    穆琉璃身在空中，长发飞舞，整个人俊美无比，脸上挂着魅惑无比的笑容，双眼却有两滴泪水滑落。
    这是最后的善念。
    她已经放弃了。
    曾经她有多善，现在就有多恶。
    如果从前她是净琉璃，现今她便是极恶之鬼。
    没有人能忽略她的美貌，一颦一笑仿若鲜花绽放心里。有佛僧撕破僧衣，有儒家苦学之儒作歌长哭，有道家真人发疯癫笑。
    还是有许多人能抵抗这魅惑容颜，不过许多佛门罗汉菩萨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当年，有个差不多的人，为救妻儿，寻到此地，然后踏破一座灵山。
    “杀了她！”
    降龙罗汉大喝。
    她身子一晃，一个人却变成了上千道身影。
    千羽楼绝技·鬼影幻术。
    她上次使用，还是第七境界，现在心魔彻底出世，已经是第九境界。
    同样的招式，不同的境界使用，效果自然不同。
    现在空中一道道身影，皆是赤足，白衣，长发，脸上半哭半笑。
    哭众生可怜，笑人人该死。
    跨过第九境界，常常便有封号，有些是别人给的，有些是自己要的。
    成千上百个穆琉璃用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一句话：
    “从今往后，我为恶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