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巴黎的途中，苏长青在阿佳妮的飞机上足足睡了五小时。
    他一个人占据了放映室，脱了外衣盖着毛毯睡得很放松。
    这两天太忙了，当简·坎皮恩主席最终念出苏长青的名字、宣布他获得五十四届威尼斯金狮大奖时，圣马力诺影院被欢呼声淹没。
    简·坎皮恩接着说：“恭喜您创造了奇迹，成为影史上第一个一年之内……不，半年之内在欧洲三大影展斩获大奖的电影人！”
    苏长青柏林的奖是二月的最后一天拿的，现在是九月初，差不多正好半年，简主席数学不错。
    很难说这个奖在意料中还是意料外，苏长青最终还是受了穆沐、柳雨菲感染，和她们一起跳起来。
    接下去就是拥抱、握手，各种祝贺的话。
    然后三人上台领奖，姜导特地提醒柳雨菲带上了她的大奖杯，还不忘逗她：“别放在这，被人顺走了我可不管。”
    经过颁奖嘉宾席，停下来接受阿佳妮的祝贺，她一鼓作气吻了三个人的唇，第二天上了报纸：《阿佳妮怎么了？》
    接下去行礼如仪，苏长青接过精致的飞天狮子，拥抱膀大腰圆男人婆一般的简·坎皮恩主席，并由衷表示感谢。
    无论如何评委会最终待《黑天鹅》不薄，虽然其他奖颁得比较瞎，但给一部作品两个奖项足见厚爱。
    发表获奖感言感谢所有人是必须的，然后接受大家长时间的欢呼和掌声。
    颁奖礼从最佳男女主开始就安排了一个比较特别的环节，积架的董事会主席上台赠送了一块手表。
    这显然是商业活动，整个颁奖礼学术气息浓厚，结果到最后晚节不保露了尾巴。
    其实积架不是今年才赞助，作为背后金主已经搞了几十年，甚至设立了专门的奖项扶持新锐导演和演员，在非竞赛单元颁发，也算是大手笔用了心。
    后来苏长青将这块表送给了周兰花，两人创业之初拍mv时就一起合作，三次欧洲奖却都没带他来，这块价值十几万的表算是纪念也表示感谢。
    当天午夜回到酒店，张导等人与苏长青道别，他们第二天就要离开威尼斯了。
    张导十分感慨：“师弟很了不起，今年一飞冲天，半年内拿遍三个奖，成就赶上我忙六年了。”
    对这个苏长青很谦虚，张导大他二十岁，但因为快三十才上大学，实际上在北电只比他高几届。
    八七年《红高粱》获得柏林金熊时，苏长青刚读高三，真的是受张导鼓舞才报考了导演专业。
    当时班主任很生气，认为他参加艺考就是胸无大志，辜负了期望，一怒之下把他座位调到班级最后面去了。
    看得出姜导、葛忧、本山子等人还是有些落寞的，虽然影片弱了点，但那是和张导其他作品比，其实整体水准并不比参赛的其他影片差，都没料到会颗粒无收。
    说起来这些人都是大哥、前辈，轮不到苏长青安慰，何况张导早就有了再战威尼斯的计划。
    因为和戛纳一样时差七小时，苏长青刚应酬完和阿佳妮等人回到房间，国内那边已经八点上班，各种新闻里都播报了他欧洲三连冠的消息。
    于是和柳雨菲接各种祝贺电话到凌晨三点多，基本没睡觉。
    除了颁奖礼后的记者会，第二天苏长青还带着穆沐、柳雨菲参加了电影节官方举办的一些活动，获奖人员都要参加，晚上又是积架冠名的酒会，忙了一整天。
    第三天一大早他们就离开了威尼斯，飞往巴黎。
    四维的、神野的自己的人轮番来电，韩厂长以及冯导也都第一时间祝贺。
    丁嘉洛和西门樱得知他接下去会在巴黎耽搁几天，立马建议：“正好您方便，我们安排祥云基金聚会如何，同时也为您在巴黎举办一个庆功酒会。”
    苏长青拒绝了，他回程在巴黎耽搁是为《钢琴教师》选景，哪有时间应酬。
    即便要将祥云基金的金主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新的什么会，接下去《钢琴教师》拍摄期间也有的是时间，何必凑在这几天，再说他也不喜欢搞庆祝。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到如今都成烟雨，今夜成空宛若回首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苏长青半梦半醒中耳边仿佛响起这首歌。
    那年初入北电，在第一堂表演课上，老师播了这首曲子，让大家即兴场景表演。
    这是台湾电视剧《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曲，刘松仁和米雪主演，大陆正在热播，苏长青也跟着追了十几集。
    同学们受了剧情影响，都作悲欢离合痛苦状，只有苏长青笑嘻嘻靠在墙边看着大家。
    后来老师说他表演得最好，通透豁达，看淡冷暖，这才是宛若回首袖底风。
    他没好意思和老师说自己还没开始表演，其实是站在边上看同学的热闹，有点傻眼了。
    不过经历之后三十年的磨砺后，他倒是真明白了繁华不过如此，那日的表演是挺好的。
    去年定下的宏伟目标，一年之内拿下欧洲三大奖和奥斯卡，现在已经完成了大半，苏长青一时间对奥斯卡已经没了兴趣。
    张导虽然没拿过戛纳金棕榈大奖，但也拿了评审团特别奖，和苏长青在柏林只拿了导演奖差不多水准，其余两个奖也都拿了，另外还两度提名奥斯卡，今日一败照样如此落寞。
    如果他接下去拍不出《一个也不能少》，恐怕就得顶着江郎才尽之名拍商业片恰饭了。
    可见奖项这个东西会反噬，既然早晚得变现，还不如趁没出糗的时候。
    目前苏长青获得的奖不多，但贵在短期内很集中，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两天各种报纸都是吹捧他“思想深刻的电影奇才”、“东方电影崛起的中坚力量”、“百年影史中独一无二”等等，溢美之词看得苏长青都有点不好意思。
    都玩得这么嗨了，未必需要奥斯卡，别马失前蹄败兴。
    另外艺术电影太闷了，拍完了《钢琴教师》之后搞个大场面商业片或者警匪枪战片散散心，不再玩深度。
    至于黑色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以后有时间有心情再说了。
    柳雨菲在外面敲门：“哥，起来了，再二十分钟九到了。”
    苏长青坐了起来，拉开了遮阳板。
    飞机已经在云层下飞行。
    飞机下的巴黎一圈一圈楼房如果巨大的鸡丝千城饼。
    “巴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