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导九二年凭《秋菊打官司》已经获得过一次威尼斯金狮，《大红灯笼高高挂》拿了评审团银狮，算是一、二等奖都拿过了。
    历史上获得过两次金狮的导演只有两位，张导应该明白《有话好好说》太弱，很难成为第三人，他这样的人跑来拿小奖没多大意思。
    但仅凭这股知难而上的劲头，也值得苏长青无条件支持，换了他未必肯受这份罪。
    不过两年后张导倒是凭借《一个也不能少》第二次捧起金狮大奖，顺便还拿了三个小奖，也算是王者归来。
    昨夜喝完散场回房间，穆沐也低声问过：“咱们是来夺大奖的，即便是自己人也是竞争关系，给人家站台有点二傻子吧？”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情怀，给竞争对手站台都像二傻子，一般人的确不会做。
    不过苏长青和张导的情形不一样，两人是北影师兄弟，当年在校的许多专业课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也不会在一起喝酒，更不会提出互相站台鼓声势的要求。
    对他们两个而言，来参赛就像在一个车间里评先进工作者，还是得遵循中国人特有的一套伦理价值，不能为了一个荣誉伤了感情，这是情商问题。
    再说两人的作品水平摆在那，不会因为互相站台就改变。
    进房间前吻别，阿佳妮还对苏长青说：“放轻松些休息，这是威尼斯而已。”
    她始终都有些看不上威尼斯，一股法国人的傲慢。
    相对于戛纳和柏林，威尼斯电影节剑走偏锋，有些刻意拒绝商业和娱乐倾向的电影，更聚焦于各国的电影实验者，鼓励拍摄形式新颖、手法独特的影片，哪怕有一些缺陷，只要是有创新就能够被电影节所接纳，有点另类。
    而且规模也比较小，每年各单元参展参赛的作品五十部左右，只有其他两大电影节的四分之一。
    另外电影节的举办地也比较特别，并非在威尼斯市区，而是放到了十几海里外的丽都岛上，安排得匪夷所思。
    丽都岛又小又安静，绝大部分土地私人拥有，除了马路只有一条公共开放的沙滩，一到电影节就人满为患，据说当地人不胜其扰。
    之所以不放在威尼斯市区，当然是因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举办，只好放在小岛上，也因此限制了电影节的规模。
    所以这是个相对专业的电影节，新奇的东西不多，发行商对威尼斯的兴趣远不如戛纳和柏林，有人算过帐，威尼斯上获奖的电影基本都是亏钱的，赚钱是极少数，如此一来对投资人也不友好，毕竟投钱是要恰饭的，不是赚一身空名。
    不过苏长青的电影暂时不愁发行，《黑天鹅》艺术、商业兼顾，应该能打破这个魔咒。
    而且苏长青只想拿一次奖，未必会再来第二次，没有张导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干劲。
    第二天下午两点才首映，午后大家集中，从酒店后的码头登上事先定好的豪华快艇，直奔丽都岛而去。
    虽然是盛夏，威尼斯气温并不算高，二十五六度，不过所有男人都是黑西礼服打领结，海风再怎么吹也有点热。
    女士们都着装清凉，阿佳妮是罗马款的白袍，足蹬罗马靴，给她把火炬就有点像自由娘了。
    穆沐和柳雨菲都是穿着陈锦定制的国风长裙，飘逸如仙。
    瞿穎一身黑色紧身黑锻长裙，边叉开得很高，非常性感。
    张导内行，特地要求瞿穎准备合适的丝绸服装，对于模特而言这很容易。
    西方人对中国丝绸锦缎极其感兴趣，阿佳妮尤其喜爱，她说刚拍完的《玛戈皇后》里有大量丝绸服装，都是从中国进口的布料制作的，电影杀青后特地收藏了两套戏服。
    她对穆沐和柳雨菲的裙装赞不绝口，得知是苏长青旗下时装公司定制时十分惊讶：“没想到您还进军时尚界，这么精美的服装为什么不开拓欧洲市场呢？”
    她好像进行过背景调查，不过显然很水，居然不知道苏长青的四维集团里，时装公司也是大头，全国上百家门店，有很专业的模特队伍。
    进军欧美市场倒是好主意，京歌深耕国内四年，已成一线品牌，不进则退，如果不能开拓新市场更上一层楼很快会走下坡路，而巴黎是世界时尚之都。
    创业之初拍电影没赚多少钱，四维是靠时装收入撑着的，苏长青对京歌品牌很有感情，愿意投入资源做大做强，和他一起走向世界。
    “我们的时装公司主打的就是中国特色，”苏长青笑道：“等我回去了，先让我们的设计师给您定制几套衣服，算我送您的礼物。”
    阿佳妮没有客气，也没有拒绝：“我想我会喜欢的。”
    如果京歌进军欧美，将需要不少形象广告，阿佳妮将是最好的成熟女性代言。
    而且她很快投桃报李：“我在巴黎时尚界有许多朋友，如果需要合作的话可以介绍给您。”
    阿佳妮对苏长青所展现出的善意，显然超出了电影合作。
    昨晚喝酒时阿佳妮问苏长青为什么不邀请她访问中国，有种特殊的味道在里面，近似于撒娇的责怪。
    幸好穆沐和柳雨菲英语不行，当时注意力也在别的话题上没有注意。
    不过姜导、巩琍懂英文的显然听出来了，本山子和葛忧等察言观色也看出来了，所以最终才敢向苏长青提出今天带上阿佳妮。
    这让苏长青有点尴尬，他和穆沐的关系传闻已久，如果被人认为和阿佳妮关系暧昧，那可就和张导真是师兄师弟半斤八两了。
    尤其是巩琍，说他和张导一个样，看神情恐怕不仅仅指说话风格。
    “那当然好，咱们找时间深谈这事。”
    这个当然不能拒绝，苏长青和阿佳妮都不会有太多时间操心时装，届时不妨让陈锦直接业务对接。
    丽都岛很近，只有十几分钟船程，大量的船在威尼斯与丽都岛之间穿梭，电影节首日岛上将人满为患。
    远远就能看到一根巨大的罗马立柱，上面有一头展翅欲飞的金色狮子，风吹雨打有点斑驳了。
    这座小岛的沙是深色的，电影节期间沙滩上人很多，游泳的人也不少，更多男男女女铺了彩色毛巾在晒日光浴，一眼望不到边。
    提名影片团队有专用的码头和道路，可以不受影迷打扰通往电影主要放映场所圣马力诺电影院。
    苏长青一行人的船靠岸，没想到很快引发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