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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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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他三人因见探春等进来,忙将此话掩住不提。探春等问候过,大家说笑了一回方散。
    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人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贾母婆媳祖孙等俱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宁府贾珍夫妻二人,也少不得是要去的。两府无人,因此大家计议,家中无主,傲盯“尤氏产育”,将他腾挪出来,协理宁荣两处事件。
    因托了薛姨妈在园内照管他姊妹丫鬟,只得也挪进园来。此时宝钗处有湘云香菱,李纨处目今李婶母虽去,然有时来往,三五日不定,贾母又将宝琴送与他去照管,迎春处有岫烟,探春因家务冗杂,且不时有赵姨娘与贾环嘈聒,甚不方便,惜处房屋狭小,因此薛姨妈都难住。况贾母又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管黛玉,自己素性也最怜爱他,今既巧遇这事,便挪至潇湘馆和黛玉同房,一应药饵饮食,十分经心。黛玉感戴不尽,以后便亦如宝钗之称呼,连宝钗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宝琴前直以“妹妹”呼之:俨似同胞共出,较诸人更似亲切。贾母见如此,也十分喜悦放心。
    薛姨妈只不过照管他姊妹,禁约的丫鬟辈;一应家中大小淳务也不肯多口遥尤氏虽天天过来,也不过应名点卯,不肯乱作威福。且他家内上下,也只剩了他一人料理,再者,每日还要照管贾母王夫人的下处一应所需饮馔铺设之物,所以也甚操劳。当下荣宁两处主人既如此不暇,并两处执事人等,或有跟随着入朝的,或有朝外照理下处杂的,又有先踩踏下处的,也者恪各忙乱,因此两处下人无了正经头绪,也纤安,或乘隙结党,和暂权执事者窃弄威福。荣府只留得赖大并几个管家照管外务。这赖大手下常用几个人已去,虽另委人,都是些生的,只觉不顺手。且他们无知,或赚骗无节,或呈告无据,或举荐无因,种种不善,在在生事,也难备述。
    又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尤氏等便议定,待王夫人回家回明,也欲遣发十二个女孩子。又说:野这些人原是买的,如今虽不学唱,尽可留着使唤,只令其教习们自去也罢了。”王夫人因说:野这学戏的倒比不得使唤的,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无能,卖了做这事,装丑弄鬼的几年,如今有这机会,不如给他们几两银子盘费,各自去罢。当日祖宗手里都是有这例的。咱们如今损阴坏德,而且还小器。如今虽有几个老的还在,那是他们各有原故,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大了配了我们家里小厮们了。”尤氏道:野如今我们也去问他十二个,有愿意回去的,就带了信儿,叫他父母来亲自领回去,给他们几两银子盘缠方妥;倘若不叫上他的亲人来,只怕有混账人冒名领出去,又转卖了,岂不辜负了这恩典?若有不愿意回去的,就留下。”王夫人笑道:“这话妥当。”尤氏等遣人告诉了凤姐儿,一面说与总理房中,每教习给银八两,令其自便。凡梨香院一应物件,查清册收明,派人上夜。将十二个女孩子叫来,当面细问,倒有一多半不愿意回家的,也有说父母虽有,他只以卖我们姊妹为事,这一去还被他卖了;也有说父母已亡,或被伯叔兄弟所卖的;也有说无人可投的;也有说恋恩不舍的。所愿去者止四五人。王夫人听了,只得留下。将去者四五人皆令其干娘领回家去,单等他亲父母来领;将不愿去者,分散在园中使唤。贾母便留下文官自使,将正旦芳官指给了宝玉,小旦蕊官送了宝钗生藕官指给了黛玉,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小花面豆官送了宝琴,老外艾官指给了探春,尤氏便讨了老旦茄官去。当下各得其所,就如那倦鸟出笼,每日园中游戏。众人皆知他们不能外黹,不惯使用,皆不大责备。其中或有一二个知事的,愁将来无应时之技,亦将本技丢开,便学起针雏绩女工诸务。
    一日正是朝中大祭,贾母等五更便去了。下处用些点心小食,然后入朝。早膳已毕,方退至下处歇息。用过午饭,略歇片刻,复人朝侍中晚二祭,方出至下处歇息。用过晚饭方回家。可巧这下处乃是一个大官的家庙,是比丘尼焚修,房舍极多极净,东西二院,荣府便赁了东院,北静王府便赁了西院,太妃少妃每日晏息,见贾母等在东院,彼此同出同人,者有照应。夕卜面诸事不消细述。
    且说大观园内,因贾母王夫人天天不在家内,又送灵去一月方回,各丫鬟婆子,皆有闲空,多在园内游玩,更又将梨香院内伏侍的众婆子一概撤回,并散在园内听使,更觉园内人多了几十个。因文官等一干人,或心性高傲,或倚势凌下,或拣衣挑食,或口角锋芒,大概不安分守己者多,因此众婆子含怨,只是口中不敢与他们分争。如今散了学,大家趁了愿,也有丢开手的,也有心地狭窄犹怀旧怨的,因将众人皆分在各房名下,不敢来厮侵。可巧这日乃是清明之日,贾琏已备下年例祭祀,带领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宁府贾蓉也同族中人各办祭祀前往。因宝玉病未大愈,故不曾去得。饭后发倦,袭人因说:“天气甚好,你且出去逛逛,省的撂下粥碗就睡,存在心里。”宝玉听说,只得拄了一支杖,着鞋,走出院来。因近日将园中分与众婆子料理,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修竹的,也有树的,也有栽花的,也有种豆的,池中间又有驾娘们行着船夹泥的,种藕的。湘云、香菱、宝琴与些丫鬟等都坐在山石上瞧他们取乐。宝玉也慢慢行来。湘云见了他来,忙笑说广决把这船打出去!他们是接林妹妹的。”众人者睽起来。宝玉红了脸,也笑道:“人家的病,谁是好意的?你也形容着取笑儿!”湘云笑道:“病也比人家另一样,原招笑儿,反说起人来。”说着,宝玉便也坐下,看着众人忙乱了一回。湘云因说:“这里有风,石头上又冷,坐坐去罢。”
    宝玉也正要去瞧黛玉,起身拄拐,辞了他们,从沁芳桥一带堤上走来。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之后,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宝玉因想道:“能病了几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到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因此仰望杏子不舍。不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二年,便也要“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再过几日,这杏树子落枝空,再几年,岫烟也不免乌发如银,纤似缟。因此,不免伤心,只管对杏叹息。正悲叹时,忽有一个雀儿飞来,落于枝上乱啼。宝玉又发了呆性,心下想道:“这雀」儿必定是杏花正开时他曾来过,今见无花空有叶,故也乱啼。这声韵必是啼哭之声,可恨公冶长不在眼前,不能问他。但不知明年再发时,这个雀儿可还记得飞到这里来与杏花一会不能?”
    正自胡思间,忽见一股火光,从山石那边发出,将雀儿惊飞,宝玉吃了一惊,又听外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怎么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宝玉听了,益发疑惑起来,忙转过山石看时,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那里,手内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宝玉忙问道:“你给谁烧纸?快别在这里烧!你或是为父母兄弟,你告诉我名姓儿,外头去叫小厅们,打了包袱写上名姓去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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