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雨和白袍
大雨如注,倾泻而下,时而夹杂着一道闪电划亮夜空,雷声阵阵。
“槐楼”门口此时却仍是人声鼎沸,百十旌城精锐军卒以及旌城江湖游侠儿披着簑衣矗立在大雨之中。
本在抱怨天气变化无常,暴雨骤至的众人忽闻声声玉响隔雨渐近,不约而同的诧异望向巷口。
远远看见一白衣人,腰间佩刀,左手撑伞,步履轻盈,缓缓行来。白衣人行走看似缓慢,却转瞬即至。来人收了油纸扇,对着站在楼前的众人微微颔首。
那人收伞后,豆大的雨珠密集的砸在白袍上,却只是迅速汇聚成线,沿衣向下飞淌,竟是半点未湿衣襟。
众人迷茫的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神采飘逸的白衣人,竟是忘了发问对方突兀出现在这里的来意。
“这里可是槐楼?”
众人直到白衣人开口询问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夜冒雨在这里的职责,本是守护楼里的两位大人物。
“这位公子,这里今夜不接待客人。不要在这里逗留,速速离去,否则惹恼了众军爷,你白白坏了性命就不美了。”一个离着白袍人稍近些的江湖游侠儿好心提醒。
“那这里便是槐楼了。”白袍人听了游侠儿的劝阻竟是没有半分要离去的意思。
“你这人,好心提醒你,你当没听见。是不是非要爷爷我动手,你才肯走。”游侠儿身边的军卒已经按不住性子,拔刀作势要砍白袍之人。
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整个巷子,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白袍人单手拇指将腰间佩刀推出了寸余。
白袍人手中持刀,刀身离鞘寸余,便已溢出万千气象,有如天上的闪电划过夜空,刀光闪耀、寒气逼人,深寒的刀意仿佛将时间冻住一般,巷弄中所有雨水都凝滞在了半空中,静止不动。
一息间,白袍人松开手,刚推出寸余的佩刀归落鞘中。刚才凝滞在空中的雨水轰然而下,整个巷子中除了雨声,再无了其他的声音。刚刚还在嘈杂抱怨的百十人竟全都一动不动的僵立当场,没有人敢动一下,哪怕是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死亡!
白袍人只是将佩刀推出寸余便已如此,若是佩刀出鞘将是怎么样的光景。
白袍人推门而入,跨进楼内,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正在看专心看书的戚文正见到白袍之人时惊的已经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怎么会亲自来旌城?
董旻看到白袍人时也是心中一凛,知道大势已去,横竖今夜起都难逃一劫,索性闭目养神斜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陈玄策?”戚文正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但仍是颤抖着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正是。”不请自来的白袍陈玄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董旻对面,拿起座上的酒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入。“好酒,这雨天饮酒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据闻陈将军最善用剑,今日但见将军佩刀却未见剑,不知何故?”看似问的不想干的问题,是因为戚文正知道陈玄策剑不离身,出剑必见血。今日佩刀而未佩剑,是否意味着今日犹有生机。
白袍陈玄策淡淡道:“从前我确实剑不离身,懂些剑术,只是这几年己忘了许多。”
戚文正看着淡淡陈述往事的陈玄策心道,你若是连你都自称自己只是懂些剑术,那这天下人岂不是没人懂剑术了。却仍是不敢怠慢,继续问道:“那陈将军为何要忘了这剑术,转而用刀了。是因为这刀比剑要好?”
陈玄策晒然一笑。“只因我当年见过那人用剑,便知此生在剑术造诣上再无超越那人的可能,故而弃剑用刀。”
戚文正见陈玄策如此好说话,有问必答,心中更是揣揣不安。“陈将军今日跟我讲了这么多,可是因为我等活不过今夜的缘故?”
陈玄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如若我说,是因为这酒水让我心情很好。你可会信?”
戚文正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将军若说如此便必然是如此的,此刻你全然没有必要说这些不相干的话来逗弄我等。今夜能有幸以薄酒与陈将军相谈若此,戚某死亦无憾了。”
听罢戚文正的言语,陈玄策摇头笑道:“果然如魏玄成那老狗所言,你是个求生欲极强的聪明人。”
陈玄策双指捻动酒杯不停的转动,盯着眼前的戚文正看了良久。“你现在去红绡坊,那里有人自然会决定你的去留。”
听到让自己去红绡坊的消息,戚文正如逢大赦,起身冲着陈玄策一揖倒地,未敢多说任何话语,起身告辞离去。
直到走出房间,戚文正才感觉到自己一身衣衫竟已湿透,未作停留,匆匆向红绡坊赶去。
看着只剩下坐在自己面前垂目如老僧入定的董旻。陈玄策心下腹诽,魏玄成这老狗,虽未见过这几人,却将这几人的性格,反应预料的如此之准,果然是一条专会揣摩人心的老狗。
“董旻,那块牌子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知道你在此苦等多年也是为了那事。”陈玄策说到这顿了顿,不是要观察董旻听到这事之后的表情,而是觉得这酒水确实不错,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蜀王殿下要跟董叔颖做笔生意。这笔生意若成,董叔颖不但不会怪罪你旌城之事,还会为你记上一功。”
董旻听了陈玄策的话,眉毛轻佻,却仍是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坐在原地。
语毕,陈玄策不再理会眼前的董旻,而是望向董旻身后空旷的房间。“久闻阁下定风刀法传至先秦猛将李存孝,刚猛无匹,刀出风止,不知今日陈某是否有幸一见。”
明明没有人的空间房间,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人,正是那个面部无须的老者。老者单手提刀,随意一站,竟是毫无破绽。“老夫困在这““天府”止境近二十载,今日刚好拿你这个小娃娃祭刀,破镜!”
当日,没人见到两个天下极少的五境武夫宗师,以刀对刀,在“槐楼”内的巅峰对决。
只是有人看到旌城太守董旻未带任何随从侍卫,单人双马,身披簑衣,冒着大雨出了北门,向西凉并州方向疾驰而去。
那日过后,五境“天府”武夫陈玄策,破开止境,跻身武道六境,成为这浩然天下百年来第一个跻身浩然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