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叹息之墙。
    魔鬼的进攻也并非是无休无止，即使他们也需要组织和详细的安排，当然，虽说并不绝对，但大致保持的每十天一次的频率。
    而每一次战争，魔鬼军团都会拿出一些新花样，无论是超大型的地狱魔兽，还是精通远程攻击的魔蜘蛛军团，无论是不惧生死的暗夜亡灵，还是以魔鬼贵族组成的传奇突击军团……
    不难看出，每一次，魔鬼军团都是奔着击破叹息之墙而来。
    每一次，他们都会分析利弊，寻求防守一方的薄弱点，并拿出对应策略，图谋一击必胜。
    如果阿蒙在此，必然会发出惊叹。
    因为，这和深渊恶魔军团完全是两个风格，对于恶魔而言，即使是由深渊巨头统领的精锐，也做不来精细的操作，在战场上除了莽，就是莽了，靠着绝对的实力，直接莽穿了敌人的阵型，也就赢了。
    而魔鬼，他们虽然邪恶，但绝对守序，他们总想着向上爬，可以用阴谋诡计，但绝对遵守规则。
    他们组成的军团有着无以伦比的严明纪律，比因为个体实力较差，而走群体战阵路线的人类军团都要严明的多。
    只是，魔鬼军团的这些尝试注定是失败的。
    因为他们面对的可不仅仅是精灵，更有强悍的古蒙军团，以及居高临下，将他们的一切小花招都尽收眼底的凯尔玛之王哈卡斯。
    不过，时间久了，哈卡斯王也隐约有所察觉，魔鬼军团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练兵。
    他们派出的军团大都是不同的兵种，即使统一兵种也是不同的面孔，且面对叹息之墙的防守，他们更是在尝试不同阵型组合的效果，并在战斗中磨砺魔鬼战士的配合，在找寻敌人弱点时，也在挑拣自己的不足。
    看明白这一点的哈卡斯王有一段时间心态都炸了，他为之骄傲的古蒙军团居然就成了别人磨刀的工具？
    是可忍，孰……也得忍啊！
    在努力放平心态后，哈卡斯王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不接受也不行啊。
    毕竟，对面的是多元宇宙都闻名已久的地狱魔鬼军团。
    是可以随意更换新手军团，并不断尝试战阵组合，完全不在乎伤亡的魔鬼军团。
    是但凡不高兴了就能派出十个八个传奇突进，是来了兴致直接就有史诗级魔鬼贵族扫秋风的魔鬼军团。
    能当他们的练兵对象，古蒙军团已经足以自豪了！
    此时，又是一天的夕阳斜照，将天边的云层都染成了火烧云，应和着叹息之墙内遍地鲜血尸体的场景，仿佛天地间都是红的。
    哈卡斯王站在高高的箭塔之上，迎风而立，看着那有条不紊的开始撤退的魔鬼军团，微眯着眼睛，表情越发深沉难看。
    鏖战数个小时，魔鬼军团终于退却，但这一次更像是战略性的后撤，而不是被打崩了后的全面败退。
    尤其是掩护后撤的那支魔鬼军团极为出挑，轻一色身高三米，浑身肌肉爆炸，且佩戴全身钢甲的巴霸魔战士。
    他们一个个手持巨型塔盾，可以轻易遮蔽自己的身体，且塔盾之上全是倒刺，一步步后撤更是阵型紧密，几乎密不透风。
    是不是觉得这种配置有些眼熟？
    几乎就是古蒙人裂城者军团的翻版？
    不，是更加豪华的加强版！
    这群巴霸魔战士的体质更强，力量更足，盔甲更厚，塔盾更大，甚至更加的令行禁止，冲锋起来也不要命。
    在今天之前，整个战场之上从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身影，直到今天，他们不仅仅是战场的主攻手，更是撤退时的保障。
    而这就是魔鬼指挥官的套路。
    他在看到裂城者军团在战阵中的表现不俗，可防御也可攻击，只要维持好队形，全面冲锋，甚至能营造出一种无可阻拦的气势。
    于是，他就山寨了一个，甚至更加豪华。
    今天是他第一次将这支全由巴霸魔组成的军团拉出来，和正版的裂城者军团来了一次对撞。
    坦白说，作为裂城者军团的组建者，哈卡斯王对于这种战阵的优缺点要远超过魔鬼指挥官。
    虽然同样是两军对垒，但在哈卡斯王的指挥下，裂城者军团只是几个突袭变阵，就把魔鬼军团给打懵了。
    当然，这种战阵的好处就是聚合容易，虽然散了，但死伤也不多，而且当他们一心防守时，那就全成了乌龟壳，哪怕是哈卡斯王都有种无从下嘴的感觉。
    这一战，打到最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魔鬼军团从容撤退。
    但这并不是哈卡斯最担心的，他担心是魔鬼指挥官的学习能力，是那庞大的战争体系和地狱的底蕴。
    天见可怜，哈卡斯为了建造三大古蒙军团，足足用了近二十年培养战士，熟悉策略，开发战阵，就那军团内每人一身的板甲和塔盾，都是他费了大心思铸造的。
    可那魔鬼指挥官呢？
    他打造这么一支巴霸魔军团才用了多久？
    甚至，今天这一战，都可以看成是魔鬼指挥官故意而为，因为对方要学习他的战术和思路，哪怕为此损失了一部分魔鬼战士也无所谓。
    以巴托地狱为依靠，他完全不在乎这点损失。
    而这种战争底蕴才是最可怕的。
    换个角度想，对方能在多元宇宙扬名，能在无数主物质位面收割灵魂，能以区区九层位面，抵抗无底深渊，那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哈卡斯王思绪电转时，他的身旁，繁星剑圣阿塔那修斯正在对自己手中的剑，进行了极认真的保养。
    他先以手中抹布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干，在以特殊的油脂擦均匀的涂抹每个角落，做的一丝不苟，甚至还带着虔诚的意味。
    直到一切做完，他才看向那已经快要没入地狱之门的魔鬼军团，道：“丹，已经混进去了？”
    哈卡斯王回答：“我没看出来，但大概率是混进去了，他的那件魔法道具可以让他沾染上魔鬼的气息，如果不是真的有魔鬼贵族仔细分辨，应该不会察觉。”
    阿塔那修斯有些不安道：“可这依旧危险，魔鬼不同于恶魔，地狱也不是混乱的深渊，就算是他混进去了，可进去之后怎么办呢？
    魔鬼们对于秩序有着偏执的遵循，这些退回去的魔鬼战士只要开始点名重整队伍，丹就不得不离开。
    而他要去的可是迪斯城，传说中那位第二层地狱之主迪斯帕特可是一位谨慎到极点的主，他的城市更是充满了眼线。”
    远方，终于，最后一波魔鬼军团也没入地狱之门，哈卡斯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扭头，看着繁星剑圣，问：“既然担心，之前你应该阻止他！”
    阿塔那修斯嘴角咧了咧，有些无奈道：“都这么大人了，得对自己负责，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又怎能阻拦？
    好吧，是根本就拦不住！”
    “所以，我也拦不住，那还不如让他安心的去，我们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而且，想要寻找莉娜，也必须深入地狱。
    呵呵，老友，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想过？”
    阿塔那修斯笑了笑：“想过，你也是吧？”
    哈卡斯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过，但不合适，你也不合适，如果是我们，或许连蛰伏在这群魔鬼中，混入地狱都难。
    也就丹最合适，他是刺客之王，深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道理，且还有能力伪装成魔鬼。”
    阿塔那修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有些不甘的嘟囔一句：“可他要是真找到莉娜，那就是深入虎穴，英雄救美了，我可就落后了，不甘心啊！”
    “能找到才是最好的！”
    如此回了句，哈卡斯王就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姿态，直到红日落尽，天已经渐渐黑沉时，他才开口：“老友，帮我通知下去，丹已经离开，把他手下的刺客团都撒出去，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再有，我们营地内的巡逻，尤其是夜间巡逻，给我派出两倍人手，且休息的战士必须做到睡觉不去甲，武器不离手。”
    哈卡斯王说的很平淡，但阿塔那修斯却前所未有的郑重起来，他立刻扭头发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帕丽慈传来了消息，银月城似乎有些不妥，当然，现在还不确定。
    但我们，得多留一份心眼了。”哈卡斯王淡淡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知道的，回头我就安排下去。”
    ……
    布罗河畔，冬至城城头，阳光明媚。
    和凯尔玛城不同，冬至城是真正的临河城市，它的南城墙就建在水寨之上，巨大的城门打开，会有一艘艘船只进出。
    而在今天，当狂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当号角的苍凉声传遍四野八荒，当隆隆的擂鼓声撼动人心，城门之下，那足足有数百条的大小不一的战船，终于开始起航出发。
    这是来自冬至城的舰队，它载满了寒冬女神欧吕尔的信徒和强悍的冰雪战士。
    他们将顺流而下，沿着布罗河畔，将索拉斯人的村庄一一拔出。
    他们将高举着真神的旗帜，捣毁这些伪神的信仰，在杀戮之中，占据这些土地，宣传自己的信仰，以及告诉所有人，谁才是布罗河上的霸主。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
    身材高挑，体态丰腴的冰雪女王站在了此处，凝望着她的军团离开，久久没有出声。
    直到一位面容和她有几分相似，却要年轻稚嫩许多，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的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她身前。
    “女王，您的军团已经都已经跑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毕尔瑞司的使者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在议事大厅内吵吵嚷嚷的让您回去见他们呢？”少女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百灵鸟一般婉转清脆，只是出口的话语却显得不太恭敬。
    事实上，作为统治了冬至城百年的女王，她的权威已经深入每一个冬至城子民的心底了，敢如此随意与她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但少女显然就是一个。
    作为寒冬女神欧吕尔的眷顾者，教会这一代的教宗，少女实在是太年轻了。
    年轻人总会让人轻视，但年轻的她，却让人无法轻视。
    至少，冰雪女王并不轻视她，她转头，看着她，开口：“让他们多等一会，急什么？
    倒是这些船队和战士才是最主要的，他们才是我冬至城存在的基础。”
    “得了吧，一大群身经百战的战士，带着吾主的祭祀，还加上十多头雪魔怪，这实力，得有多么愚蠢才解决不了那群索拉斯人？”
    少女先是不屑的发言，紧接着似乎就想到了什么，开口：“女王，您是不甘心吧？
    百年等待，终于等来了信仰之战，但按照吾主的谕令，您却要放弃争霸北地的想法，反而要接受风暴大帝毕尔瑞司的指挥。
    好吧，这要是换了我是你，也是心有不甘啊！”
    此言一出，哪怕是以冰雪女王的城府都表情一僵。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知道大实话最伤人了？
    而且，就算这是大实话，你就不能玩转的说好听一点？
    怔了怔，冰雪女王似乎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你说说吾主为什么要下达此等谕令？
    为什么我们要听毕尔瑞司的指挥？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独立建立帝国？”
    “能有什么，交易呗，吾主把我们卖了，然后从风暴之神那里换取足够的利益，或许是其他位面，或许是某些宝物。
    反正，我们已经被舍弃了，无所谓啦！”
    好吧，冰雪女王彻底不想说话了，她本以为自己抛出这么禁忌的话题，能让对方无言以对的，可对方的‘耿直’让她受到了惊吓。
    就算他们被‘卖了’，但你心里有点数就行，真要说出来，寒冬女神不要面子的啊？
    寒冬女神觉得丢了面子，你我还有好果子吃？
    我还不行人间蒸发啊？
    想到这里，冰雪女王立刻道：“好了好了，我们去见毕尔瑞司的使者吧？我们听听他想干什么？”
    如此说着，冰雪女王赶忙跑了，而她的身后，那少女撇撇嘴，还嘟囔了一句‘胆小鬼’，也就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