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持刀侍卫,十五
仁政只适合太平盛世,但一味地‘仁政’只能是徒增手下人的玩忽职守,一味的“笑脸”有时也并不适合所有的场合,只有突然的一次“严厉愤怒”才会像一个吃糖吃习惯的人突然挨了一巴掌,如梦初醒,醒的记忆犹新。
年轻的天刹小将们遇事不多,但既然是给予了他们狐帝权威,那他们就必须足以承担起这份责任,只懂得权力和并没有足以胜任的实力,也就是所谓的没有成长,在未来也定是狐族的一大软肋。
成长,经过妖王之属一役的帝晨儿学会了成长,不只是自己的成长,还更加看重了大局的成长。寄予厚望的种子只是萌芽破土是不行的,他不尽快的长成参天大树,怎么更好的护住他们应护之人?
流民们虽然对这个突然变了脸色的少年都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但也一边寻找着自家的族人,一边打量着这个老气横秋的,自称荒山主的少年。
天刹小将们不敢抬起头来,是怕看到狐帝那双寄予厚望的眼睛里充斥了对他们的失望。
登时,青丘狐族红老红乾同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急匆匆的从山上化作流光疾驰而落,至了天刹小将和帝晨儿的中间,二人躬身拱手。
帝晨儿一扫前态,面对红老,他是由衷的爱戴和敬佩,赶忙抚平了作揖的红老,笑道:“红老,大长老,咱们废话也不多说了,找您二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你们瞧,各妖族的家眷族人皆要上荒山来,眼下牛青和狐族的这几个小辈们正焦头烂额呢。”
话语间,帝晨儿又将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抚平,道:“大长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暗鸦对我到底有什么芥蒂,但是十年,额,令翡兄和湘琪姐姐是我的故交,眼下又摒弃前嫌,所以咱们一起共事,解除眼下危机后,帝晨儿再亲自登门谢罪,可好?”
令善祥颔首,“眼下事......为大。”
“大长老明鉴。”帝晨儿抱了拳。
令善祥摇了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随着红老和令善祥转过身去,看着眼下乌泱泱流动的流民,皆是皱了眉头。
红老眼神扫过每一处,像是在清点着眼下的大概人数,令善祥则是望着哭闹的娃娃们和尽是幽怨气的妇人们暗自叹息。
帝晨儿观察了片刻,笑道:“其实红老心中早已有数了吧?不然又怎会将这焦头烂额的大事置若罔闻去躲‘清闲’?”
红老叹了口气,摇头道:“心中虽有数,但也没想到这数超过了预想呀。山上约莫着有四万残兵,三万可用战力,可是眼下荒山不能不保,得留多半数的战力来守,两万战力留下,分五千来照顾伤员,所剩能够动用的战力仅剩一万数。魔妖凶残呐,疲乏之态的战力又大打折扣,恐又是一处损伤,这个时候又有谁族想去?”
天刹小将们惊的合不拢嘴巴。
帝晨儿笑问道:“红老给拿个注意?毕竟方才我已起誓,说今日定给他们一处安居之所。”
“难。”红老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帝晨儿跟着叹了口气,“那青丘的狐帝可就要被天打五雷轰喽......”
红老一笑,意味深长道:“狐帝,您变了呀,青丘的狐帝不总喜欢一意孤行?如今怎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这话也就红老您敢言。”帝晨儿一笑,继而道:“既然红老心中有数,淋漓又是眼下唯一破镜的方法,那由红老主持管理各族后勤,如何?”
红老看了一眼令善祥,随即领命行了一礼,“谨遵狐帝之命。”
帝晨儿重重点了头,继而看向了暗自伤感的令善祥,肃然道:“大长老,此番我有唯一之法,只是有些冒险,但也请放心,青丘狐族永远会做暗鸦的后盾,就像两年前暗鸦助青丘狐族一样。我想......让暗鸦挂帅,再战一役,如何?”
“再战一役?”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惊愕,“由暗鸦挂帅?这恐怕......不行。”
帝晨儿叹了口气,“大长老,我知道暗鸦在妖王之属一役之中伤亡最重,但是眼下您也看的出来,雪山是客,不能再行让人家替咱们冲锋陷阵,金翅虎与紫月狼虽有天妖王助我,可是两个现任族长却对我恨之入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那般,唉......其余妖族又各怀鬼胎,能用者,仅剩青丘狐族百十号子民,荒山旧部与白猿山庄。
当然,群龙无首不行,青丘同荒山旧部无我为帅,白猿山庄又无大当家可挂帅,故此眼下唯有暗鸦了,您是大长老,可行暗鸦族长之事,由您挂帅,统领四军,是眼下唯一的人选了。”
令善祥皱了眉,“暂且不提要同谁开战,狐帝,老朽问你,贵族国老不可行吗?”
不由帝晨儿开口,红老已率先开口笑道:“不怕暗鸦笑话,老朽仅是懂得一些安邦的大道理,对族中战事那可谓是一窍不通啊,凡遇战事,老朽皆是自愧不如,得羞红了脸呀。
这换做是你可就不同了呀,三界间谁人不知你暗鸦大长老令善祥用兵独到,战事分析最为通透?虽不愿提及贵族伤疤,但是妖王之属一役,大长老无论是兵行诡道,还是侧翼乱敌,皆是兵道之大才。”
令善祥无奈一笑,“红乾,你这可是将老朽抬得甚高,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了。唉......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谬赞老朽,暗鸦所剩仅有千数子孙,况重伤者半数,能战者少之又少。
更有......我家王,我家族长至今未醒,若是他醒后知道老朽在这时又不爱惜族中子孙,定然会骂的老朽狗血淋头啊。
这事儿非老朽能够定夺,所以还是请狐帝另找他人吧。”
对于令善祥的婉言拒绝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这其中最大的根源还是暗鸦对帝晨儿的那份隔阂,帝晨儿和红乾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这份隔阂,也许令善祥会思衬大局,也许并不会直接婉言拒绝。
此举帝晨儿不是不能亲自挂帅,只是他想借此机会抹消隔阂,另外更多的意思还是事后的“好处”。
淋漓之境虽然甚广,但除却东洲小片鸟语花香的地方,占地最广的圏妖界内却多有贫瘠之所,那事后必然也会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
帝晨儿无奈叹了口气,心有不甘,问道:“大长老这是心意已决了?”
令善祥晚宴措辞,“狐帝,不是暗鸦不肯帮忙,而是暗鸦眼下当真没有这个实力再去消磨了。族长昏迷不醒,族长夫人又缝大劫不久身子虚弱,族人萎靡不振,紧颦老朽一人口舌又怎说的动他们去替大家伙卖命呢?”
“大长老,暗鸦可是还要回遮天森林?”红老直言问道。
令善祥颔首:“应该是的。”
红老追问:“那何时动身?”
令善祥道:“这一切还都要等我们族长醒来才能另做打算,老朽话微言轻,不能定这族中大事。”
红老笑问道:“遮天森林内暗鸦妇孺家眷此时可依旧在遮天森林?”
令善祥皱了眉,“这才是眼下最难之事,族长一日不醒,族中一日不知所措。”
“大长老,还请恕老朽直言。”红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捋了把胡须,靠近一步,道:“遇事不决,可是要吃亏的。暂且不提堕天会不会在眼下这个局面做出什么大动静,只言家中那些妇孺老人,家中无男丁,你且看了今日这番场景还不能够身亲体会到此时遮天森林内的族人担惊受怕的感受?
这话又说回来了,天底下的大仇大恨多的是,但眼下若不化干戈为玉帛就更是吃亏了。一树难成林呐,更何况你我两族又是亲上加亲的亲家呢?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不单单只是湘琪姑娘嫁给了暗鸦现任族长,更有我家狐帝亲王的娘子白贞,是他二人的干娘义母。我家狐帝与你家族长和族长夫人还不够亲吗?
老朽说话直白,大长老可别觉得老朽说话不给留后路。其实眼下这局面最为难办的并不是流民,更不是赤帝刘玄谨的堕天或是仙门神权,最难办的呀,是这荒山的团结一心。
世人皆知众人拾柴火焰高,可是殊不知这众人最难以为众,从着倒是多数。若是暗鸦这样的亲上加亲的王族都不帮我家狐帝一帮,那‘从者’还有几位?荒山集合众妖族皆才可同堕天平分秋色,若是就此而分崩离析......那这结局就必然是死路一条啊。”
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其实处处暗藏杀机,处处断路不给行。团结才有可能生,分崩离析唯有死路一条。暗鸦大长老虽仁慈之心行兵家之事而果决令人佩服,但是若论这三寸不烂之舌,和这治国安邦的道理,他确实甘拜下风与红老红乾。
瞧着令善祥因为这话而陷入了犹豫,帝晨儿不给其多有反应时间,赶鸭子上架道:“大长老,咱们摒弃前嫌来论可好?我帝晨儿确实做了很多的蠢事和错事,但是对于亲人我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曾有半点私心与对不住。
但无形中若是真的伤及了情分的话,这命我虽然不能果断的交给你们,但是我有阴阳血。我可保证,暗鸦族人今日黄昏时分必定各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也敢保十年哥哥和湘琪姐姐,还有那腹中的孩儿安然无恙。”
暗鸦大长老令善祥闻言彻底动容了,他深吸了口气,问道:“狐帝当真要赐千数血?”
“当真!”帝晨儿肃容回应。
“那......”
“可以!”
“暗鸦不才令善祥在此谢过狐帝大恩了!”
帝晨儿赶忙扶起了就要双膝下跪的令善祥,问道:“那挂帅一事......?”
令善祥肃然道:“只要狐帝能封住悠悠众口,不在我家族长面前提及此事,那老朽便可挂这帅!”
“好!”帝晨儿一口答应,随即袖袍一挥,淋漓之镜悬空而停,“红老,接下来就拜托您了,天刹小将和荒山旧部以及白猿山庄皆听您调遣,若有谁人不服,尽可让他来找本帝。稍后本帝会让白猿山庄少当家来此助您一臂之力,雪山方面本帝稍后特会去亲自出面相问。”
红老躬身拱手:“属下领命。”
帝晨儿剑眉一凝,瞪了天刹小将,“你们呢!”
天刹小将一们一颤,“天刹听命!”
随即帝晨儿又看向了一旁的牛青,牛青行礼尊了是。
作罢一切之后,帝晨儿对着暗鸦大长老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在令善祥的推辞之下,帝晨儿在前,他在后,朝着荒山之上飞行而去。
半山腰处的郎寅折扇猛合,拍手气道:“这小子越来越难对付了呀!看来......除掉他还需尽早。”
——
荒山之上各族分配不均,怨声载道,但也属正常,毕竟谁还没有个私心?
对于暂行管理之事的袁淼来说,十年确实令他有些厌恶,但却依然没有将这份怨怒迁移至暗鸦族人的身上,对比旁族,暗鸦伤员有山洞可避风避雨,口粮一人不少,也因为这事,在袁淼来叫暗鸦大长老令善祥之后并没有及时的脱身,被数位暗鸦族人给拉拽着耍起了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
待到两道流光落与暗鸦族人坐落的山洞前后,袁淼赶忙收了手中法宝的神通,迎上前来。
当方才还是嬉笑一片的暗鸦子孙看到帝晨儿时,脸色瞬间大变,阴冷,唾弃,谩骂,混做了一阵喧嚣。
袁淼气不过开口骂了他们一顿,可是他们却还有理了,双方就此打起了口水战。
若非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沉沉一喝,这场对于袁淼来说的,翻脸不认人的口水仗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呢。
“够了!你们还嫌不够清静么!?族长夫人和族长需要静养,老夫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是想气死老夫不成!?”
暗鸦陷入了一片的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一只在方才那场口水战中被谩骂,被冷嘲热讽不开一口的帝晨儿终是笑了笑,道:“大长老果然威严呐。”
有暗鸦子孙还想多上一嘴,令善祥怒瞪了一眼,他们果断又给咽了回去。
大惊失色之中,令善祥对这帝晨儿歉然赔笑道:“狐帝,见笑了,一群不懂事的孩子,还望您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什么?”帝晨儿皱了眉头,一手放于耳朵处,增大了音量,“我这耳朵今日有些不好使,大长老方才说的什么?”
令善祥扯了扯嘴角,众目睽睽的更是惊愕目光下,他又给重复了一遍。
帝晨儿笑着摆了摆手,“无碍,哪怕有人骂我,那也挑错了时候,喊破喉咙,我也听不到。”
令善祥无奈笑道:“狐帝海涵。”
话罢,令善祥做了个请的姿势,“狐帝,我家族长和族长夫人就在洞内,还请先为我家族长和族长夫人......”
没等他说完,另有一名年轻气盛的暗鸦族人看不下去,嘁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大长老何时对这忘恩负义的混小子如此卑躬屈膝了?是大长老忘了那日的大仇,还是说大长老就只是嘴上功夫厉害,其实心里更厉害,懂得见风使舵?”
“住口!”令善祥怒了老脸,可是看到他缠着绷带的身子,无奈叹了口气,“十五,你再这般没大没小的胡闹,可就休怪老夫不近人情了。”
被唤做十五的年轻暗鸦子孙冷哼了一声,“大长老,若是以前,我小十五二话不说当即给您跪下磕头请赐掌嘴,可是今日的大长老,哼,不配!”
“你......”令善祥深吸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十五,狐帝是来帮暗鸦的,不可以再没大没小的丢咱暗鸦的礼仪,也莫要让狐帝见笑。”
“呵,我小十五虽然实力低微,但是咱上过的战场,尤其是同他‘帝晨儿’有关的战场,不比大长老您少!我作为大公子的持刀护卫,这百年来为暗鸦征战可不提!但,两年前咱持刀随大公子入青丘,数月前随大公子辗转又入顿丘,最后护长小姐和族长撤离砍下百人头颅,身受二十刀剑伤!更有前些时日入南蛮,先讨他帝晨儿,再伐华夏各族,继而再战南蛮外夷,我小十五何时不在了!?”
十五拍了拍挂着绷带的断手右臂,“这持刀的手没了,我不心疼,也无半点怨言,我心甘情愿!可是,我也知道他帝晨儿是个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狗杂种!我可为暗鸦流血,可为各族言笑尊礼,但他,狗杂种没这资格!”
“住口!”令善祥情危大喝。
袁淼更是冲上前去想要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可就在这时,帝晨儿扼住了袁淼的手腕,“淼哥哥,你去山下助红老一臂之力,这里没你事,我来处理。”
“不行,俺不在这,你还不得被他们这群王八蛋给欺负喽!?”袁淼怒瞪十五,恨不得眼珠子都给瞪出去。
帝晨儿将他拉拽回来,坚持道:“快去山下助红老,他老人家震不住白猿山庄和荒山旧部,你去帮他,这样牛青也不会多言什么怨言,快去吧,别误了大事。”
“可是......”
“快去吧,山下没你不行。”帝晨儿愁着个脸坚持道。
看着帝晨儿的坚持,袁淼无奈应下,随着帝晨儿松开了他的手,他狠狠指了指十五,警告道:“咱们再熟,你也不能辱俺们晨儿,要事让俺知道你再多一句嘴,俺将你的两条胳膊给你卸喽!”
“呵,有种的就......”
“住口!”
瞧着十五还想说什么,袁淼愤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十五重重摔倒在地,嘴中却依旧的不依不饶。
袁淼咬牙切齿气红了脸,甩起金箍棒就要砸下去,不过好在帝晨儿及时拦住,不然事情可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最后在帝晨儿的好说歹说下,袁淼终是愤愤离开。
令善祥一脸难办的对着帝晨儿歉然道:“狐帝,依老朽看......挂帅的事还是算了吧。”
“大长老,天上的五雷正盯着我的头顶呢,算了吧?”帝晨儿眯眼轻哼了一声,“这世间骂我什么都行,但唯独我最记恨两个字,“杂种”,若是换做别日,我定割了他的舌头,碎了他的妖丹!但是今日,我可以忍。”
帝晨儿侧首冷冷看了一眼被众人捂着嘴巴但却依旧呜呜呀呀的骂着什么的十五,双眼一眯,随即挥袖,“取坛来,放血!”
暗鸦大长老令善祥犹豫了。
“大长老,别说我帝晨儿逼你,你好好想想,眼下真的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帝晨儿怒容嗔道:“难道你就看着那些可怜巴巴的流民们死在别人的刀剑下?或者,饿死荒山?自己家的孩子子孙是心肝,别人家的也是!自私自利救不了整个荒山,蝇头苟利换不来一族平安。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令善祥闻言重重挥袖,“取坛来!空坛,快,要快!”
暗鸦子孙摸不着头脑,但是看着此时作态的大长老,纷纷有人从各处角落里堆放着的酒坛,陶坛等各种坛子取来,急匆匆的整齐搁置在了大长老的身前。
大长老令善祥寻找了三个相比之下最为干净的坛子,拎至了帝晨儿的脚边。
“桌椅板凳搬来!”令善祥又喝了一声。
不多时已经有族中子孙抬至此处。
帝晨儿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中的怒意,随即坐在了木凳上,右手一翻,握住了一柄锐利的匕首。
“大长老,这血奇效的很,贪多有点浪费,你叫人速去后山找些粗竹来,尽快做成简易的滴漏,然后让他们排好队,有规有矩的挨各来。”帝晨儿提醒道。
大长老如实照办,然后又挑选几个手巧的人一同跟着去了。
匕首割破了手腕,金色的阴阳血滴答入了坛中,“大长老,我要让那个叫‘十五’的,第一个喝我这个仇人的血!”
“这......”
“行不行!?”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