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恢复之前，是非常深沉且难以描述的压迫感。
    没有持续多久。
    眼皮间透过光线时，触感也在恢复。
    明明还没睁眼，视觉区侧面跳出个大头小姑娘，头发上长两个包子：
    “大爷，离线还需要三分钟，请您不要乱动。”
    和在虚拟世界一样，想着“嗯”就能回应这位。
    小娘在视野里蹦蹦跳跳的移动，一边叨叨：
    “现在是半人马历四百二十年四月二十五，上午10点23分，天气晴好，等您适应后可以选择出行。不建议做过量运动哦！”
    “知道了，退下。”
    “是！”噗的一阵烟雾效果，小娘消失。
    这时隔着眼皮，已经能感受到光线，身上的压迫感也随之褪去。
    机器提示音：
    “警告！即将拔出换氧装置，请用力呼吸！”
    “警告！即将拔出换氧装置，请用力呼吸！”
    “警告！即将拔出换氧装置，请用力呼吸！”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他也试着控制胸肌起伏。
    “砰！”
    是设备拔出的声音。
    一张嘴：
    “哇！”
    先把肺部的液体清除。
    “咳咳咳！”一边猛咳嗽一边呼吸。
    过程持续较长，半途他已经睁开眼。
    隔着椭圆形的小玻璃窗和少量被从肺部挤出来的蓝色液体，地板上的绿灯看起来也变成蓝色。
    “您的情况良好，即将转入立姿，请注意重力。”
    提示完几秒，小舱立起来，小窗口外，能看到落地窗和窗外的天空。
    有个平面碰到足部，他试着踩上。
    四肢的束缚解除，腰部还挂着。
    “即将开舱，请扶好无障碍把手。”
    “搞快点。”他开口道。
    “蹼嘶！咔哒”
    伴随放气和一声锁扣响动，正面被打开来。
    前方是个一眼能看到头的房间，有一把轮椅和一张床，墙面漆看着有几十年光景，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体。
    “咔咔”又有响动，腰部拘束被解开，他的重量瞬间被双足承受。
    皱了皱眉头，抬手扶着舱口的扶手，向前跨步，慢腾腾的坐到轮椅上。
    反手拉起靠背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剩下的蓝色液体，直接盖在身上。
    看了眼刚才他出来的地方。
    两米多高的圆柱形装置，全称是“沉浸式生命维持装置”。
    “啊，啊，啊。”
    试着出了几声。
    “丫头。”
    随着他的声音，刚刚的大头小娘再次跳到视野中，歪着头：“大爷，有什么事？”
    “准备一份食物，没其他事。”
    “好的，马上为您配送。”答应下来，小娘再次烟遁。
    此时他的力量很弱，双手推着轮椅，缓慢移动。
    轮椅其实能电动，不过他习惯这样恢复身体状况。
    房子很小，几下就到墙边。
    位置是靠近窗户一侧。
    落地窗视野不错，就是楼层略高，往下看，连最近的马路都看不到。
    远一些，都是些或高或矮的大楼。
    外形很复古，广告牌、楼面荧幕、立体投影都见不到，就是单纯的高楼。
    景色……这个窗口看不到市区以外的地方，到楼顶能看到海。
    从他背后看过去，能看到他颈椎两侧有两片金属，这是现代人独有的东西。
    “叮！”
    适应了一会真实的视觉，旁边响了一下。
    从墙壁里弹出个平面，上面放着三粒胶囊、一杯水和一管……牙膏！
    真烦！游戏里吃牙膏，在外面也吃牙膏。
    但也没得选。
    喝水，吃胶囊，挤牙膏，再把水喝光，最后连水杯一起吃掉。
    牙膏皮也能吃，不过被他扔在旁边垃圾桶里。
    吃过东西，进入瘫痪状态。
    就着上午的光线，闭眼眯了一会。
    再睁眼时，感觉自己强壮多了……当然是错觉。
    不过经过尝试，的确可以依靠自己站起来了。
    走两步，问题不大。
    围着毛巾，虚扶着墙小心的走进洗手间，洗澡。
    莲蓬头是节水型，水细的跟毛一样，烦死。
    花了几分钟，把蓝色液体干燥后留下的奇怪残余物弄掉，擦擦干净，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看着镜子里的光头，自言自语道：
    “王以太，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对，这才是他的名字，不是张宇或章鱼。
    跟自己打过招呼，光着走到室外，在床边的墙上按了两下。
    伪装成复古风的墙壁裂开，里面是衣柜，一面立身镜从衣柜侧面弹出来。
    穿上衣裤，照照镜子，感觉人模人样。
    “嗯。”摸了摸光头，挺满意。
    随便踩一双运动鞋，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
    进入电梯里，看着电梯墙上联络不到卖家的古风广告，等待着一层层向下。
    “叮！”
    36楼，电梯停止，门打开。
    外面站着个姑娘。
    这姑娘当然也是光头，漂不漂亮看不出来，只知道身材不够匀称，胸肌有点浮夸，透过贴身的裤子，大长腿的肌肉弧度看起来不像是常年泡虚拟环境的。
    姑娘大概也很吃惊电梯里竟然有活人，愣在外面。
    他开口：“难得碰到活人，不一起吗？”
    “啊！？噢。”
    姑娘钻进电梯，站在一旁。
    两人相视。
    姑娘突然开口：“你等级怎么这么低？”
    两个不认识且性别不同的人突然互相问等级，放在古代肯定是异端。
    “因为我根本没用实境虚拟，等级当然低啊。”
    姑娘有点疑惑：“为什么不用？”
    他反问：“为什么要用？”
    他的反问把姑娘也问住了。
    张了张嘴，姑娘想说更真实……想一想好像不对，不开实境虚拟好像才更真实。
    他笑笑，没再说话。
    电梯里也没可能聊太多，很快到达一楼。
    两人出电梯，穿过大厅来到大楼正门。
    挥挥手对姑娘说：“认识你很高兴。”
    “你认识我了？”姑娘好像有点二，“不是没开实境吗？”
    没开实境，意味着没有交流前不会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我记住你的样子了，这难道不够吗？”
    姑娘盯着他安静几秒，似乎已经很久没尝试记住别人的面部特征：“好吧，我也会记得你的。”
    与不知道名字的36楼姑娘分开，张飞在马路牙子边走路前往目的地。
    他所在社区的主题是复古，有很多只有古代才存在的事物，比如有轮子的计程车、报刊厅之类的。
    里面有不少都是社区装饰物，需要实境虚拟才能活起来。
    真实的视觉里，这条街道每五分钟才有三辆车经过，其中两辆还是没轮子的伪装货。
    张飞的目的地就不一样了，那是个真的在运作的奶茶店，里面也有真的奶茶，算是少有的社区福利之一。
    他这种没开实境虚拟的人，走在马路上属于危险分子，会影响到附近所有实境虚拟用户遭遇的事件。
    比如他过马路，实境虚拟里，附近一定会有车祸导致交通暂停。
    这类事情是为了让实境虚拟和真实世界错开，避免出现更大的不可测意外。
    还好他去奶茶店只要过一次马路。
    奶茶店还是一如以往，排着长队。
    有真奶茶的地方，即使在实境虚拟里也是“地区珍宝”级别的地点，玩什么都要来打卡。
    张飞倒是没有不耐烦，反而很享受排排站的时间，这种地方能让他感觉世界还活着。
    排队速度不慢，上百人的队伍，半个小时已经轮到他入店排队，前面只剩几个人。
    看一眼招牌灯，有些暂不供应的品类，灯会黑掉。
    很快选定想要的，看向前面。
    那里有两个姑娘店员正在忙碌，长的人模人样，可惜是机器人。
    很快到他。
    “草莓奶茶热的不加冰多糖要椰果不要珍珠。”他快速报出自己需要的。
    “好的请稍等。”
    机器人效率很高，两人配合，十一秒，他的奶茶送到手上，管子已经插好。
    双手捧着热奶茶离开，没付钱。
    钱这个万恶之源，在社区里已经是历史名词，现在按需分配！
    很可惜，社区不能代表全人类。
    社区的管理条例非常复杂且严格，绝大部分人类能享受几天甚至几个月，却无法忍受一辈子的社区管理，所以这个曾经短暂做到过全民按需分配的世界，还是退化了。
    现在，社区只占世界人口的5%，比例还在严重下滑。
    不是因为向往社区的人变少了，也不是喜欢等级制度的变多了，只是社区的人口在自然下滑。
    里面是严肃的生育问题，他这样的屁民只知道是时代环境造成的。
    社区人没有父母。
    ……并不是人造人，血缘意义上的父母是存在的，但“孩子是爱情的副产品”，99.999%的社区人因各种原因无法取得后代抚养资格，所以大家都是被社区养大的。
    想打发精力的可以在虚拟环境里养孩子，时间长了，大家对生孩子就没兴趣了。
    继续这样下去，大概再过一两百年，只能引入人造人才能维持社区活力了吧。
    社区大事，跟屁民没啥关系，他喝他的奶茶就行。
    多加糖的奶茶很好喝，他这样游戏内外都吃牙膏的人，更容易感受到糖带来的幸福感，不愧是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奢侈品！
    喝过奶茶，元气恢复，回去跟小怪兽肝上！
    在自家大楼门口，又碰上36楼胸肌发达的大长腿姑娘。
    看额头和颈部的汗，好像是跑步去了？
    “这么巧？”
    “去抢宝具，结果没抢到。”姑娘说话时喘着气，看样子现场挺激烈。
    “肯定会有运气好的时候。”他安慰着，两人一起步入大厅。
    被不玩实境的家伙安慰，感觉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姑娘还是保持礼貌：“……谢谢”
    进电梯后两人无话，在36楼分开，各回各家。
    张飞回家后没急着上机。
    坐上轮椅休息一阵，做了些简单运动强化机体活性。
    反复几次，花费两个小时。
    运动强度不大，但有助于上机期间保持健康，注意下线间隔时间，就不至于哪次下线出来瘫痪好几天。
    小睡一下，又洗个澡，把衣物、鞋子、毛巾、装了牙膏皮的垃圾桶，投入洗手间外的衣物专用通道，扯一条新毛巾放在轮椅靠背上，才再次上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