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殷受对陈玄丘倒真是从善如流,他说这些人可用,殷受便马上下旨,传这几人入宫。
趁着这几人还未赶到,殷受吩咐内侍找来这几个人的履历资料,先和陈玄丘一起做了个了解。
费仲是射亚,亚是武官。常见的武官有大亚、多亚、马亚、射亚。如今这年代作战,战车是主力,故而马亚的地位最高,大亚、多亚、射亚都要屈居于马亚之下。
射亚就是管理弓箭手的武官,所以费仲的职务也不算特别低,可是跟他自己祖上比,现在就是太过没落了。因为大雍王国的第五任宰相,就是费仲的曾祖父,人家也是宰相人家。
至于尤浑,则是一个犬官。
犬官倒不是养狗的官,而是指负责田猎的官员。
如今大雍农业、手工业、商业、林业渔业俱都很发达,田猎几乎完全变成了一项娱乐活动,不再是百姓们生活物资的主要来源,犬官是真正的闲职,所以尤混显然格外不得志。
至于另外三个上书言事、表态拥戴的,则是三个小小的事官。
朝廷各衙门里都有一些供驱策奔走的胥吏小官,这些小官们的官职名称特别简单朴素,就叫御事官、我事官、东事官、南事官、北事官、西事官、大事官、小事官。
上书言事的这三位事官,全部都是小事官。
这三位只怕是知交好友,这上书表态的事儿,很可能是他们三个商量好了一致的行动。
陈玄丘看完,沉吟着将资料合上。
殷受摇摇头,沮丧地道:ldquo;你看到了,支持寡人的,就这么小猫小狗三两只,能有什么能力?哎,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rdquo;
陈玄丘不以为然地道:ldquo;身居高位者也不一定就拥有相应的能力,这几个人,明知国君的诏命一出,必然令天下侧目。
百姓们不敢辱骂国君你,便纷纷咒骂我是奸佞,这种情况下还敢投书表态引火烧身,就只这份勇气几人能及?
国君,我现在是千夫所指呀,在外人看来,国君是否能把这道诏命坚持下去都不可知,或许明天就要把我推出去顶缸挡罪呢。
这种前途难料的状态下,他们敢把全副身家押在咱们这一边,也许他们是赌性大了些,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实在是没有别的门路可走了。
这说明他们此前不曾拉帮结伙、没有背景后台,这样的人国君用起来,他们才会一条心地为国君效力呀。rdquo;
殷受搓搓手道:ldquo;大哥所言甚是,可hellip;hellip;究竟该怎么利用他们呢?rdquo;
陈玄丘道:ldquo;大王刚刚登基,最缺的,是可用之人。臣刚刚受封大夫之职,现在最愁的,是毫无根基。这几个人,将要面我就是的,是与你我完全相同的问题,所以,国君得给他们开衙建府之权!rdquo;
殷受动容道:ldquo;开衙建府hellip;hellip;rdquo;
陈玄丘压低声音道:ldquo;我们可以这么做hellip;helli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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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仲等人正在职司上,距王宫不远,很快就都喊了来。
五人进了御书房,头也不敢抬,埋着头小碎步地跑进来,立即长揖到地,分别恭声道:ldquo;小臣费仲(尤浑、马潇、简伦、沈洄)见过陛下。rdquo;
ldquo;免礼,起来吧。rdquo;
殷受唤起五人,瞧了瞧,还行,都挺顺眼。
相貌本就是选官的一个重要标准,倒未必是上官喜欢以貌取人,恰恰相反,是天下百姓习惯以貌取人。你找个嘴歪眼斜、尖嘴猴腮的,何以服众?
殷受微笑道:ldquo;你们的奏本,寡人看过了。很好,卿等都是国之大才,颇有卓识。rdquo;
费仲几人听了都面有喜色。朝中山头林立,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他们没有靠山,晋升无望,眼看都四十多岁了,再不及时抓住一个机会,就连晋升的末班车都搭不上了,这才孤注一掷,没想到果然入了大王的法眼。
殷受清咳一声,道:ldquo;寡人刚刚即位,欲一展平生抱负,很是需要一些像你们一样,能为寡人分忧的干臣。况且,先王任人,就向来不拘一格,寡人自然也是如此。费仲hellip;hellip;rdquo;
费仲赶紧弯腰,道:ldquo;臣在。rdquo;
殷受道:ldquo;你的曾祖,曾是我大雍国相,说起来,你也是宰相人家,如今只担任一个射亚,着实委屈了你。rdquo;
费仲一听,不禁声泪俱下:ldquo;都是臣无能,令祖宗蒙羞。rdquo;
殷受微笑道:ldquo;寡人看你奏章,卿lsquo;有能lsquo;的很嘛。你现在是中大夫,寡人欲提擢你为上大夫,暂任lsquo;小司寇rsquo;一职。咳,咱们那位大司寇,年纪太大了,你要好好做。rdquo;
大雍司法制度,天子是最高裁判者,但三军统帅的最高领袖还是天子呢,又如何?总不能叫天子亲自去打仗、断案吧,所以朝中另设有专司此任的官员。
司法官的实际最高裁判者就成了大司寇,负责实施法律法令,辅佐天子行使司法权。
而大司寇之下还可以设立一位小司寇,做为大司寇的副手,审理重案要案,管理士师、乡士、遂士等基层司法人员。
殷受到底是刚做了皇帝,城府还不够,其实他没必要对费仲说的这么露骨的。
殷受这是明白地告诉他,我有意要拿掉这个跟我唱反调的大司寇,你先去小司寇的职位上打磨打磨,为抢班夺权提前做准备。
费仲若想走的更远,以他的智慧就该自己看到这一点。
费仲一听惊喜若狂,连忙领旨谢恩。
殷受又对尤浑道:ldquo;尤爱卿,你本是一个犬官,可是见识着实不凡,屈才了。寡人求贤若渴,决定提擢你为中大夫,担任宫尹一职。rdquo;
尤浑一听也是大喜过望,感激涕零地向殷受表态,甘愿为国君肝脑涂地云云。
剩下三个ldquo;小事rdquo;听了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知道今日既然被召至御前,说明他们的奏章深合天子之意,这一注,下对了。
可是,费仲现在做了上大夫兼任小司寇。尤浑虽然只是提拔为中大夫,可宫尹一职,那也是国君的近臣啊!
宫尹要负责宫廷卫戍安排以及宫中诸般杂务,若非国君心腹,怎么可能担任这样的要职。
然而,接下来他们三个,按照这规律,只怕要一个比一个得到的好处更少了。三个人都有些紧张,如果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恐怕hellip;hellip;
却听殷受又道:ldquo;费仲,尤浑,你二人留下,寡人与你们还要长谈一番。海总管,你带他们三人去偏殿,那里自有人分付对你们的任用。rdquo;
三个ldquo;小事儿rdquo;一听,心就凉了半截,完了,看来想一飞冲天的希望是没有了。
他们身份地位都是很低的。
大雍的阶级划分是这样的:天子、诸侯、卿、大夫、士、民(庶人、工、商)、奴隶。他们这三个ldquo;小事rdquo;,都是士,只比民高一阶。
如今看来,阶级如山岳,想越上一阶,还是难比登天啊。大王hellip;hellip;连他们的名字都没问过。
三人都有些沮丧,怏怏地跟着寺人总管退出御书房,拐到旁边一幢偏殿。
ldquo;陈大夫,咱家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三位,请吧!rdquo;
说完,海公公就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那位原太子宫中总管,如今的大内总管的海管事一直满脸倨傲,看那三个ldquo;小事儿rdquo;时眼睛都懒得往下瞧一瞧的,可一迈进偏殿,立即满脸堆笑,谄媚的样子像极了他们三人方才在殷受面前时的模样。
三人虽然只是区区ldquo;小事rdquo;,可他们能敏锐地在千夫所指中发现机遇,为人自然是极机警的,一瞧海总管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貌似这位陈大夫在大王面前很受宠啊,不然这位海公公能像欠了人家八百吊钱似的谄媚?rdquo;
ldquo;陈大夫,难道他就是hellip;hellip;rdquo;
三个ldquo;小事rdquo;突然间明白了殿中坐在案后的这位陈大夫的身份。
陈玄丘坐在卷耳长案之后,笑得天官赐福一般:ldquo;三位叫什么名字呀?rdquo;
三个ldquo;小事rdquo;不敢怠慢,连忙趋前拜见:ldquo;下官蜚蠊(马潇、沈洄)见过陈大夫。rdquo;
陈玄丘笑吟吟地点头,敷衍道:ldquo;久仰,久仰,三位请坐吧。rdquo;
蜚蠊、马潇和沈洄在陈玄丘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
陈玄丘目光一扫,道:ldquo;你等以前官居lsquo;小事rsquo;,做的都是些勾连于上下之间,游走于黑白边缘的事情,想来熟捻的都是城狐社鼠、五行八作一般人物。rdquo;
蜚蠊黑脸一红,他本来就有些沮丧失意,陈玄丘这话又把他们形容的颇为不堪,顿时就有些恼怒,忍不住道:ldquo;陈大夫何以欺我?rdquo;
陈玄丘忙摆手道:ldquo;误会,误会,陈某绝无羞辱足下之意,我这么问,只是因为你们要建衙开府,需要招纳人手啊。可这人手从哪里来呢?就说我吧,若是让我招,我可没办法招得来。rdquo;
ldquo;开衙建府?rdquo;
蜚蠊和马潇、沈洄三人面面相相觑,他们一个小小的ldquo;士rdquo;的阶层的低级官吏,开衙建府?不是开玩笑吧?
陈玄丘从几案上掀起了一块牌匾,上边一行墨迹淋漓的大字,字还没干呢,显然他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陈玄丘笑容可掬地道:ldquo;没错,大王想另设一个职司衙门。你们看,这就是大王为这新设衙门御笔亲题的名称。rdquo;
蜚蠊三人定睛一看,就见牌匾上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ldquo;东辑事厂!rdquo;
蜚蠊三人刚刚提起的心气儿呼悠一下,又沉下去了。
哎!辑事?辑事是多大的官儿?比我这ldquo;小事rdquo;大很多么?
我终究还是一个小小的士,没机会做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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