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云涌(三)
章安氏,公邸,
正室之中,季戴落座后,拱手一拜,道:“主君,臣接到急报,上虞氏与山阴氏联姻,或有变数。”
季戴说话间,已呈上一卷布帛,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带着浓重的石墨香。这是章安氏安插的暗谍,发来的加急密报。
章安氏野心勃勃,不愿屈居人下,有争雄之心。故而对吕诸这位会稽第一人,以及敢与其翻脸的山阴氏,都极为的关注。
就等着两家相争,两败俱伤之后,再行出手渔翁得利。
当然,会稽大小氏族上百,有这种心思的氏族并不少。可是真正具备这实力的,只有章安氏等少数几家。
坐在主位上的甘籍,眉头一拧,道:“变数……两家联姻已是定局,还能有什么变数,莫非是吕诸从中作梗?”
甘籍接过布帛后,看了一眼,笑道:“果然,吕诸这人睚眦必报,我就说他不可能眼看山阴与上虞两家联手,而毫无动作。”
“这不……”
说着,甘籍把布帛,随意的扔在案几上,道:“吕诸那老小子的杀招,终于来了……”
季戴笑了笑,道:“主君,这对我章安氏,是好事啊!”
“他们斗的越厉害,咱们回旋的余地,也就越大。”
“吕诸屯兵一万,拦截山阴、上虞两家联姻。由此可看,吕诸与上虞氏之间的分道扬镳,已是必然。”
季戴抚掌,道:“若非不可挽回,吕诸绝不会在上虞氏的边境,冒然聚集兵马。”
“吕诸若还顾及与姚纪的情分,想要得到上虞氏的全力支持,便不会如此的不留余地。”
甘籍撇了撇嘴,道:“说到底,还是姚纪不地道,眼看吕诸势大难制,这才联合山阴氏,共抗吕诸的压力。”
季戴正色直言,道:“主君,姚纪此人不可小觑。氏族之利,高于个人意愿之上。姚纪与吕诸交好,会稽氏族谁人不知。”
“姚纪若真是个平庸之辈,就不会与势头正盛的吕诸断绝关系。正是因为姚纪要图谋进取,才会毫不犹豫与山阴氏联姻。”
甘籍幽幽道:“是啊,姚纪这个人不简单,敢在吕诸风头正盛的时候,转而与山阴氏联盟,这是硬生生的打吕诸的脸呐!”
“说实话,把我放在姚纪的位置,哪怕我不想见到吕诸声势更进一步,也不会像姚纪一般粗暴,直接斩断与吕诸的联系。”
“姚纪与山阴氏联姻,虽然颇让人诟病,可是却是最简单,也最容易与吕诸分割开的手段。”
季戴沉吟片刻,道:“那,主君……咱们该如何处置这一份密报?”
“是对其不管不问,还是在当中推波助澜,或者干脆卖一个人情,让暗谍提醒一下姒梓满?”
季戴慢悠悠道:“吕诸这次以姒梓满为目标,大军围杀。要是没人横插一手的话,姒梓满活着回到山阴氏的可能性很低。”
“呵呵,你太小看姒梓满了!”
甘籍摇了摇头,道:“他好歹也是姒重象最信任的人,能让姒重象这种人依为心腹,我不信他会这么轻易的被围杀至死。”
要知道,甘籍曾与姒重象相交,对于姒重象其人很是看好,能被姒重象依为臂膀,甘籍自然对姒梓满另眼相看。
“这……”
季戴皱了皱眉,轻声道:“主君,您太高看姒梓满了。吕诸为了围杀姒梓满,可是准备了三千正兵、八千辅兵。”
“要是这都不能围杀姒梓满,在各氏族地祇、叩天门者,都不出手的情况下。臣委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将其斩杀。”
甘籍冷笑道:“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最令人头痛。而且上虞氏至今没有动静,很是可疑啊!”
季戴踌躇了一下,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甘籍平淡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目前,咱们与山阴氏、上虞氏,利益是一致的,咱需要这两大氏族挡在前面,分担吕诸施加的压力。”
“所以,我需要交好山阴、上虞,只是上虞氏姚纪太过利己,一朝得势翻脸不认人,不是一个好的盟友。”
季戴心头了然,道:“那就交好山阴氏,山阴氏虽吞并有鄮,在会稽氏族中颇具争议,可是这不代表就不能交好。”
“姚纪背弃吕诸,品性方面不值得信任。而山阴氏则没有这样的劣迹,咱们交好山阴氏之后,连带着也能卖好上虞氏。”
“如此一来,既能与两家搭上关系,又不会依附于任何一家。两家之间,山阴氏鞭长莫及,上虞氏则是差了一层关系。”
“哈哈哈……”
听到季戴的分析,甘籍畅然大笑,指着季戴道:“知我心者,季戴也!”
“不过,你还说漏了一条,姒梓满到底是姒伯阳族叔。当初姒伯阳继位之前,姒重象在病榻上可是曾让姒梓满取而代之。”
“就因为这一句话,姒梓满虽在姒姓一脉威望极高,却为了避嫌,在这十数年间深居简出,对于一切权利都畏之如砒霜。”
“但,咱们不能小看姒梓满的实力。只是十几年的时间,不可能真的把姒梓满在姒姓宗族,乃至山阴氏的影响消磨干净。”
季戴若有所悟,道:“您说的是,救姒梓满一命,得到姒梓满的好感,这对咱们在山阴氏的布局,有很大的好处。”
甘籍露出森白的牙齿,道:“你说,这是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用一个姒梓满,不仅向两家都卖了好,付出的代价也极小。”
“最妙不可言的,还是姒梓满这人投资的价值极高。他可是在法理上,有成为山阴氏首领的机会。”
季戴道:“主君是想……扶持姒梓满?”
“先不说姒梓满这人值不值得扶持,只以当前山阴氏的局势来看,在姒伯阳的手底下,他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甘籍眸光闪烁,不以为然道:“现在看来,是姒伯阳大权在握,山阴氏上下无不心服口服。可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
“就当是下一步闲子,总会有用到的时候。”